庄煜正暗暗思索着,无忌忽然拽住他轻声说道:“五哥你看,那是大姐夫身边的姜民。”
庄煜顺着无忌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姜民脖子上搭了条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汗巾,穿了件宽大的灰色短衫, 穿灰蓝色犊鼻裤,俱是灰扑扑的土布衣裳,看上去就象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扛长活的苦力,他和几个苦力蹲下墙根底下等着挑人的主家。
庄煜不由一笑,点头道:“真的是他。”
无忌道:“姜民到这里做什么,五哥,问问他?”
庄煜摇摇头道:“许是大姐夫派了他什么差使,咱们先不要管他,跟着前头那人要紧,看他跑到这里来杀什么人?”
无忌点点头,和庄煜继续盯着与庄烃见面的杀手。
姜民看似蹲在墙根底下无所事事,可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他看到一个身穿石青衣裳的高大男人径直往十三娘娘胡同走去,心中一动,便擦着墙根儿站了起来准备跟上去。只是还没等他迈开脚,姜民便看到庄煜和无忌,不由吓了一大跳,心道:这两位小爷怎么到这里来了?偏在这时,无忌看了姜民一眼,做了个淘气的鬼脸儿,姜民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两位公子可是要找人gān活?”姜民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立刻迎上前假装揽生意,悄悄问了一句:“五爷和小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庄煜见姜民都迎了上来,便也压低声音道:“我们跟踪一个杀手过来的,你来做什么?”
姜民知道不论庄煜或是无忌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因此不敢直说,只能隐讳的说道:“前同胡同里住着个徐婆子,她有问题,大爷命小的盯着她。”
无忌还没有反应过来,庄煜眼神一凛,低声道:“是什么婆子?”
姜民看了看无忌,对庄煜低低道:“是稳婆。”
无忌还不知道稳婆是做什么的,便没有在意,可庄煜知道,他立刻变了脸色,急急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姜民忙道:“有惊无险,生了位小姐,母女平安。”
庄煜这才松了口气,故意高声道:“你手艺行不行啊?”
姜民会意,立刻指着十三娘娘胡同高声道:“这位公子您别看小人长的粗,可活计做的却jīng细,不信,您跟小的到前头王妈妈家看看,小的才给她们修了房子。”
庄煜故意高声道:“那就去看看吧。”
周围之人都以为姜民揽到了生意,只羡慕他的好运气,谁能想到这两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真是来找力巴的呢。并没有人多想些其他的。
于是乎庄煜无忌和姜民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十三娘娘胡同。一拐进胡同口,姜民便指着第三户人家小声道:“那就是徐婆子家。”
庄煜点点头,放轻脚步飞快的走了过去。徐婆子家大门虚掩,庄煜想了想,对无忌说道:“无忌,你到房顶上去撩哨,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动手。”
无忌点点头,如灵猿一般蹿上徐婆子家对面的一棵大树,沿着树枝悄悄潜伏到徐婆子家的房顶。
庄煜见无忌已经就位,向他打了个手势,无忌便将身子伏在起脊之后,仔细的听了起来。
无忌埋伏好之后,庄煜对姜民道:“你去叫门讨碗水喝。”说完,庄煜也上了树,从另一头摸上徐家的院墙,寻了个隐蔽之处藏身,在庄煜藏身之处,正好能将徐家整个院子看的清清楚楚。
姜民上前叫门,叫了数声也没有人应门,庄煜看到徐婆子家的房门是敞开的,心里一惊,立刻对姜民做了一个用力推门的动作。
姜民立刻用力推开两扇木门,木门撞到墙上发出嘭嘭两声巨响,庄煜紧紧攥住掖在靴筒里的匕首,双睛一眨都不眨的盯住徐家的院子。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从屋中冲出来扑倒在地上,而那个穿着石青衣裳的高大男人也紧跟着冲了出来,探掌便向那个婆子的后心打去。
就在那婆子将要被打中的一瞬,一片瓦片打着旋儿呼啸而至,那男子明明已经听到了风声,却还是没有躲过去,被那片瓦片生生打断了腕骨。
“狗贼看剑!”随着一声怒喝,无忌从天而降跃下,那杀手听到“看剑”二字,本能跃起后退躲避,这一跃,便露出前胸好大一片空门,无忌手中何曾有剑,他就是要诈那杀手露出空门,杀手果然中计,无忌借跃下之势足尖直取那杀手的心脏之处。
庄煜见状大叫一声:“留活口……”也跟着跳了下来。庄煜知道无忌这一脚有多重,若正踢在心窝,那杀手必然当场bào毙。
无忌足尖一晃,避开那杀手的心口,右移两寸正踢在那杀手的膻中xué,杀手“啊……”的 一口鲜血,便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那杀倒下之时,庄煜才刚刚落地。门外的姜民听到动静也飞快的跑了进来。
庄煜喝了一声:“将此贼捆起来。”姜民四下一看,见院墙边有一捆粗麻绳,便拿过来将那杀手捆了个严严实实。
庄煜这才和无忧去看那徐婆子,徐婆子昏死在地上,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庄煜叫过姜民问道:“是这个婆子?”
姜民点点头,庄煜冷声道:“速叫人进来将这两人都绑起来带走。”
姜民打了个忽哨,很快便有七八个人跑了过来,将昏死的杀手和徐婆子抬了出去。无忌也要跟着起,却被庄煜拽住,陪他一起进了徐婆子的屋子搜查起来。
无忌见庄煜好象在找什么,便皱着眉头问道:“五哥,你在找什么?”
庄煜一心找证据,只随口说了一句:“找金银珠宝。”
无忌大惊,跳到庄煜面前叫道:“五哥,你很穷么了,要是缺银子跟我说啊,我这里有,你不能拿别人的银子。”
庄煜一愣,继而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无忌大眼着那双点漆一般的黑亮眼睛看着庄煜,见庄煜笑起来没完,便气恼的叫道:“五哥你笑什么,我在说正经的。”
庄煜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按着无忌的肩头说道:“无忌,五哥不穷,我是在找贼赃。”
无忌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也跟着庄煜翻霜倒柜的找了起来。这两人都是从来不缺钱的主儿,自然也不必藏银子,是以两人几乎把徐婆子的房子给拆了,才从炕dòng里找出一只小包袱,包袱里包着六个足金金锭,看样式象是库银,品相极新,应该是不久前才铸造出来的。
无忌探头一看,惊呼道:“呀,六十两金子,是谁花这么多钱买通这个婆子,要她做什么?”
庄煜将金锭包好,沉声道:“无忌,我们去师傅家。”
无忌忽然拍了自己脑袋一记,叫道:“我还没给师傅找到雪熊皮呢。”
庄煜急道:“我有雪熊皮,回头就叫人送给你,现在去师傅家要紧。”
无忌嗯了一声,和庄煜一起去了卫国公府。在路上,庄煜将徐婆子可能被人收买意图加害庄灵母子之事告诉无忌,气的无忌小脸紫涨,直埋怨庄煜没有早些告诉他。
庄煜沉声道:“无忌,若我早告诉你,你一定会杀了那徐婆子,我们就没有追查的线索了。”
无忌这才不再吵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到了卫国公府,严信和严谨安父子得了消息已经迎了出来,严信一把抱住无忌,黑沉着脸粗声说道:“无忌,谁许你擅自与人动手,让师傅看看伤着没有?”
无忌赶紧送上大号笑脸,乖巧的说道:“师傅,无忌一点儿事qíng都没有,您刚才没有瞧见,无忌一脚就把那个杀手踢晕啦。”
严信从头到脚检查了一边,见无忌果然毫发无伤,这才将他放下来,缓了声气向庄煜说道:“做的不错。”
庄煜立刻狗腿的笑道:“都是师傅教的好,师傅,徒儿发现有人买凶杀人,和无忌跟踪之后才发现他要杀的就是给大姐接生的稳婆。”
严信皱了皱眉头,对严谨安庄煜无忌道:“进屋说话。”他刚才注意到庄煜那闪烁的眼神,想必此事定有内qíng,刚才人多眼杂,庄煜必然不会实话实说。
进了房间,屏退下人,严信沉声道:“阿煜,买凶之人是何人?”
庄煜眉头皱起,正在犹豫之时,无忌却抢先说道:“师傅,五哥和我看到六殿下与那杀人在鸿兴茶楼见面。我亲耳听到六殿下让那杀手立刻下手以绝后患,后来我们跟着杀手一路到了徐婆子家,亲眼看到那人行凶杀人。”
严信眉头皱的更紧,严谨安脸色yīn沉,双拳紧紧的攥了起来。他已经知道这个亏,自己一家子不吃也得吃了。就算将此事告到他的皇上岳父面前,严谨安也不相信皇上会真的问亲生儿子的罪。
庄煜听无忌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心中又浮起一层担忧,庄烃再不是东西也是他父皇的亲生儿子,再加上目前手中的证据并不充分,庄烃能有无数个理由为自己脱罪。大姐姐这委屈是非受不可了。
严信在为官一生,心中更是清楚,他沉声道:“阿煜无忌,此事你再不要过问,就当作从来不知道。”
庄煜自然明白严信的用意,可无忌不懂,只跳着脚的叫道:“为什么?师傅,我和五哥都是人证啊!”
严信将无忌拉到面前,神qíng凝重的说道:“无忌,师傅教过你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
无忌点点头,可他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是人证有什么关系。严信看着无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如果可能,他真不想现在就让无忌明白那些yīn私不公之事。
庄煜比严信了解无忌,他还了解无忧,庄煜知道无忧从来都不想将弟弟养成一个不知人间世事的天真之人,他轻声问道:“无忌,若是六皇弟一口咬死没有让那杀手去杀人,你怎么说?”
无忌瞪着眼睛理直气壮的说道:“可就是他指使的,我听的清清楚楚。”
庄煜摇摇头道:“无忌,孤证不立,你说你听到,他却说他没说,各执一辞,便没有绝对的可信度。”
无忌急道:“不还有那徐婆子和那个杀手么?”
庄煜沉声道:“徐婆子是否是受六皇弟亲自指使的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而那个杀手,他已经犯了杀人之罪,说实话是死,不说实话也是死,可他若咬死不招,他死之后他的家人必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若是说了,他的家人便会和他一样不得好死。你认为他会如实招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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