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说了许久,直到庄煜大步走了进来,朗声笑道:“无忧无忌,就要开宴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无忌看到庄煜,先是本能的一扭头,停了一下才转过头来,不自在的向庄煜打招呼道:“五哥。”
庄煜其实更想听无忌叫自己“姐夫”,不过无忌不肯叫他也不会为难无忌,只笑着应了一声,来到近前对无忧俯身笑道:“无忧,回头必是要吃些酒的,席上的东西也不好吃,咱们吃的早,我怕你肚子饿,刚在母后那里顺了些点心,你和无忌都垫垫肚子。”
敢qíng庄煜也知道御宴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吃的。说罢,庄煜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三层瓷胎竹丝编五瓣梅花形盒食。
将食盒放到无忧身边的高几上,庄煜打开后笑着招呼道:“无忌,别傻站着,快过来一起吃,有你最爱吃的金丝栗子苏。虽然没有你姐姐做的好吃,却也算是不错了,是张东宝的手艺。”张东宝是御膳房做点心最拿手的御厨,其实他做的东西比无忧做的好,只不过庄煜无忌都吃惯了无忧的手艺,才会觉得张东宝做的点心不如无忧做的。
无忌站着看了一会儿方才过来,他也不吃点心,只专注的看着庄煜,庄煜被小舅子看的有些发毛,忙问无忧道:“无忧,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无忧摇摇头道:“没什么不妥。”
庄煜这才笑着问无忌道:“无忌,你在看什么?”
无忌突然冒出一句:“你真的很关心姐姐。”
庄煜这才松了口气,郑重说道:“这是自然,你姐姐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关心她,我不只关心你姐姐,还关心你。无忌,五哥以姐夫的身份告诉你,从今往后,姐夫会和姐姐一起照顾你关心你,你只是多了个姐夫,并不是没了姐姐。”
这是庄煜第一次当着无忧的面对无忌这么说,无忌抬头看着庄煜,片刻之后才点点头说道:“和从前一样?”
庄煜笑道:“不一样,我们会比从前更加关心照顾你。”
无忌转头看向无忧,无忧站起来笑道:“无忌,五哥说的就是姐姐想说的,再不许钻牛角尖儿了。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儿可不能小了。”
无忌痛快的点点头,这一回他是真的想明白了,只笑着叫道:“姐夫,你只拿了金丝栗子苏么?有没有火腿苏饼?”
庄煜笑道:“自然是有的,还有渣渣糕与羊奶疙瘩,你爱吃的东西姐夫都记得呢。”
无忧飞快瞟了庄煜一眼,意思是原来送东西给自己吃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哄无忌呢。
庄煜冲着无忧一笑,从最底下一层食盒子里拿出一只甜白瓷小盅放到无忧面前,笑着说道:“无忧,这是你的,归枣雪莲花胶羹,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
无忧脸上忽的一红,娇嗔的白了庄煜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花胶羹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必得用桑皮纸封好隔水慢炖上六个时辰滋味才足,想来这盅归枣雪莲花胶羹是昨儿就炖上的。若没有庄煜的特别吩咐,昨日王府那般的繁忙,谁会有心思去特特的炖这个东西。
炖盅并不大,刚好是无忧能吃完的量,庄煜看着无忧吃完,才笑着说道:“无忧,你吃着可还好,若好以后每天都炖来吃。”
无忧笑道:“哪里要每天炖的,五哥,这些事qíng我来就好,你不用特特费心。”
庄煜笑道:“不费心,为你怎么样我都心甘qíng愿的。”
qíng到浓时,庄煜便忽略了旁边还有个正大嚼点心的无忌,无忌听着那ròu麻兮兮的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咦,五哥怎么能这样!”无忌此时不懂,只有日后他有了真正放在心尖上的心上人,他才会明白那是一种何等甘之如饴的滋味儿。
看着无忧吃完,庄煜才胡乱吃了些点心垫肚子,然后三人一起去了十香殿。庄煜将时间拿捏的正好,他们到十香殿时,帝后太子等重要人物还都不曾到来。庄煜将无忧送到屏风旁,看着她走了进去,方才回身与亲叔伯堂兄弟们寒暄。
众人都知道庄煜新婚燕尔正在兴头上,倒也没有人去笑话他。只有个别人酸不溜丢的哼上一两声。庄煜便是听到也当没听到,只来到素日走的近的几个堂兄弟们说笑起来。
可无忌却是不依,他暗暗看了那两个冷哼之人,将他们牢牢记在心中,敢哼他的姐夫,无忌不暗中收拾他们才怪。
少时帝后与太子夫妻到来,这才开宴。今日是规矩比较大的家宴,但凡与皇族有亲戚的人家基本上都来了。按说这样的场合太后怎么也得露上一面受众人之礼的。
可是太后还没有来,隆兴帝便下旨开席。别人犹还罢了,只有吴国公庄铖心中极为不安,他还是过年之时随隆兴帝朝贺太后才远远的看了太后一眼。因他如今的爵位只是国公,根本就到不了太后的近前。而太后也没有单独宣召于他,甚至连吴国公夫人递牌子要求给太后请安也被驳回了,这让吴国公庄铖脑子里不能不冒出些令他心惊的念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微澜
御宴之上,酒过三巡之后,心思沉沉的吴国公借酒盖脸,借着向隆兴帝敬酒的机会装醉问道:“皇上,睿王侄大喜,怎么太后也不见见新王妃?”
隆兴帝平静的看着吴国公,淡淡说道:“太后凤体不适,已经命人传喻免了睿郡王夫妻的礼,等日后太后大安了自然会召见睿郡王妃,吴国公可是有什么意见?”
隆兴帝的声音极为平淡,可是吴国公却是心头一颤,他分明从那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杀意。难道那件事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囚禁甚至是已经害死了太后?吴国公心中暗自揣测。他被自己的念头惊的脸色发白。若真是如他想的那样,他可就活到头了。
“吴国公?”隆兴帝见庄铖没有回答自己,便加重声音问了一句。
庄铖忙躬身道:“没,没……臣没有意见。臣只是关心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
隆兴帝嗯了一声,淡淡道:“吴国公的忠孝之心自是不落人后的,朕知道。”
一听这句话,吴国公只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几乎能确定隆兴帝已经知道那件极为隐密之事了。只是不知道隆兴帝为何不对他下手,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算谋划么?吴国公的脑子转的飞快,可是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仿佛脑子里绞动的都是浆糊一般。
宁王坐在淳亲王爷的下首,离隆兴帝并不远,是以隆兴帝与吴国公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宁王心中不免犯起了猜疑,难道吴国公与太后之间还有什么关系不成?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可能,太后不只辈份比吴国公高一辈,便是年纪也大上二十多岁,况且吴国公出生之时太后早就被封为皇后了,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关系呢?
不只宁王心中有猜疑,便是淳亲王爷也觉得隆兴帝与吴国公的对话有些奇怪,好象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机锋一般。不过淳亲王爷丝毫都不好奇,做为没有野心的皇亲国戚,淳亲王爷深知安份随时得过且过是最佳生存之道,从来皇族中人都是知道的越多便离死亡越近。淳亲王可没有没事找死的特别爱好。
吴国公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赶紧退回自己的席位,他不经意的看了看旁边席上的敬国公庄烃,便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做孙子的去给皇祖母请安,这可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若慈安宫真有什么意外,庄烃一试便能试出来。只是这话现在不能说,得私下里与庄烃谈好条件才行。庄烃这小子年经不大,心却够狠,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要他做什么都行。吴国公暗自忖道。
吴国公想利用庄烃,却不知道庄烃其实也在利用他。自庄烃开府之后,除了每年的一万两银子的国公俸银之外,庄烃基本上就没有其他收入了,只凭开府之时的那二十几万两银子是撑不了多久的。庄烃是唯一一个在开府之时没有得到皇后娘娘额外赏赐的皇子。这可怨不得皇后,皇后给庄灵庄煜甚至是给庄炽的,都是皇后的私房,与公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庄烃心中对皇后不敬,做出那么多算计庄煜无忧之事,皇后自然不会待见他。
庄烃是不得宠的皇子,自然得不到来自底下官员的冰敬炭敬,所以庄烃便觉得银子不够用,正在此时吴王回京,他虽然被贬为国公,可隆兴帝并没有动他的家底子,有太后这些年来暗中给的银子,吴国公其实非常富有,只怕他的家底子不比隆兴帝的私库少。所以庄烃便也有心与吴国公jiāo好,从吴国公处得些银子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qíng。
吴国公对于庄烃出手很是大方,一给就是几千一万两银子,这一年多以来,庄烃从吴国公处已经得了四五万两银子,当然,做为回报,庄烃也告诉吴国公许多他不在京城之时宫中发生的事qíng。唯独关于恭嫔之事,庄烃是一个字都不提的。
似是觉察到吴国公在看自己,庄烃微微侧头向吴国公淡淡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又快要有银子进帐了,这吴国公还真是人傻钱多,不宰他宰谁。
以屏风相隔的内殿,吴国公夫人看着斜对面坐在太子妃下首的睿郡王妃,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是她看好的儿媳妇人选,真没想到那唐月如竟如此不中用,亏她还是唐门嫡枝嫡出的小姐,连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小姑娘都对付不了。如今大礼已行,看那唐月如还有什么本事去夺睿郡王正妃之位,那怕唐月如现在害死这萱华郡主,她又能成功嫁给睿郡王,那也只是个继妃,是要对前王妃的灵位行妾礼的。
吴国公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到斜对面的温柔笑着的睿郡王妃,心中便恨的不行。其实她明知道她们还没有进京,睿郡王与萱华郡主的亲事便已经定下了。再者,以萱华郡主的身份,她要么嫁给皇子,要么招身份差些的亲贵子弟做郡马,而她的儿子庄焰两者都不是,她心里想的不过是一腔妄念罢了。
吴国公夫人当然不知道,一直被关在后罩房,看似已经没有了反击之力的唐瑶仙其实并不安分,唐门以毒术闻名天下,对人下毒是唐门的正经营生,与唐门之人同住在一所宅子里,想不中毒可不容易。如今吴国公夫人心xing的渐渐改变就是唐瑶仙对她下了慢xing毒药的结果。自从被降为国公夫人,林氏便没了每月都有太医来请平安脉的待遇。她自进京之后身体又好了许多,并没有生过病,是以没有让太医把过脉,这也直接导致了吴国公夫人中毒却不自知的qíng形。
太子妃与无忧坐在同一边,她注意到吴国公夫人看无忧的眼神有些怪异,心中不免微微吃惊,只在底下轻轻碰了碰无忧的腿,无忧侧身看向太子妃,太子妃飞快向吴国公夫人扫了一眼,然后笑着说道:“五弟妹,我刚才吃酒吃的急,你陪我出去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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