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在最初的愤怒之事,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心中暗自盘算了一回,便有了计议。
无忧姐弟接了圣旨小心供好,便与陈老夫人等人还有陆柄和常嬷嬷一起移到偏厅说话。
陆柄当先说道:“皇上命郡主和小王爷三日之内搬府,这时间是够紧的,老夫人,这便清点起来如何?”
陈老夫人皱眉道:“各房私产都是各房自己打理的,公公不必问老身的意思。”
陆柄淡淡一笑,向季无忧颌首道:“郡主,那便清点起来?”
季无忧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先母跟前的宁嬷嬷管着钥匙帐册,此番她并不曾跟着回乡,回来后一直未曾见着她的人,祖母,您可知道宁嬷嬷到哪里去了?”
陈老夫人早就想好了说辞,只做出极为气愤的样子怒道:“你的娘真真没有识人之明,竟将家私托付给一个不忠不义的下人,你们一走她们偷盗财物,被管家抓住后还抵死不认,不得已才动也刑,谁想她熬刑不过已经死了。”
季无忧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是再听一次,她依然心里如刀绞一般难受,脸色变的惨白,身子晃了几晃险些儿站不住,季无忌一直听话的站在姐姐身边,见姐姐身子晃,他立时急了,小手一甩想挣脱姐姐的手,不想季无忧手上越发用力,还低下头给了弟弟一个安抚的眼神。
季无忌撅着小嘴,真的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竟是这样么?祖母说宁嬷嬷偷盗,可有证据,她偷盗了些什么,赃物何在?宁嬷嬷尸身何在?”季无忧直接问了出来。问的陈老夫人心里一滞,她竟不知道才刚刚八岁的大孙女儿已经能如此的心思,能这般敏锐的抓住重点了。
第三十八章守家业(中)
陆柄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神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心里却是暗自赞叹,以季无忧的小小年纪,能立时抓住被盗财物和宁嬷嬷尸身这两点的确是非常不容易。宁嬷嬷的为人陆柄也是了解的,那是再忠心不过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监守自盗,这里头必有蹊跷。
季无忧问过之后便一句话也不多说,只静静的望着祖母二叔二婶。她的目光很平静,却看得季重慎和柳氏心中发虚,更是让陈老夫人bào怒起来。
“忧姐儿,这就是你对长辈们说话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孝了!”陈老夫人色利内荏的叫了起来。
出乎陈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的预料,季无忧被祖母指责不孝,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害怕,甚至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绝不象一般人一听到被斥责不孝,便赶紧跪下来请罪。
陆柄眉头微皱,他怕季无忧年纪小到底应付不住便想开口替季无忧说话,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季无忧却已经先开口了:“祖母责备的极是,身为先父先母的嫡长女,无忧不能为弟弟守住家业,的确是不孝。待追回所有家业之后,无忧自会向皇上请罪,求皇上治无忧不孝无能之罪。”
陈老夫人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哆嗦着的右手指着季无忧。站在季无忧身边的懿坤宫的常嬷嬷见惯世事,立刻猜出陈老夫人下步要做什么,便一个箭步冲到陈老夫人面前,一把抓住陈老夫人的手腕,用袖子遮住手,狠狠的刺激她的内关xué,陈老夫人只觉得手腕极痛,不由“啊……”大叫一声,一双眼睛立刻瞪圆了,这晕,自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装了。
常嬷嬷拿住陈老夫人的内关xué,语带双关的说道:“老夫人,郡主到底年纪小,又没经过事,如今遇上家业被盗抢之事也不是她的过错,老夫人何必如此责备郡主呢,便是老奴们看着,心里也怪不忍的。老夫人您说呢?”
陈老夫人不得不gāngān的说道:“嬷嬷说的是,原不是忧姐儿的错。”
季无忧立刻微微躬身道:“谢祖母不怪罪无忧。如今皇上给的时限很紧,无忧少不得要请祖母二叔二婶告知家业被盗抢的详qíng。若然不能追回所有被盗抢之物,无忧上对不起皇上娘娘,中对不起先父先母,下对不起幼弟无忌,请祖母垂怜,不要叫无忧做那等无义之人。”
柳氏一见季无忧口口声声要追回被盗抢的财产,心里急的不行,这一回砸开大房的库房,她可是很得了几件能传家的宝贝,她是断断不舍得将之还给大房的。
“谁知道宁嬷嬷都偷了些什么,她已经带着东西逃走了。”柳氏一时着急迷了心,便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
季无忧神色一冷,立刻追问道:“适才不是说宁嬷嬷被打死了么,如何二婶又说宁嬷嬷携物遣逃?”
柳氏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便死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反正大房的财产她得的是小头,真正的好东西可都在老夫人那里收着。
季重慎狠狠瞪了柳氏一眼,然后赔笑道:“无忧贤侄女儿,事qíng是这样的,宁嬷嬷偷了东西逃出府被我们发现,追了好久才将她追回来,只是那时她携带的财物都已经被她另外藏匿起来了,是以我们只抓到人,并没能把东西都追回来。”
季无忧挑眉看着季重慎,有意重重叫了一声“二叔”后问道:“宁嬷嬷一个人带着所盗财物逃走了,二叔,是这样么?”
季重慎此时只能点头,季无忧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出取出一只泛着紫褐光华的铜钥匙并一本有些泛huáng的帐册递给陆柄,轻声道:“这是昊极院的库房钥匙和帐册,陆总管,烦请你和常嬷嬷并四位女官一起查验,看看宁嬷嬷到底偷走了什么。”
季无忧一拿出钥匙帐册,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还有柳氏齐齐变了脸色,陈老夫人惊问道:“钥匙帐册怎么在你这里?”
季无忧看着陆柄双手接过钥匙帐册,带着常嬷嬷和四名女官往外走,这才抬头看着祖母平静的说道:“先母过世之前jiāo于无忧。”
陈老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是等陆柄带人走出房门,才气急低吼道:“忧姐儿,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非要闹的家不成家么?”
季无忧不惊不怒不惧,用很寻常的语气淡淡说道:“祖母这话无忧不懂,自始至终无忧都不曾闹过,只是要守住爹爹娘亲留给我们姐弟的财产,怎么祖母以为不该如此么?”
陈老夫人气道:“你才八岁,你弟弟才四岁,你们能懂什么,自是由我们大人替你们姐弟打理。为点子蝇头小利就闹的沸反盈天,你……你太……太不孝了!”
陈老夫人说来说去,也只能拿“不孝”二字来说话了。这若是在前世,陈老夫人一句“不孝”足以压的季无忧立刻生出寻死之心。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在季无忧心里,她要孝顺的只有亲生父母,祖母再别想用孝道将她死死捆住。心里不在意了,季无忧自不会弱了气势,反正自父母过世之后,她和弟弟为父母至诚守孝,这是连皇上皇后都下旨褒奖过的。她和无忌的孝顺名声早就已经传扬开了。这会儿自不必怕丝毫不占理的祖母。
“祖母可是忘记了,适才陆总管刚刚颁了旨,皇上命无忧清点家产三日之内搬府,这清查家业之事是皇上的旨意,孙女儿岂敢抗旨不遵?”季无忧占足了理,嘴上自是不饶人,直接将一顶意yù抗旨的大帽子甩给陈老夫人,噎的陈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季重慎见此qíng形真的急了,他立刻上前向所有服侍的下人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陈老夫人等人带来的丫鬟嬷嬷都顺从的退了下去,而季无忧身边的徐嬷嬷等人却是一动不动,象是完全没有听到季重慎之言一般。
季重慎也知道自己指挥不动季无忧身边这些个来头大的嬷嬷们,只得看向季无忧哀求道:“忧姐儿,让她们下去,二叔有话同你说。”
季无忧缓缓向徐嬷嬷等人点了点头,徐嬷嬷等人向她行了礼方才鱼贯而出。
此时房中只剩下无忧姐弟和陈老夫人,并季重慎夫妻两个。季重慎又说道:“忧姐儿,让忌哥儿也出去吧,他还小呢。”
季无忧这回却是不答应了,只紧紧抓着弟弟的手正色道:“无忌虽小却是爹爹唯一的根苗,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二叔要说便说,若不说,就请不必开口了。”
季重慎着实没有办法,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一撩袍子便双膝跪倒在无忧姐弟的面前……
第三十八章守家业(下)
季重慎这么一跪,陈老夫人便怒喝道:“老二你要做什么,还不快与我站起来。”
柳氏忙上前去扶季重慎,却被季重慎一把推开,他只看着季无忧,神色戚然的说道:“无忧,二叔没替你们姐弟看好财产是二叔的过错,二叔认了。你们是大哥的亲生骨ròu,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我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啊,若然将此事闹的众人皆知,就算你们不念着靖国公府的名声,也该想想你们父亲的清名吧!千万不能让闲言碎语伤了大哥的声名体面啊,再者无忌将来总是在长大入朝为官的,万不能给人攻击无忌的理由啊!”
季无忧只是定定的看着,静静的听着,与季无忌两个人俱是一言不发。季重慎说着说着便落了泪,看上去好不可怜。柳氏一听丈夫之言忙也帮腔道:“是啊,忧姐儿忌哥儿,你们二叔一心为你们着想,你们可得知道好赖才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瞧了咱们家的笑话。”
陈老夫人听完二儿子的话,也连连点头沉声道:“忧姐儿,你二叔说的你都听见了,他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忌将来的前程着想,你若是个懂事的,便就此罢了吧。”
季无忧将目光移向祖母,皱眉不解的问道:“难道说家里的东西被盗抢之后,主人家连追问寻回也不可以么?无忧年纪小不晓事,的确不曾听过这样的道理,无忧只知道爹娘辛苦创下的家业,做儿女的必要牢牢守住方是孝顺。祖母,可是无忧想错了?”
陈老夫被噎的着实没法子回答,只重重的gān咳几声以掩饰心虚。
此时季重慎忙又说道:“无忧贤侄女儿,话不是这知说,大哥辛苦创下的家业自不能不守,只是东西已经被宁嬷嬷偷走藏匿起来,一时也难以找到。皇上给的时间又短,不如这样,二叔补贴你们姐弟十万两银子,就当是二叔被人偷了东西,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姐弟受委屈不是?”
柳氏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忙忙高声叫道:“老爷,您说什么呢,咱们家哪有十万两银子!”
季重慎想要堵柳氏之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狠狠的瞪着柳氏喝骂道:“蠢妇住嘴,再没钱也不能让侄儿侄女受了委屈,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与我滚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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