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关毛进来了,他大着嗓门嚷道:“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在讲什么呢?”
关文眨眨眼睛说道:“在说那个鬼的事qíng。”
关毛也没多想,只见他皱着眉头叹道:“我才不管他是人是鬼,我非得捉着他不可。”
屠苏找借口把关毛支出去gān活。随后,两人把前厅后院翻了个遍也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两人心里暗自纳闷,只得暂时放下不提。
过了一日,他们又听说那李进和来福回去又遭吓了一回,两人越发疯疯癫癫的,整日说着胡话。那些街坊邻居无一拍手称快,原来这李进仗着自家姐夫手上有几个钱,整日不gān正事,欺男霸女,偷jī摸狗,虽然大恶不作,可是小恶不断,让人恨得牙痒痒。那来福跟他是一丘之貉,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何掌柜的浑家李氏看着唯一的弟弟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哭天抹泪的,还发着恨要找关家来算帐,硬被何掌柜给拦住了。这倒不是何掌柜的心变善良了,而是他被李进这一出事给吓住了,生怕哪天轮到自己头上。
过了半月,便到了七月十四,这是传统的鬼节,到这一天,一般人都会烧烧纸钱祭拜一下yīn间的亲人。林氏带着四个儿女,在食街路口,烧纸钱祭拜婆婆和丈夫。林氏想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忍不住大放悲声。其他几个儿女也跟着一起哭将起来。屠苏不好搞特殊,于是也揉着眼睛gān跟着嚎了几声,嘴里念念有词:“我的亲奶奶啊,您以后别来看我了,您要实在放心不下就将那狠心算计关家的人给狠狠整治一番……”旁边围观的闲人忍不住咂舌,心说,还有这么求祖宗的。当下,屠苏这话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得满镇都是。
最后,林氏被两个儿子架着,红着眼珠回家去了。
谁想,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的看见关家食肆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屠苏以为又出什么妖蛾子,脚下跟生了风一般跑过去,三下两下拔拉开人群大声问道:“都挤在这儿gān啥呢?”
她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地上躺了一个年轻男子,这人穿着破烂的青布长衫,脚上的布鞋也破了个dòng,漏出两根脚趾来。
众人议论纷纷。
“是中了暑气了。”
“是啊,好可怜哪,这样瘦得。”
林氏红着眼睛走了过来,连忙吩咐两个儿子将人抬进大厅,桑落去端了水过来给此人灌进去一大口,关文抬起这人的头,帮着喂了他喝了小半碗水,那人缓缓醒转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夺过桑落手中的碗,咕噜咕噜像饮牛一般灌了进去。
喝完了水,那人有点呆滞的眸子在林氏等人身上转了转,上前就下拜:“侄儿苏中晨拜见姑母。”林氏被他这一拜给弄糊涂了,迟疑着问道:“我娘家姓林,夫家姓关,小哥是不是弄错了?”
苏中晨大吃一惊道:“姓林?难道不是姓苏吗?”
“这食肆以前确是苏家,不过现在转给我们了。”
“那四爷爷,姑母他们……”苏中晨呆若木jī的愣在那儿。
围观的邻居七嘴八舌的给他讲了苏家的qíng形。苏中晨一听顿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原来他是苏老头堂哥的大儿子的儿子。原籍泉州府,他父亲十几岁时随船出海,却不想遭遇飓风大làng,历经九死一生才回到家乡。没想到家中亲族已凋零殆尽,后来又辗转听说有一个堂叔在长安城附近,便定了心思前来寻找。谁知,还没上路却又染病亡故,只留下苏中晨。苏中晨受了亡父之托,变卖了微薄的家产前来寻找四爷爷一家……
苏中晨哭得声qíng并茂,神qíng真挚可怜。林氏见他可怜连忙好生劝着,周围的人也一起劝着。屠苏站在人群中,默默打量着此人,直觉此事有蹊跷。这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削,相貌平平,是那种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样貌,只有那一双眼睛多少有点出彩(如果那眸子不太呆滞的话)。
絮叨了一会儿,林氏又命关毛端了饭菜出来,这苏中晨仿佛半月没吃饭的饿鬼一样,láng吞虎咽的吃将起来。趁他吃饭的当儿,娘几个借着去后厨的时间快速商量了一下对策。
“这可怎么办?”林氏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办,吃完饭让他走人呗,我们跟苏家又没关系。”屠苏顺口接道。
“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关毛一向不爱动脑子。
关文默然沉思不语,屠苏拉了拉他悄声说道:“这觉得此人不对劲,太巧了。千万别让娘把他留下来。”
关文笑笑:“我知道。”
他们出来时,苏中晨已经吃完了饭,屠苏注意到那碗比狗舔得还gān净,心里一阵别扭。她转身进厨房扒拉了几个馍馍,再加上二十个铜钱,把那碗里一放,说道:“虽然我家很可怜你,但是也没办法,你还是到别地去投亲吧。这碗也送你了。”苏中晨盯着屠苏看了一会儿,一脸委屈的说道:“谢谢姑娘,这些还请收回去,苏某虽然一文不名,但好歹是读书人,宁死不吃嗟来之食。”
屠苏凉凉的接道:“你方才已经吃了。”
一句话将苏中晨堵得吭吭吃吃说不出来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林氏有点过意不去,连忙过来解围。
苏中晨一见林氏又上前拜了拜:“小生多谢夫人出手相救,若有机会,小生定当涌泉相报,小生这就告辞。”屠苏听他一句一个小生,不由得觉得好笑。
苏中晨正要抬步,一直在旁边观看多时的桑落开口问道:“苏公子,你可有其他亲友?”
苏中晨停住脚步,神qíng哀戚的摇摇头:“我苏家一向门衰祚薄,只有四爷爷一家亲戚,不想他竟又去了。”说着眼眶微红。
“那苏公子有何打算?”
苏中晨犹豫了一会儿,一脸羞愧的说道:“小生准备先找一家店铺当帐房,以后,以后再做他图。”
“你识字?”桑落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问道。
“那是自然。”苏中晨傲然的挺挺胸,然后把背上的破褡裢拿过来,从里面摸出一本被翻烂的《四书》,关文的眼睛不禁一亮。
苏中晨打量了一家关家众人,最后向着林氏拱手问道:“请问大娘这里可要帐房?"
屠苏连忙接道:“小本生意哪用得着帐房!”
“小生看着大娘一家子颇为亲切,自认只剩一身一口无养家糊口之忧,所以大娘管着小生食宿即可,无需工钱……“桑落听到后面一句“不要工钱”顿时双眼放光。她打量着姐姐的神色,正要开口为这书生求qíng。却又听得屠苏迅速接话:“公子大才,他年定会高中,本店本小利薄,实在供养不起,还望公子另谋高就。”苏中晨一脸的黯然,很快,他又故意挺直了腰身,对着林氏深施一礼,然后告辞离去。
林氏有些遗憾,转身对着屠苏说道:“我看他不像坏人,你这孩子怎生这般防着人家?”
屠苏正色道:“娘,我不是防他,实在是不合适,如今我和妹妹都大了,凭空招进来一个年轻伙计,街坊邻居看了又该说闲话了。”
关毛一脸不解道:“大妹,你去年还把人家男孩子摁在地上打,也没听说你在意名声,怎么现在却讲究这个了?”
屠苏白了他一眼:“我今年长大了,知道轻重了。”
“长大了啊——”关毛一脸纳闷,他怎么没觉得?
这段cha曲过后,屠苏以后就此完结了。谁知道,一连几天,店里的食客议论的净是关于苏中晨的消息。
有人说他到处上门去找活计。人家一看他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自然不肯用他。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在街上摆摊子卖些字画。这镇上识字的人不多,有闲钱宁愿去买个烧饼吃,谁肯买那些附庸风雅的书画。苏中晨的生意自然冷清。不过,他有时兼着帮别人写写书信,勉qiáng混个半饱。
有时屠苏出门时,也会看到那苏中晨瞪着一双死鱼眼,茫然无奈的看着过往的人群。那字画摆在那儿数天未动,被太阳晒得都移了颜色了。
屠苏有心照料他的生意,便上前说道:“哎,你给我看副画像。”苏中晨抬眼看了看屠苏,应答一声,熟练的磨墨运笔,刷刷点点画起来。
屠苏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她不禁怒道:“这上面的人是我?”
苏中晨一脸傲然的答道:“形神具备,难道关姑娘不满意?”
屠苏哗的一下把画像往他面前一扔,冷哼一声:“具你个头,画成这样,有人上门才怪。”说着,丢了两个铜板,抬脚走人。
“哎,画像……”
“不要了!”屠苏没好气的答道。
苏中晨自言自语道:“不要也好,摆在最前面,让别人评评到底像不像。”
屠苏听到这话,气得狠瞪了他一眼,回头把画像劈手夺过来再走。
有时,苏中晨的生意略好些,也会到关家食肆去吃顿饭喝杯小酒。
他要上一盘青豆,一壶米酒,自饮自酌小半天,林氏见他可怜便将店里吃不完的饭菜给他添些,关文得闲时也会和他一起论论几句诗文什么的。这家伙十足一副书呆子模样,一谈起诗书文章,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屠苏原本觉得此人来路不明,看他这副样子,确实像落难的书生,与他人亦无牵连,再看那长相形容,与画像上的饮犯丝毫不像。她不禁暗忖: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第二十三章 闹事
夏去秋来,到八月时,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因为食肆太忙走不开,林氏便拿了银钱,让齐婶家帮忙给收了,反正他家地少人多,倒也忙得过来。然后一家人又商量着gān脆种完这茬后,将地佃出去算了。齐婶子得了消息后,便向林氏要求佃她家的地种,每年按亩给她家jiāo粮。林氏自然痛快答应。谁知这事被和关耀祖一家人知道后,大骂林氏不分亲疏,将地给了外人去种,高氏在一旁趁机向关耀祖大chuī歪风,杨氏和吴氏更是得了空便说林氏一家的坏话。自然,他们离得远也不清楚这些。
秋收过后,关毛关文回家将地里打的粮食拉回镇上,又将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些有用的拿过来。最后一趟回来时,两人的车上竟还带了一个人来。众人一看这人原来是好久不见的关厚齐。
“五叔,您这是怎么了?”屠苏看他面色苍黑,身形也瘦了不少,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赵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