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帝缓缓叹了口气,低声道:“煜儿起来吧。”
庄煜抬头看向他的父皇,只见隆兴帝脸上尽现疲惫之色,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庄煜心中极为难受,赶紧磕头道:“儿臣让父皇失望了,请父皇重重责罚儿臣。”
隆兴帝长叹一声,走到庄煜面前将他拉了起来,缓声问道:“煜儿,把今日老六算计你之事仔细说与父皇。”
庄煜点点头,便认真的说了起来,他素来是实话实说之人,只用了一刻钟便将经过叙述了一遍。
隆兴帝听到被请到京华楼的不只是淳亲王爷和安国公,还有无忧无忌姐弟之时,脸上立刻现了怒意。
庄烃的用心何其歹毒,不只想让庄煜身败名裂,还要让他众判亲离。隆兴帝知道亲眼目睹与听别人转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听旁人转述之时,无忧无忌或许还能维持一份理智的心态,可是若他们亲眼看到庄煜与别的女子行苟且之事,必然会让qíng感战胜理智,庄煜再没有和无忧在一起的可能。隆兴帝知道庄煜到底有多在意无忧,若无忧绝然离开,只怕庄煜就此便被毁了。
“煜儿,你的做法虽然不妥,可朕也不能就说你做错了,为将之人,懂得因势利导将计就计,这样很好。只是……这样到底会伤了皇家的脸面。此事你于理无错于qíng有失,倒叫朕不好处置了。”隆兴帝有些艰难的说道。
庄煜立刻磕下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儿臣处理的不好,只是若再有一次,儿臣依旧会如此处理。”
隆兴帝皱眉道:“为何?”
“回父皇,儿臣自开府之后,这才短短十数日,便屡次被人算计,儿臣知道那些人算计的其实并非儿臣本身,而儿臣的郡王爵位,若儿臣不出重手处置,只怕日后再没有片刻安宁。今日之事,不论怎么遮掩都会有些痕迹,想来已经足够给那些存心算计儿臣之人一个警告。儿臣不想整日分心去躲如此的算计。”庄煜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隆兴帝看着风华正茂的儿子,心中涌起骄傲欣赏之意。庄煜不论相貌和 都很象隆兴帝年轻的时候,应该说庄煜的 更飞扬一些,这十几年以来,隆兴帝总是对庄煜很宽容,他不想让这个最象自己的儿子象自己年轻之时过的那么小心翼翼。看着庄煜,隆兴帝就象是看到了年轻的自己。隆兴帝一直有种在庄煜的身上去弥补自己年轻之时的遗憾的qíng结。
“你这孩子还是这般直心直xing不管不顾的,惹下麻烦便丢给朕来处理,亏你还说的理直气状。也不想想打小朕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如今都是开府的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上了xing子就不管不顾的。”隆兴帝笑骂了一句。虽然从理智上说庄煜的做法并不是最正确的,可是从qíng感上来说,隆兴帝也倾向于这样的处置方式。庄烃既然有害人之心,便应该去承受害人不成反害己的恶果。
庄煜忙低头道:“父皇,您责罚儿臣吧。”
隆兴帝摇摇头道:“罢了,你好好当差为父皇分忧也就是了。什么责罚不责罚的,难道朕愿意看到你中了算计?此事就此揭过不提了。煜儿,你在兵部gān的怎么样?”
庄煜如今在兵部武选司当差,他忙将这一次武举科考的事qíng细细说一遍,隆兴帝听说此番武举科考,中举之人没有一个是勋贵子弟,不由点头微笑起来,这个结果让他很是满意。
那些勋贵子弟早就没了祖上之风,自然受不了那种艰苦,况且中武举之人,最高也只能去军中做八品武官,而那些勋贵子弟承袭祖荫,怎么也能混个七品六品的虚职,与留在京中逍遥快活相比,去军中受苦当然不会成为勋贵子弟们的选择。甚至于从军在他们来说都被看做是流放处罚,只有没有本事的人才去军中拼命搏出身求富贵。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有富贵之人,何必还去受那份苦。
大燕旧勋贵们都是以军功起家,祖上都立下过从龙之功,他们在军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隆兴帝并不能一下子将之彻底拨除,因此只有采取掺砂子的办法,开武举科考,让中举之人到军中从最低级的军官做起,如此坚持数十年,便能将那些旧勋贵在军中的影响力全部清除,将大燕的军队全部彻底的控制在皇帝的手中。
可叹那些勋贵之家为眼前的富贵安宁所蒙蔽,完全没有意识到家族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他们还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花天酒地,却不知道隆兴帝已经在暗暗磨砺钢刀,只等时机一到便会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也不是没有人意识到隆兴帝的用意,只是在绝大多数勋贵们都醉生梦死之时,意识到的极少数勋贵除了严格要求自家子弟之外,也管不了其他人了。就象穆国公冯至忠,他将儿孙们都送入军中,从最低级的军官甚至是从普通士后做起,如今穆国公府的子弟之中已经有三名中级军官和五六名低级军官,有这些人撑着,穆国公府便不会走向衰亡。可以想见十几二十年后,穆国公府绝对会再次辉煌。
对于象穆国公府这样上进又知道进退的,隆兴帝自然会另眼相看,况且穆国公娶了淳亲王爷唯一的女儿,他也算是皇亲,隆兴帝虽然不会太重用于他,却也是放心的。
庄煜见他的父皇陷入沉思之中,也没敢打断他的思绪,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隆兴帝忽然开口道:“煜儿,你愿不愿意去鬼方?”
鬼方?庄煜想了一下鬼方的qíng况,便点头说道:“儿臣愿往。”
隆兴帝沉声道:“鬼方郡扼西南门户,该地终年弥漫瘴疬之气,从来驻于鬼方之军的拆损是最高的,太平之时也有三成之多,煜儿你不怕?”
庄煜沉稳的说道:“父皇,儿臣怕,但是儿臣还是愿意去鬼方。”
隆兴帝奇道:“这是为何?”
庄煜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儿臣曾听大哥说过天大下势,如今四夷臣服,十年之内边境上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可是国内却没有那么安宁,自父皇登基以来吴王叔便就任蜀中,如今已经有十三年了,听大哥说吴王叔是个极有能为之人,他又独掌蜀中多年,难保不会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鬼方是出蜀必经之要冲,若扼住此地,吴王叔便飞不出蜀中十方大山,他纵有天大的野心也成不了事。所以镇守鬼方之人必须是父皇极为信任,绝对不会背叛之人。儿臣虽然没多大的本事,可对父皇的忠心却是天日可鉴的,有儿臣守住鬼方,父皇必能安枕无忧。”
隆兴帝看向庄煜,欣慰的轻叹道:“煜儿真是长大了,你正说中了父皇的心思。当初父皇继位之时,不得不封吴王于蜀中,这些年来不诏吴王进京,父皇就是不想让他有机会与朝中之人勾结,可是朕听说吴王在蜀中减赋开矿,将蜀中治的如铁桶一般,这让父皇不得不担心啊。”
庄煜立刻跪下道:“父皇,儿臣愿去镇守鬼方,扼出出蜀要道,将吴王困死在蜀中。”
隆兴帝笑笑道:“煜儿起来说话,这些来年朕一直没有放松对鬼方的关注,如今鬼方的镇守将军正是当年你岳父麾下最得力的爱将王守仁,他镇守鬼方已经整整七年,真是难为他了。朕听说他染了重病,打算派人去接他回京治病,煜儿,朕已经下旨如季光慎回京述职,然后会调他前往鬼方暂时接替王守仁之职,你与季光慎一起去鬼方将王守仁接回京城,也好向他多学学如何镇守鬼方,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再去鬼方接替季光慎镇守鬼方。十年之内,朕必削吴王王爵,煜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庄煜激动的脸色涨红,立刻大声应道:“儿臣明白,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隆兴帝拍拍庄煜的肩膀笑道:“煜儿,去鬼方之事先不要告诉你母后,让朕以后慢慢告诉她的。她素来疼你,必不舍得你去鬼方那种地方。”庄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学武的初衷便是做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如今马上就能得偿心愿,庄煜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隆兴帝看到儿子兴奋的满脸通红,心qíng也好了许多,只笑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把京华楼之事细细告诉无忧。”
庄煜疑惑的看着隆兴帝,他原想只是简单说一说的,怎么他的父皇却命他细细的说,那岂不是要把庄烃和岳珊的不堪之事也得细细的讲给无忧听?
看到庄煜一脸傻乎乎不明白的样子,隆兴帝打趣笑道:“煜儿,该表的功是一定要表的。”
庄煜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高兴的应了一声:“是,儿臣告退。”便开开心心的出了御书房。隆兴帝看着儿子的背影,欣慰的笑了,他真心喜欢这个最象自己的儿子。
庄煜出宫之后直奔忠勇郡王府,无忧无忌都已经等不及了,一见到庄煜前门,无忌便扑上前抓住庄煜叫道:“五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怎么处处都透着古怪?”
庄煜笑道:“今日有人在京华楼设下圈套陷害我,却被我将计就计还了回去,刚刚才跟淳王叔祖进宫向父皇禀报了此事,这不一出宫就来告诉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么。”
无忧笑道:“无忌,别只缠着五哥,先让他喝杯茶顺顺气再慢慢的说。想来今日之事必是很jīng彩的。”
无忌点点头,亲自给庄煜捧过一盏茶,庄煜接过来一口喝gān,笑着说道:“再来一杯,今天说的话多,我说的口都gān了。”
连喝了三盏茶,庄煜才长长舒口气,笑着说道:“这下子好多了。”
无忌急急叫道:“五哥你还不快说。”
庄煜便从庄烃到兵部相邀说起,一直说到他暗中调换了酒杯,然后便停下来喝了口茶,惹的无忌着急叫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庄煜笑道:“后来六皇子便自食恶果,与他安排来算计我的女子做了苟且之事。再后来你们和淳亲王叔祖安国公便到了。”
无忧蹙眉轻道:“那女子是安国公府大小姐对么?”
庄煜点头赞道:“无忧你真聪明,就是那岳大小姐。”
无忧瞟了庄煜一眼,半是含酸半是打趣的说道:“果然是她,难怪这几次赴宴,那岳大小姐一见到我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上眼的,原来根源在五哥你的身上啊。”
庄煜赶紧陪笑道:“无忧你快别这么说了,我哪里知道那岳大小姐是圆是方啊,我与她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无忧抿嘴一笑,便不再说了。倒是无忌往下追问道:“那后来呢,皇上姨丈是怎么发落他们的?”无忧听了这话也看向庄煜,这句话她其实也想问。
52书库推荐浏览: 月色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