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抬头,写得这般专注认真。俊美的眉眼间全是温柔,似那无数路过此处的凡人。
当真信了将那名字写在丝带上,挂于姻缘树上,便有生生好姻缘;
当真信了将那名字刻于三生石上,亲密无间,便有世世好缘份。
我来不及停顿看他,便直直就这么离开,不经意回头,只见那清风拂过,姻缘树上丝带飘扬,那男子正拿起刚写好的丝带,衣随风动,发丝微乱,静静看着那名字,而后会心一笑,绝代风华。
我一路急急冲到那柳华轩的住所,即便是御风而行,却也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待我到那里之时,他那周边已全是血水,他静静躺在那血水之间,紧紧握着那两个木偶,苍白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安静淡
泊,眼角却满是泪痕。
我直接奔过去,握住了他的脉搏,尚有一丝余息。我赶忙把随身携带的仙丹一股脑的给他灌下去吃了,接着又度了些仙力给他。
他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见到是我,却是扬起了一抹不惧生死的笑意。
我努力将他拖到卧榻上,看着他的笑容,觉得一阵心寒。
他可知他差点死了?
他可知若我再晚一点,他就死了?
我深吸了口气,决定大人大量,不和病人计较,于是坐到他边上,这才又给他细细诊起脉来。
我是不擅医的,但只是不擅,并非不会。而且若是涉及到术法的保命之术,我却还是会的。
我静静替他诊脉,他便静静看我。过了许久,他忽地一笑,伸出手来,细细抚上我的眉眼,眼里满是痛意,好似沉积了万年的绝望。
“笑笑,你瞧,我可是又做梦了?”
他忽地开口,让我心上不觉一颤。我不开口,他便继续道:“我都做了这么上万年的梦境了啊……笑笑……”
“我曾以为,我取走你的元丹,你我就一了百了了,却没想,我竟是就挂念了你这么多年……”
“笑笑,便也只有这梦境……我才能这么静静和你说话了吧?”
他这么说着,一向云淡风清的脸上,竟是忽地落下泪来。我握着他手腕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听着他不停歇说着的话:“你可知我过了怎样的几万年……日日梦见你被我取走元丹的模样,日日梦见你同我说此生不要再爱的模样,日日梦见你在那奈何桥边上陪我的模样……如此残忍折磨,然却是我一手选择。你说我怎的就这么傻……昔年我放不开君凰,后来你来了,等我放开了君凰,你却又走了……”
“你可知我还是苏浅之那时,日日夜夜,梦里只有你……等我刚认出你,你却就走了。笑笑……我是要死了罢……然我死了,你可会难过?我既希望你难过,又怕你难过……”
“你不会死。”
我终是没能听下去,打断了他。
他静静看了我许久,慢慢闭上了眼。轻轻叹息了一声,将那句话念了出来:“这竟是真的。”
“我去替你取药。”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便直接站起身来,yù往外走。他忽地一把抓住我,我回头看他,却见他张了张口,最后道了句:“我这么多年,一直用灵力供养于她,如今已是药石无用,你……你救君凰罢……”
我身上一僵,抬头看向那chuáng上泛着华光的女子,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君凰此刻必是还魂了,然后还生糙估计是差了几株,药效不够。我回头静看于他,慢慢笑开。
我觉得有什么从心上狠狠碾过去,然后一点点碎成碎片,似又上演了一遍当年的噩梦。
然而今日再来,却已经没有当年那般的肝肠寸断。我虽痛了一下,却还是能笑出来。
我看着他眯起眼来,点头道:“好。”
然后便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第十九章 相 随
我看着他眯起眼来,点头道:“好。”
然后便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然而君凰要救,他,我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于是我先去了那种植还生糙的瀛洲,那地方虽种了很多还生糙,却有十七只神shòu守护,上次他去偷了那么几株,虽是故意放水,但他一介上尊被打得魂都散了,那也不容易。
我先念了个隐身诀,意图悄悄混过去,然而却不想,我方才过去,隐身诀忽地就没了用,十七只神shòu猛的扑来,将我围做了一团!
事qíng到此地步,我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硬拼,我把左手一翻,一把光剑便从手心浮了上来,我右手握剑,一剑横扫而去,立即便见一道深深入土的长痕落到了地上。
我已经很多年没打架,然而却也不见得生疏,但这神shòu毕竟非同一般,同他们过了几招,我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他们将那还生糙守得极好,我竟是一点抢的余地都没有。然而柳华轩和君凰那二人时间有限,等不得我,我不由得有些焦急,便更加卖力了些。
匆匆又过了几招,我将那些神shòubī近里了些,而后一个剑花,直bī向其中一头神shòu,神shòu受惊微退,我便立刻趁那fèng隙扑向了那还生糙,一手抓了一大把。
也就是那瞬间,一直神shòu忽地一把拍到我背上,我立刻便抓着那还生糙被拍了老远,当场便呕出一口血来,直觉五脏六腑似是移位了一般的翻腾。
我前路被锁,十几只神shòu将我围在圈里,直接扑来。
我一手握剑,一手护着那还生糙,那神shòu个头有大有小,无一不是敏捷迅速,动作狠辣。毕竟受
了伤,我接招便有些困难,莫要提打量出路,此刻我只能对方来一招皆一招。
我心知如此下去,我必然要吃亏葬身于此,于是狠狠咬牙间,我长剑一挥,将他们狠狠bī退一丈,立刻疾风般夺路而出。
他们追来,我也不抵挡,任凭法术打在我身上,我一路狂奔,只顾逃命。
有一只神shòu一口咬在我肩头,我心知自己决不能慢半分动作,于是狠狠向前一挣,霎时间,我便看见自己眼前,一片血ròu模糊。肩上剧痛不已,我甚至不敢回头,光是想象,便觉得心上害怕。
我就这么一路狂奔而出,只觉那法术打在身上,也不知到底是伤了多少。
我想我大概真是入了魔,迷障了心,却是为那人疯了。竟这么不顾生死的为另一个女子来夺这还生糙。
我估计我这样是撑不到再去魔界抢冥水珠,便先回了幽冥司。我觉得身上已经疼到麻木,眼前也是越来越朦胧,额头上全是因qiáng撑冒出的冷汗。然我却硬是没有倒下,将那还生糙紧紧握在手里,脑袋中一片空白的往前。
我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待我抬头,却只看见那姻缘树上,那一树丝带飘扬。有个男子背对着我,正在挂着一条丝带。
我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然而我却也看到,那一树丝带,全是我的名字,并着那百里君华。
那男子似是察觉身后有人,回过头来。而后便是那一瞬间,我看他瞳孔骤紧,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我终于是无力支撑,直接向着他倒了下去。那瞬间,我不知为何,竟是有了那般念头。
若他能接住我,我便许他这个愿,给他生生世世的好姻缘。
我伤势大概的确是太重了,纵使我想醒来,却死活不能醒过来。
然而我却知道,我必须醒过来,因柳华轩在等着我,君凰在等着我,我若不醒来,赔上的就是柳华轩的xing命,就是君凰的xing命。
我在那半醒半梦之间挣扎,只记挂着那两人的xing命,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朦胧中抓紧了谁的手,听到那人叹息的声音。
他问我:“你可是真的想救他们?”
接着,他又道:“我若不救他们,你可是拼死也要自己去救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却听那人轻轻一叹,然后便觉得有什么印上我的额间,温热而柔软,满是qíng深意重。
他说:“那好,我替你去。”
说罢,我便觉手间空了,似乎听到脚步声。我挣扎着想醒过来,想同那人说。
那是我的事,你别管。
那是我傻,我疯,我脑子里养了金鱼,他没必要跟着这么傻下去。我怕我还不起,我怕我欠他一生。
然而我却迟迟醒不过来,只觉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人声在耳边,说话,喧闹。
先是那个恍如江南烟雨的男子,他在众人面前,那么信誓旦旦的说:“我是诚心相待于笑儿,愿宠她护她,相伴一生。”
而后他又拉着我,站在奈何桥边,看着那滚滚而去的忘川河水,同我道:“笑笑,你可愿陪我看着忘川河,就这么看着一生。”
我点头轻笑,少年心xing,这般急躁,于是就那样轻而易举,许下一生。
然而那画面忽转,他一掌将我击开,在我眼前将我的元丹吞入腹中,任我万般恳求,他却同我道:“对不住,笑笑……我没有办法……”
我以为我会哭,我以为我会恨,我以为我会怕。
然而这个梦里,却不如以往,一个人忽地环住我,将我静静抱在一边,蒙住了我的眼睛。
他的怀抱这般温暖,带着淡淡的兰香,弥漫在我鼻尖。他在我耳边轻言:“笑儿,我再不会让人伤你分毫,宁为你负天下人,却不能让天下人负你半分。”
我颤颤张口,却发不出声。
只能看那画面换来换去,他微笑的模样,他伤qíng的模样,他提着花灯,在那繁华人世,询问我:
“你可喜欢这一盏?”;他在那姻缘树下,静静写我和他的名字,然后一根一根,将丝带挂满枝
头;他同我说,我等得。于是便真的等我,纵使我伤他,纵使我心中装着另一个男子,从未将他真的放在心上。
我终于从梦中醒来,却只觉得枕上一片温热的湿意,屋外传来风铃的声音,叮铃作响,安静祥和。我身上的伤却已经是好全了,身体里隐隐有了一股暖流,我下意识一探,却是百里君华的灵力。
我赶忙下chuáng冲出房内,正预备御风而起,却发现身上的灵力却是被百里君华给封住,竟是一丁点的使不出来。这时候,一个仙婢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恭敬的行礼。她穿的是蓬莱岛仙婢的服饰,一张脸清秀动人,的确也是我幽冥司长不出来的好容貌。
“叶笑上神,可是要去东极柳上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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