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丫头互视一眼,低着头走了进来,站到绿珠和秀jú身后。
谢嬷嬷看了一眼屋里的qíng势,新二奶奶坐在正屋的紫檀木椅子上,穿着大红的百子衣,水银红的裙子,头发梳成圆髻,只简单的戴了点翠的侧凤钗,领扣上的金刚石领扣被阳光一晃闪着七彩光,虽然年纪轻轻,模样长得也是娇嫩标致的样子,往那里一坐却是端庄异常,十足的大家闺秀的款。
不愧是前首辅的外孙女,吴阁老的孙女,这周身的气派,比起侯门闺秀丝毫不落下风。
二爷沉思齐则是坐在窗前的榻上,拿了本书在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若真的是置身事外,又怎么会呆在屋里不出去呢?
红袖和红裳都是极伶俐的,摆了一个厚厚的跪垫在地中间,又摆了四个略薄的,两个一排摆在厚跪垫的后面。
“老奴给二爷、二奶奶请安。”谢嬷嬷跪在了厚跪垫上,后面的四个丫环也跟着跪了下来,“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外面的婆子丫头也都跪了下来,“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吴怡亲自弯腰扶了谢嬷嬷:“嬷嬷快快请起。”她又看了眼丫头们,“你们也都起来吧。”
“夏荷,给嬷嬷看坐。”
夏荷拿了个圆绣敦过来,谢嬷嬷搭了个边坐了。
她是个圆胖的中年妇人,头发梳着光光的髻,戴了个样式简单的金攒子,手上戴了成色极好的白玉镯,手指上的金戒指也是极显眼,这是个极得体面的婆子,放在普通人家也是富裕老太太的款。
“早听说谢嬷嬷是个jīng细慈善的人,对二爷更是忠心耿耿的,今日见了果真是如此。”吴怡笑道,“我原不该受嬷嬷的大礼,只是规矩如此还请嬷嬷见谅。”
“三岁主,百岁奴,老婆子不敢托大。”谢嬷嬷笑道。
吴怡稍一示意,夏荷捧上来一个托盘来,托盘上是一对实心的刻了缠枝莲花纹的金镯子,不用掂量一只最少也有二两沉“这镯子不值什么,嬷嬷或自己的戴,或回去拿给奶嫂戴都是成的。”
“谢二奶奶赏。”谢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她这样的老仆,一是要给面子,二是要给实惠,什么都没有真心白银更得她们喜爱。
“谁是绿珠?”吴怡将目光投向了丫环们。
“奴婢绿珠,给二奶奶请安。”绿珠向前走了一步,福了一福。
“果然是个标致的。”吴怡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笑道,“听说你会弹琴,还会下棋?”
“奴婢只是略通皮毛。”绿珠其实一直也在偷看吴怡,吴家的姑娘在京城里也一直颇有美名,新二奶奶眉毛极黑的,略修成了柳叶型,一双杏眼顾盼生姿,鼻梁挺直,嘴唇只是略略的擦了些胭脂,更显得丰润,用再怎么严苛的标准来看,也是个绝色的佳人。
“略通皮毛也不差了,我倒是会下棋,琴却是怎么也学不会,改日有空你陪我下下棋解解闷吧。”吴怡说话的声音态度像吴宪,总是温温软软的,不伤人,虽为上位者,却少有命令的语气,总带着三分的商量,可是听见的人却知道不能拒绝。
“只要二奶奶不嫌弃奴婢粗笨,奴婢自是愿意伺侯二奶奶的。”绿珠说道,她原以为二奶奶会给自己这个受宠的通房丫头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却是极和气的样子,她快速抬头看了眼端坐在一旁的沉思齐,是了,想是因为二爷在此,她给二爷面子,时日久了自然会……绿珠心里面依旧是七上八下的,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二爷是个重qíng义的,自己的前途依旧茫茫,只怪自己生来命苦,为奴做婢,连心爱的人也不能相守。
“赏。”吴怡不会读心书也能猜出绿珠的大半心思,微微笑了笑,让夏荷拿了事先备好的见面礼,夏荷拿了事先备好的礼,端到绿珠跟前,“这个是赤金九连环,我知道你是个心思玲珑的,拿去玩吧。”吴怡看着面露惊讶的绿珠,笑道。
“谢二奶奶。”这次绿珠可是真琢磨不透吴怡了。
“哪个是叫秀jú的?”
秀jú往前走了一步,福了一福身,“回二奶奶的话,奴婢名唤秀jú。”
“果然是个乖巧的。”吴怡点了点头,却没有和她多说什么话,“赏。”夏荷拿出第三份已经备好的礼,却是一对珠钗。
“谢二奶奶赏。”秀jú眼睛黯了黯,她不得二爷的喜欢,如今竟连新来的二奶奶也不喜欢她了。
“你们想必就是绿瑶和绿琦了,昨日我们见过。”吴怡对剩下的两个丫环说道。
“奴婢绿瑶(琦),见过二奶奶。”两个丫环齐声说道,又同时福了一福。
“昨日辛苦你们了。”吴怡说道,夏荷拿了两只珠钗,一人赏了她们一支。
赏完了屋里的,红袖和红裳一人拿了一个托盘出去,院内各人各有赏钱,有头有脸的丫环婆子皆是一两,略差些的是五百个大钱,红袖又拿了一簸箕的铜钱到了院外,早有顽皮的小子在外面等着,红袖随手把钱一扬,小子们一哄而上,没多大一会儿赏钱尽数发完了。
沈侯府的人都夸二奶奶和气大方,比当初大奶奶进门时虽然略差一些,可却丝毫不失吴家嫡出姑娘的体面。
沉思齐觉得自己的妻子有很多面,昨夜的生涩清纯,早晨在长辈面前的乖巧娇憨,在自己面前的开朗快活,在下人们面前的端庄大气,他透过书的fèng隙悄悄地看着指挥着陪嫁丫环婆子安置东西的小妻子,又觉得莫名的舒心。
吴怡看着他却有些堵心,无论从哪个朝代的标准来看,沉思齐都是个美少年,未来只要身材不走形也必然是美青年、美中年,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已经在自己之前有了两个合法chuáng伴,吴怡很庆幸自己的跟他连恋还没有恋过,否则真不能保证自己会如此冷静的处理通房的问题。
她暗暗的告诫自己,这个男人只是她未来生活的搭挡,实在称不上是爱人,守好自己的心才是在这古代后宅生存下来的唯一法门。
肖氏回想起自己的小儿媳妇乐呵呵的吃着粗粮咸菜时的样子,不住地发笑,沈侯爷板了半天脸终于憋不住问她,“你笑什么?”
“我在笑二奶奶,真是个实心眼的实诚孩子,也许也是饿极了,竟吃了那么多。”
“你当年吃得也不少。”沈侯爷回想起小儿媳妇的样子,也笑了。
“我当时怕公婆挑眼嘛,尽管是粗粮,也闭着眼吃了。”肖氏说道,她也是侯门之女,肖家是武将出身,饮食上却是极jīng细的,到了沈家那是她第一次吃粗粮。
“新媳妇初来乍到,知道喂惧是好事。”沈侯爷说道。
“是啊,总比不知畏惧qiáng,我也算是有媳妇命的。”肖氏意有所指的说道。
“等媳妇给你生了大孙子,你连祖母命都有了。”沈侯爷说道。
“哼,小儿媳妇进门她就搞出那么多事,还拿内造的东西出来唬人,要是小儿媳妇在她前面生了儿子,我看她是什么嘴脸。”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忍!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得忍。”
“忍也分能忍跟不能忍的,昨日我娘家大嫂带着小孙子来吃喜酒,把我喜欢的不行,我娘家侄子比见贤成亲还晚呢,儿子都两个了,长子嫡孙香烟传承是头等大事,思齐他们两口子生十个也不是长子嫡孙啊。”
“不是已经找了孟掌院看了吗?娘娘进宫十年没开怀不也是生了太子了嘛,早晚的事。”沈侯爷打了个呵欠,“困了,我去睡了。”
“这才什么时候你就要去睡啊,跟你说点事你就睡……”
沈侯爷像是没听见似的走了,留下肖氏在那里生闷气。
“太太,来喝杯茶,消消气。”肖氏的陪房周成家的送上一杯茶,“侯爷也不是不盼孙子,这不是没法子嘛。”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当初就应该早早的让见贤和婉珍订亲。”肖氏说道。
“唉,表姑娘跟大爷是有缘无份。”周成家的说道,“不过我看二奶奶可是十足的旺夫宜子相,来年太太一准能抱上孙子。”
“你又会看相了?”肖氏脸色稍缓。
“奴婢不止会看相,奴婢还会掐算,您想啊,生孩子这事女儿都肖母,吴夫人生了三子三女,三十多岁还能生呢,多大的福份?公孙家的大奶奶也是个能生养的,成亲才几年啊,不止儿女双全,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二奶奶想必也是个能生的!”
“就你会说话。”肖氏也笑了,“只不过那个绿珠是个难弹弄的,思齐被那小狐狸jīng迷住了,我送去的秀jú都没能分她的宠,她若是在思齐和二奶奶之间……”
“就凭她?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哪一个长得不比她qiáng?更不用说二奶奶花容月貌,温婉可人了,今日您没看见二爷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二奶奶嘛。”
“这样就好,你给我盯着点思齐那里,若是那狐狸jīng想要出什么妖娥子,你速来报我,只要他们夫妻和美,我宁愿做这个恶人。”
“太太您啊,二奶奶可是吴夫人的亲闺女,就算她傻,她身边的那一个婆子一个媳妇子可都不傻,您就等着瞧吧,绿珠斗不过二奶奶。”
“你这老货净说好话了,说吧,收了什么礼?”
“一两七钱的金镯子。”周成家的笑眯眯的说道,她是肖氏的心腹,媳妇给婆婆身边得力的婆子见面礼也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说得溜,“奴婢得的可不算是多,刚才谢婆子还在我跟前显摆二奶奶送她的大金镯子,哪个都比给我的沉,还给了一对。”
“她倒是个懂规矩的,谢嬷嬷奶过思齐,自是跟你不一样的。”
“那是,她给奴婢再多,又哪里能及得上太太给奴婢的呢。”
“就你会说话。”肖氏笑了,“给你一个金稞子,你乐意打什么就打什么,别在谢婆子面前落了面子。”
“奴婢谢太太赏。”周成家的笑道。
冯氏对着菱花镜发呆,见到青chūn年少的弟妹,她这才感觉到时光飞逝,好像自己昨日初进门,如今已经是大嫂子了。
“紫云,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大奶奶您说什么呢,您如今正是好时候呢。”紫云笑道,伸手替她卸钗钸,“人都说新来的二奶奶长得好,我看倒不及奶奶颜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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