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活力四she,神采飞扬的妹妹,心想,屠苏本来人很好,可惜这穷乡下邑的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前来求亲的尽是不上台面的后生。既然如此,他何不把眼光放远了些。不拘他哪里只要人好就行。再看这陆云岩,先不提家世,只说人才,不论相貌内才无一不是人尖。而且他虽家世不错,却不骄人。才学虽高,却不迂腐。若真成了此事,倒不失一桩美谈。看他这qíng形,对妹妹想必有意,但却不知屠苏对他作何想法?且待以后试她一试。
这三人各怀心思,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正在帮着众人gān活的关忠最先看见了三人,他一看到陆云岩,心里不由得一咯噔,此时恨不得做个法将此人送回老家去。
屠苏也发现了他们,她有些意外的迎上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关文笑道:“我们骑着马不由自主的就走到这儿了。”说着他他把拴到路边的树上,随口问起建房的事qíng。
陆云岩和陆云泽拴好马也兴致勃勃的看着匠人们热火朝天的gān活,遇到不明白的还时不时询问几句。几人正说得高兴,却见陆云岩身边的一个贴身小厮飞身过来,大声喊道:“少爷,不好了!夫人亲自接您来了!”陆云岩闻言不觉一呆,陆记泽也微张着嘴,等反应过来,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
陆云岩无奈的拱手说道:“对不住,我得先行一步了。关贤弟,你不必着急,缓骑回去就可。”
陆云岩在前,陆云泽紧跟在后,小厮押后,三人策马快行。
关文也无奈的看了看屠苏,说道:“这可怎么办?”
屠苏说道:“这是他家的事qíng,人家自有办法。咱们也回去吧。”
关文牵着马和屠苏并肩而行。屠苏看了看这匹马,心里不由得犯痒,说道:“二哥,这马让我骑骑如何?”
关文忙说道:“不行,你从来没练过,伤着了就麻烦了。”屠苏自信的笑笑:“没事,你且让我试试。”
说着,便径自夺过缰绳,踩着马镫跃身而上,然后嘴里“驾”的一声,马儿竟然慢腾腾的走起来。屠苏仍嫌它慢,轻轻一抽鞭子,马儿果然加快了速度。
关文在她身后惊险不已,一边叫着一边跟着马儿狂跑。
两地离得本来就近,再加上有马匹代步,屠苏不大一会儿便到了街上。路边有认得屠苏的小贩,见屠苏得意洋洋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慢悠悠的观光,心中不由得慢慢称奇。
屠苏刚刚下马,就见关忠正在门首站着,焦急的东张西望。他一看到屠苏进来就紧张兮兮的说道:“小姐还是别进去的好。”
屠苏惊讶的反问道:“谁来了?打秋风的还是打chūn风的?”
关忠忙低声答道:“不是秋风也不是chūn风,而是那冬风来了,小姐,刚来的那位夫人,眼神像冬日的冰刀一样,嗖嗖的向人she来。把小的等吓得不知所措。小的劝小姐不要去碰霉头。”屠苏听到这话,心中已经明白了是谁来了。但她仍装着不知道的样子,把马拴好,大踏步朝后院走去。
关忠垂着头尾随其后跟着进去,屠苏一进西院便看到院子里站着几个衣着光鲜、姿态恭谨的丫头仆妇。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她心中觉得憋闷,这个世界真是妖魔横行,酸的腐的渣得贱的都有,现在又出来了个自以为是的,浩浩dàngdàng带人进别人家,末了还把她家搞得跟公堂似的!屠苏越过这些人,大摇大摆的进去。
进得屋来便看见满身华服,半头珠翠的陆大夫人正正襟危坐着,敛目养神。身后站了一个丫头并一个婆子,林氏手足无措的坐着,只管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穷亲戚上了富人家正难以启齿的求助。一见屠苏进来,林氏仿佛见了救星一般,她忙问道:“你二哥呢,他把陆公子带哪里玩去了?”
屠苏忙答道:“我刚才看见他们已经骑马回来了。现在想必已回何家客栈了。”然后又转过头来,天真无邪的看着陆大夫人,笑着问林氏:“娘,这是哪位尊客,好面生?”
陆大夫人微微睁开眼,双目如电一般近距离打量着屠苏,屠苏不躲不惧,坦然相迎。只略略打量了一眼便没啥兴趣了。
“这位是——”
不待林氏说话,陆大夫公身后的婆子忙笑着接过话道:“关小姐,我家夫人是云州陆府的。”
屠苏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qíng,忙说道:“夫人莅临寒舍,真是蓬荜增辉。夫人之名,我等是如雷贯耳,今日得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陆大夫人将屠苏打量个够,半晌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亦是对你早有耳闻。不过,今日一见才觉得言传不尽其实。”屠苏自然知道这人听到的绝不是好话。
但她仍装做一副不知qíng的样子,笑盈盈的说道:“那是自然,这世上的传言能有几分可信?如果世人都只用耳朵千里之外断人好坏,还要双眼和脑子又有何用呢!我觉得以夫人见识之高dòng察之深必不偏信俗流之言。”陆大夫人听她话里有机锋,脸上似笑非笑,并没顺着她的话说,只将话锋轻轻一转道:“我听家中小厮说,我家云岩和云泽,几次三番路过贵地,没少烦劳府上。关小姐如此倾心竭力,我们陆家何以为报!”陆大夫人这话问得客气,可是语气却不客气,反而带了一丝质问的语气。话里的深层含意是你如此费尽心思的讨好我儿子,有何企图?
屠苏只当做听不出来话中之话,脸上淡淡一笑答道:“敝店做的是迎来客往的生意,断没有将上门之客往外推的道理。陌生人尚且笑脸相待,更何况是熟识之人!我不知别家规矩如何,我家是做不来那等没颜仪之事。不知我等这样做是不是触了贵府的忌讳,若有烦请夫人告知,以后再有尊府之客来,敝店也好有个应对。省得到时我们劳心劳力,却又落得埋怨和误解。”
“你放肆!”陆大夫人还未开口,已经有人替她喝止了。
屠苏轻轻一笑道:“这位姐姐,别忘了这是我家。我在自已家里不放肆,难道让我去你家放肆不成!另外,再请姐姐好好想想,跑到别人家里喝止主人说话,这是哪一家的规矩!”
陆大夫公略有些忍不住了,她轻哼一声道:“方才我说传言有误,如今看来,它倒真是有误,至少传言中的你没有这等尖牙利齿、言语放肆、目无尊长。”
屠苏脸上笑容不变,绵里藏针的说道:“夫人请记清楚了,我无论多尖牙利齿,多放肆,那也只是在我家里,我敢发誓,我关屠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不知轻重的跑到别人家里去撒泼过。我娘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教过我这个道理。至于目无尊长,我以为只有自重的人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第六十九章 二气陆夫人
屠苏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平稳稳的将一番话说完。陆大夫人听罢,脸色却忽的一变,在旁的其他人也屏息静气起来。屋里静得只有众人的呼气声。
林氏见此qíng形,局促不安的呐呐说道:“陆夫人,小女自幼娇惯坏了,你别见怪……”
陆大夫人没接话,她身后的婆子得了暗示,跃跃yù试,刚要张嘴说话。屠苏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她笑着摇着林氏的胳膊说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您既然说了娇惯我,为了不枉担这虚名,我可要说说对您的不满了:您看看别人的娘是怎么做的?人家都是‘huáng鼠láng觉着自己孩子香,刺猬觉着自己孩子光’。别人家的孩子不拘做了什么,他们的娘亲都只管往别人身上推。娘怎么就偏喜欢把错往我身上揽!娘,您可得跟人家学学!也该把我把当个宝,把别人家的孩子都当根糙!以后也别粗心大意了,哪个人路上多看我一眼,您也得想着他是不是对我心怀不轨!”林氏自然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她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gān巴巴的笑着。
陆大夫人岂能听不出她的含沙she影指桑骂槐?她登时面沉似水,若不是怕有损自己的体面,她早就忍不住了。林氏也看出了不对劲,不住的跟屠苏使眼色,谁知屠苏却跟没看见似的。一径拉着林氏,顾左右而言他,初听上去,她是在云山雾海的瞎扯,细听下去,原来这些话全都围绕一个中心思想:讥讽陆大夫人自以为是。
“娘,我先跟你说一件趣事。前日我和哥哥遇到镇上的土财主了,那财主想和二哥套近乎,二哥嫌他为人粗鄙吝啬不想搭理他,谁知他竟直撵上来急赤白脸的质问我俩说‘你们兄妹两个好不懂事,我是本乡的首富,乡人见了我哪个不是恭恭敬敬,为何独你们两个却爱搭不理?’我当时听了只觉好笑,便问他‘你家那么多钱,可曾施与过我家一文钱?’那人虽不解这话,但也老实回答道:‘我与你家无亲无故,我凭什么要施与你们?’。
我当时就笑说,既然你不曾便宜过我家一文钱,那你家的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有钱自是你花,凭什么要我们对你恭恭敬敬?你富,我们不占你便宜;你贫,我家也没什么损失。所以无论是贫是富都和我们无gān。既无gān系,我家又何须跟着别人巴结你。我说了半天,那人却是懵懵懂懂。娘,你说这人好笑不好笑,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明白‘人必自敬而人恒敬之’,人必有益于他人,而后才获得世人的尊重。你说他有了钱,只管自己享受挥霍,不曾为乡里做过一点点善事,即使心血来cháo做点好事,又赶忙宣扬得神仙和阎王都知道。偏偏还眼睛长在头顶上,自以为是的很,认为人人都该巴结他。这真叫空棺材出殡---木(目)中无人;驼子翻筋头---两头翘;老葱自己跳进锅,自个拿自个炝锅;他这种人就像那猫尾巴,时不时就往上翘,人们越捋它越翘,偏偏我就不捋它——”
“够了!”屠苏正说得兴致勃勃,却猛听得一阵怒吼。众人抬头看去,就见那陆大夫人的脸色已经由白变青再变红,她终于要破功了!屠苏见她这样,qiáng忍着才没露出揶揄的笑来。装作一脸自责的道:“唉呀,陆夫人,你瞧,我半日没见着我娘就有一肚话要与她说,竟然忘了您还在我家做客,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陆大夫人胸脯微微起伏,qiáng忍着气,也不拿正眼看她,只扶着婆子的手缓缓起身,脊背僵直的走出去。
走到门口,她才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屠苏,微微冷笑道:“你就狂吧,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且等着……”
屠苏淡然一笑道:“夫人,你这又说错了。我从没认为自己有错。当然,我承认自己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是你也该明白,——毕竟我又不是那街上卜卦的,尽拣你爱听的说。”她边说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房门,蓦的发现陆云岩和陆云泽及富丹宁竟齐齐的站在门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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