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光慎这才被人引着进了慈萱堂,他先依着礼数上前跪下请安,陈老夫人也没难为他,直接叫了起来。季光慎面带笑容说道:“回禀母亲,叶氏前儿晚上给您替了一个孙子。”
陈老夫人闻言笑呵呵的点头道:“好好,大人孩子都平安吧?”陈老夫人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却只有两个孙子四个孙女儿,对于她来说,自是盼着多有孙子的。就算季光慎是庶子,可他的儿子总也是老国公爷的血脉,而且又是已经分家分出去之后生出来的,连祖产都没的分,这让陈老夫人更加满意了。
“谢母亲关心,叶氏和孩子都好。等出了月子带她们来给母亲请安。”季光慎笑着回话,一时之间嫡母与庶子之间关系看上去融洽了许多。
陈老夫人又笑道:“平安就好,如今我年纪大了也不爱动弹,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邓嬷嬷,把先前备下的东西拿来,就便让老三带回家去。”
邓嬷嬷心知陈老夫人说的是场面话,她何曾备下过什么东西,嘴上却笑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取,自打三老爷搬出府,老夫人可是见天的念叨着三夫人什么时候生产呢,早早把贺礼给备好了,单等三老爷来报喜着。”
季光慎忙又躬身道了谢,邓嬷嬷这才转身到里间库房现收拾贺礼了。
因为分家之事陈老夫人的私库缩水不少,是以邓嬷嬷按着比从前给叶氏生大女儿之时的贺礼减少三成的规格备下礼物,用托盘捧了出来。
季光慎前来报喜是规矩,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从嫡母这里再得什么东西,因此只再次笑着道了谢,便伸手将托盘接了过来。完全没有在意这托盘轻的可怜。
托盘上并没有覆着绢帕,陈老夫人掸眼一扫,见邓嬷嬷只准备了四对荷包和四色钗环,看那荷包的样式,她就知道四对荷包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重不过五钱的赤金锞子,那四色钗环也都是陈年的旧东西,金子已经有些发暗,珠子也不鲜亮了。
这样的贺礼着实是拿不出手的,加起来也不到百两银子,不过陈老夫人对庶子向来小气,因此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
季光慎报了喜,见嫡母并没有留饭的意思,便就势说道:“母亲容禀,二哥还不曾回府,按说儿子应该待二哥回来的,只是儿子还不曾去岳丈家中报喜,迟了怕会耽误出城……”
陈老夫人立刻挥手道:“快去给你岳丈报喜吧,你二哥那里老身自会说与他知道。”
季光慎立刻道了谢,便匆匆离开了靖国公府。自始至终,那个本就在府中,应该也送一份贺礼的柳氏却如同躲什么一般,自己不露面也不让下人送贺礼过来。季光慎倒不是太乎贺礼,只是见柳氏如此轻贱于他,心中自然憋了一口气,将原本还打算同二哥往来的心全都息了,只尽快赶往岳丈家报喜。
季光慎的岳丈是正五品工部员外郎,叶氏是他的嫡女,按说叶氏完全能嫁的更好些,不过因为叶氏的生母早丧,父亲娶了继室,叶氏这个元配嫡女便成了继室的眼中钉ròu中刺,那继室一直在挑拨叶氏同父亲的关系,让原本宠爱叶氏的叶老爷慢慢疏远了叶氏这个女儿,叶氏这才嫁给季光慎这个无官无职的国公府庶子,在她的姐妹当中,叶氏是嫁的最差的一个,所幸季光慎对妻子极好,这才让叶氏心里好过一些。
因着有继母的这层关系,是以季光慎到了岳丈家,竟然只是由管家接待的,管家听说大小姐生了男孩,皮笑ròu不笑的恭喜了一回,又让丫鬟进内院禀报,少倾便有个嬷嬷送了贺礼出来,季光慎一看,连靖国公府给自己的贺礼都不如,不由暗自苦笑。只道谢过后收了贺礼,便识趣的告辞离开,也是连饭都不曾用一碗。
出了岳丈家,季光慎摇头苦笑一回,顿觉腹中饥饿难耐,他抬头四下看看,见不远处有家饭馆,抬腿便向饭馆走去。
还没走到饭馆门口,季光慎忽听有人叫自己:“光慎?”
季光慎一回头,见叫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言语之间很是投契的大驸马严谨安。
迎着严谨安的方向快走几步,季光慎笑着行礼道:“糙民请驸马爷安。”
严谨安见果然是季光慎,便笑着跳下马来,一把拉起季光慎道:“光慎起来说话,听说你搬到城外庄子上住,今儿是进城办事的?”
季光慎笑着说道:“内子诞下孩儿,糙民是进城给嫡母和岳丈报喜的。”
严谨安立刻大笑道:“哦,竟有此等喜事,恭喜光慎了,怎么……光慎,既进了城便到我家里坐坐,也好让我置酒与你赢在庆贺如何?”
季光慎连道不敢,严谨安却不由分说命身边侍卫让出马匹,硬让侍卫将季光慎送上马,同他一起回了卫国公府,还命小厮飞马回府传话,便厨下备办素酒素宴,此时季光慎还在为大哥服丧,自不能用荤腥之物。
季光慎见严谨安这个与自己只有两面之缘的外人尚且如此仔细周到,而嫡母和岳丈家却那样打发自己,心中更是百感jiāo集,不由在心中暗道:“老话都说不欺少年穷,难道我季光慎就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么!”
第四十八章得机遇
季光慎跟大驸马严谨安去了卫国公府,府中果然备下一桌丰盛的素宴,严谨安丝毫没有一丝驸马爷的架子,与季光慎相谈甚欢,细聊之下严谨安发现这季光慎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想来这些年不曾出头是被陈老夫人压制的原因。
严谨安身为皇上皇后嫡长女的夫婿,自然要负起为皇上延揽可靠人才的责任,他虽然年纪轻,可看人却准的很,这一二年间他已经向皇上推荐了两名德才兼备的小吏,皇上对此很是满意,还特特吩咐他要不动声色的悄悄寻访可造之才,以备将来之需。
季光慎言之有物,脱离了嫡母控制的他也渐渐显出些大方之气。严谨安越看越觉得不错,又想着他出身将门,只怕于文之一道所通寥寥,倒是有可能在走武官之路。便笑着问道:“光慎,你可曾习武?”
季光慎脸刷的红了,低下头小声道:“大哥在世之时也曾教导过糙民,只是在府中之时少有机会练习。”
严谨安听季光慎说的可怜,心中很是不忍,便安慰他道:“只要有基础,现在练也不迟的。”
季光慎立刻抬头道:“大驸马说的是,自从搬到庄子上,糙民已经开始重新练习武艺,只是没有师傅教导,糙民只能凭从前的记忆练习,怕练不到点子上去。”
严谨安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光慎你有心练习便不怕没有师傅,回头便随我到演武厅,你练上一套让我们府里的供奉瞧瞧,若有机缘说不得你就有师傅了。”
季光慎闻言喜出望外,立刻翻身拜倒在地,连声说道:“糙民谢大驸马成全。”
严谨安笑着将季光慎拉起来道:“光慎不必谢我,我只盼你有一日能校场夺魁为国效力,也不枉我今日之心。”
季光慎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糙民定当百般努力,绝不辜负大驸马所望。”
严谨安见季光慎心qíng激dàng的没有心思再用饭,便站起来笑着说道:“走,去演武场。”
卫国公府的演武场从来都不会空下来,每日都有供奉师傅在教导府兵,季光慎还没走到近前便听到阵阵喊杀之声,立刻激动的满脸涨红,恨不能立时飞到演武场中。
演武场上的府兵们正在捉对练习搏杀,并没有因为严谨安的到来而停止。严谨安也不惊动他们,只轻轻走到一名坐在场外黑漆jiāo椅上的供奉面前,抱拳行了个礼后笑道:“曹师傅,您给掌掌眼,考较一下我这朋友的功夫?”
身材瘦小jīnggān,双目炯炯有神的曹供奉扫了季光慎一眼,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才沉沉道:“那就练一下吧。”
季光慎忙除下外袍,只着里面的玄色劲装,抱拳向曹供奉深施一礼,然后直起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五六步开外摆开架势练了起来。
一套伏虎拳法打完,曹供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想了想站起来走到季光慎的身边,伸掌在季光慎肩上扳了一下,季光慎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透体而入,摇的他几乎站不稳。
季光慎立刻沉腰扎马,身体虽然摇晃了几下,最后还是稳稳的定住了。
曹师傅“咦”了一声,围着季光慎走了一圈,在他身上轻轻拍打了几下,然后皱眉道:“你的下盘功夫与拳法很不相衬,难道你只练下盘不练拳?”
季光慎的脸腾的红了,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供奉法眼如炬,小可愚笨的很,只学过三次拳法,并不能全部记下,只有扎马最是简单,练起来也方便,小可这些年来只有扎马练的最多。”
曹供奉皱眉看了看严谨安。严谨安脸上却满是笑意。他素知这位曹供奉挑徒弟最是严苛,而且惜字如金,若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凭季光慎是什么样子,曹供奉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如今曹供奉愿意开口,这季光慎拜师之事便成了一大半。
“供奉有所不知,光慎是季小叔叔的庶出弟弟,季小叔叔只能偶尔抽点教他一星半点的。”严谨安低声说了起来。
曹供奉点了点头,他和季之慎也是熟悉的,对季之慎家里的qíng况也略知道一些。“原来是季将军的弟弟。”曹供奉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
严谨安向季光慎使了个眼色,季光慎会意,立刻跪下来道:“光慎不怕吃苦,求供奉收光慎为徒。”
曹供奉眯起眼睛看了季光慎一会儿,又捏了捏他的骨骼四肢,然后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先不急着拜师,你下盘扎实,我便教你一套腿法,你先回去练上一个月再来,收徒与否到时再说。”
季光慎大喜,立刻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光慎领命。”
曹供奉撩起袍子走到中场,季光慎紧紧跟着他,曹供chūn挥了挥手,季光惧忙不好意思的向后退,只见曹供奉飞身一纵便跃上身后的梅花桩,在梅花桩上演练起开碑腿法。开碑腿法沉稳刚猛,招数不多只有十二式,却能招招致人死地。
季光慎看的一双眼睛都直了,眼中迸she出极度兴奋的光华。这套开碑腿法简直是为他而创的,只看了一遍,季光慎便觉得这套功法已经深深的刻进他的脑子里。
曹供奉看到季光慎的反应也没有说什么,只飘然而下回到场边坐了下来。严谨安见状便拉了拉季光慎,小声道:“光慎,我们可以走了。”
季光慎应了一声,又躬身向曹供奉深施一礼,口称:“谢师傅教导,光慎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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