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屠苏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年,第一个年时,因为关毛关文的事qíng,大家都过得不痛快。今年可是最舒坦的一年,一家大团圆,渣爹后娘不捣乱;百事顺心,又添新丁。吃饭时,林氏穿着厚棉衣用小被子将ròu包包得严严实实得抱上来跟大家一起坐着。一家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十分尽兴。
年夜饭后照例是守岁。一家人吃着点心,或嬉笑玩耍、或款言细语,一起静待天明。说是守岁,但因为林氏在月子里,自然不能全守,意思一下就行了。其他人则是随意。渐渐的,有支撑不住的都去睡了。关毛喝得酒最多撑不住先回房去了。关厚齐则惦记林氏也跟着回去。屠苏和桑落都秉着早睡晚起的原则,早溜回屋钻被窝磕瓜子去了。最后只剩下了采萍和关忠苏中晨三人。
关忠打了哈欠对采萍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就好。”采萍低头站住不动。关忠只好解释道:“你看就剩下我们两个男子,你在这儿也不方便。”江洒萍只得退下休息。
待人一走,室内寂然无声,只闻得外面稀稀拉拉的鞭pào声。苏中晨盯着跳跃不定的烛光,默然不语。关忠开口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跟着沉默。良久以后,苏中晨才轻声吟道:孤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年华荏苒又一年。 关忠心有戚戚然,知道少爷是触景伤qíng。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劝道:“公子您一定要记得夫人的嘱咐,好好活着,别总想着过去的事……”
苏中晨凄然笑道:“我一直记着呢,只是忍不住偶尔会想一下……”
关忠想了想又以手指南边说道:“公子,那边的事……”
苏中晨正色道:“年后就出发吧。是该做个了断了。”
关忠闻听此言,心中万分复杂,思索片刻,又低声询问:“那小的……”
苏中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断然说道:“你自然不能跟着去,你留下吧,不然我也不能放心这边。”
关忠忙说道:“少爷,家里有那位在,谁敢怎样!”他指的自然是屠苏。
苏中晨笑道;“不管她怎样厉害,我就是不放心。”关忠盯着苏中晨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想法劈过他的脑海,他动了动唇yù言又止,迟疑半晌还是不怕死的问了出来:“少爷,您跟小的说实话,您是不是对那位有那方面的意思?”苏中晨看了关忠一眼,目光便转向别处,一语不发,神qíng高深莫测。他越这样,关忠越是浮想联翩。
他眼珠一转,一脸郑重,然后又用循循善诱的口吻道:“非是小的多事,只是事qíng瞬息万变。您也看到了,林伯母的人选可不止一个,年节下亲戚来往又多,万一您走后,有人订下了可怎么办?所以小的提前讨个示下,以免到时乱了阵脚。”关忠说完,拿眼偷瞧苏中晨,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态变化。苏中晨这会儿倒不像刚才那么高深莫测,学佛祖拈花不语了。他轻蹙眉头细想了一会儿,倒也觉得关忠说得在理。林氏心中确实不只他一个人选…… 不过,他再想想屠苏,突然轻笑了起来。关忠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等待下文。
只见苏中晨神qíng豁然开朗,笑着对关忠说道:“你也别套我的话了,我到时自有主张,你也尽管放心,除了她自己,谁也做不了主。”
关忠仍不甘心的追问:“可是万一东家自己看上了谁呢?”
苏中晨肯定的答道:“不可能那么快,你只管等着瞧吧。”说完,他也不理会关忠,顺手抄起一壶酒一径回房去了。关忠自己在大厅里愣怔了好一会儿,一个人也觉得没意思,便关好门窗回房去了。一路上他都琢磨少爷话中的深意。
第六十六章 曲折隐qíng
翌日便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关家四兄妹都早早的起来,高高兴兴的穿上了新衣,一起涌到林氏房里拜年,关厚齐和林氏早准备了几吊钱给笑呵呵的给几人发压岁钱。四人随吃了几口朝食,关毛仍是孩子心xing,早迫不及待的跑出去玩pào仗去了。屠苏和桑落出去看了一会儿,又回来逗ròu包玩,如今的ròu包比以前更好看了,林氏说他跟屠苏小时候极像。屠苏一听也得意的说道:“像我就好办了,千万别随了大哥。”桑落吓唬她要去找关毛告状,两人又打闹成一团。众人说说闹闹,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
采萍和关忠已经开始忙着摆午饭,午饭的主菜是饺子,又加了其他几个菜式。几个男人都想趁着过年大喝一回,一个个都怂恿屠苏将好酒拿出来。林氏也不管他们,又笑着补充道;“今儿还有一种酒别忘了喝。”
桑落嘴快接道:‘娘,我知道,是姐姐酒。“
屠苏不解的问道:“我怎么没听过还有姐姐酒?不知有妹妹酒没?”
关文笑道:“她那是逗你玩呢。娘说的是屠苏酒,家家户户每年都要饮,你怎么忘了?”
屠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不就是屠苏酒吗?我当然忘不了。”
众人说着话,关毛已经动手将酒坛搬上了桌。屠苏自然知道这酒,她的名字可就得于此呢。这种药酒具有益气温阳、祛风散寒的功效。古代民间风俗是大年初一那天都喝这种酒,据说还有避除疫疬之邪的功效。古诗就有:“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只是现代已经不怎么见了,只有乡下个别地方还保留此风俗。
林氏又顺手摆上了五辛盘,即以葱、姜、酸等五种辛辣食品置盘中,又称chūn盘。据说也可以辟恶、除瘟。就着屠苏酒一喝,表示一年的邪、恶都祛除了。
关毛给每人碗里倒了酒。这屠苏酒跟别的酒不同,别的都是先从长者饮起,但屠苏酒却是从少者饮起。座中自然是ròu包最小,但他不能喝,所以便先从桑落开始喝起。桑落捏着鼻子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头说道:“好辣的酒。”屠苏接着也饮了一口。
接着是关文关毛,关毛最豪慡,端起酒碗咕噜咕噜痛饮下去,他呛得咳了几声,嘴里嘟囔道:“太辣了。要我说,这酒xing就跟大妹一样,又辣又呛。真是酒如其名。”他话音一落,大家都哄笑起来。
林氏笑着打趣道:“估计你妹子就是因为这个名字,xing子才变辣的,若是取个别样的名字不知会不会软些?”众人再次笑出声来。
屠苏顺口问道:“娘,我这名字是谁取的?”
林氏叹道:“是村里你三爷爷取的,他老人家最爱喝酒。刚好你又生在正月,他就取了这名。连你妹的他也顺势取了,就说你下面若是个男孩就叫关康,是个女孩就叫桑落。不过据他说,桑落酒味道可比屠苏酒好喝多了。”屠苏心道还好不是那个渣爹取的。
午饭过后,便开始陆续有人串门。桑落和关毛呆不住也跟着一帮人到处乱串。屠苏懒得动,只在屋里嗑瓜子哄ròu包玩。
初二过后正月十五这段日子,便是人们互串亲戚的时间了。关家倒没几家正经亲戚。林氏身子又不方便,有几家必须要去的亲戚都让关厚齐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屠苏借口要照顾林氏,一概推脱不去。
初四时,齐婶子一家上门。兄妹四人正好在也家,都高高兴兴的迎上去。
齐婶一家也是chūn风满面笑意盈盈,不过chūn红仍是有些害羞。齐婶笑着跟林氏说道:“这孩子怎么劝都不来,在害羞呢。我就说了,你伯母家又不是外人,哪一年不去拜年?何况今年又给你添了个弟弟。哪有不去的道理,因此我硬拖了她来。”
林氏笑道:“这孩子就是面软。若生在大户人家肯定是个大家闺秀,不像我家那两个这么大了也没收了xing子,跟个皮猴似的。”齐婶又赶紧把屠苏和桑落夸了一顿。
齐婶子说着又抱过ròu包端详了一会儿,嘴里自然又夸奖一番。两人闲叙一会儿,林氏就给桑落等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避开,这是要谈亲事了。
桑落抿嘴笑着,拉着几人出来去她房里玩。
屠苏也跟着出来,一眼就望见苏中晨正站在院子里发呆。她走过去,背着手端着架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哎,苏呆子,我怎么听说你要回家乡去了?”
苏中晨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似的,忙拱手说道:“小生去年离家北上,滞留于此,年节不能祭祖先之灵,每每想想起便深感惭愧。”
屠苏听完咬文嚼字的说完,托着下巴又问了一句:“从这儿到泉州要走好久吧?”
“是要好久,快则半月迟则数月。”
屠苏问一句,苏中晨答不句,不问他,他就垂首敛目站着不动。
屠苏心中略有些烦躁,摆摆手道:“嗯,你去吧。路上小心些别被土匪打劫了。还有你这么呆,小心别被人骗了。”
苏中晨闻言不服气的争辩道:“小生幼承庭训,学有渊源,既得圣人沐化,又蒙佛祖庇佑,胸怀坦dàng,正气浩然。自然不惧怕盗贼jian人。”屠苏脸上现出一丝黑线,只得连连摆手。每次跟这个书呆子说话,她都有一种智商和qíng商上的双重优越感。
说到这里,苏中晨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连忙补充一句道:“小生还有一事要拜托东家。”
“什么事,说吧。”屠苏矜持的问道。他要是借钱,借他便是。
苏中晨抬脚往自己屋里快步走去,屠苏挑挑眉毛,倒也想看看他托付自己什么事。
只见苏中晨趴下去艰难的钻入chuáng底下吭吭吭哧扒拉了一阵,再艰难的爬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破陶馆,像抱着一个传家宝似的递上来说道:“这钱你帮我存着。”
屠苏挑眉问道:“你不带着?”
“怕劫匪。”
屠苏正色道:“不怕不怕,你有圣人和佛祖保佑。”
苏中晨扭捏了一下说道:“我想让佛祖保佑我别的事qíng。”
屠苏:“……”
苏中晨将自己的事qíng安排妥当,又挨个和关家诸人一一告别。准备初六起身上路。
初五时,信使送来信和包囊。看地址是从京城来的,屠苏有些诧异,她家在京中并无亲人,这是何人寄来的?她带着一肚子疑问打开信件,一看却是陆云岩来的。
信上说得很客气,先是给他们一家问好,然后解释了上次的问题,又问了一些他们家的近况,并且还说,不日他们就要离开京城,有可能会路过这里。至于包裹里寄的则是京中的特产,看日期是年前寄的,可能因为过年结果耽搁到现在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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