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事一出,更是做实了他的看法,当下在榜单下写了:妹为知府妾,兄换秀才身,韩门皆英烈,吾辈哪堪及。
这回不光童生们炸了,秀才们也炸了,他们自认都是正经的光明正大的出身,怎么中间就混进来一个韩家诚?再说了,你说你要走后门你自己花钱捐监生啊?一样能参加乡试,秀才考试本来就有名额限制,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你占了个名额是怎么回事?占名额就算了,还占了前三名,这下不服的人就更多了。
当下年景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要说缺什么,当然是缺茶余饭后的消谴,这事也就成了扬州城百姓们的谈资。
吴宪在衙门里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这事已经被传是沸沸扬扬了,早已经有人把这事捅到了浙江巡抚衙门梁大人那里。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韩家诚中不中秀才的问题,而是他吴宪cao纵考试的问题了,浙江学政更是亲自写信问他,怎么有这么不靠谱的舅兄,连的连浙江学政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因为这事被参,梁大人也说了,这事他只能暂时压下,若是扬州的童生跟秀才们都闹了起来,他怕也压不住。
吴宪看到学政的信之后,差点儿没晕过去,他以为韩姨娘提了一次他没有正面的应下,韩姨娘就放弃了呢,所以没有提她哥哥考秀才的事,没想到竟然先斩后奏了,甚至偷了他的名帖,他的名帖被妾给偷了,还给用了,这是什么xing质的问题?
他不是什么海瑞之类的清官,他也会与光同尘跟同僚、前任一样的贪些、也会不走正规渠道做一些事,但这都是在他通盘的考量之后,才会做的,一个妾擅做主张为哥哥谋秀才位,简直是拿他当猴耍!
吴宪怒了,怒到要把韩姨娘休回家,幸好他还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这事是被政敌给利用了,政客的头脑发挥了做用,只是把韩姨娘关起来,一天只许送一碗白饭一桶水,但是政客天生的多疑也让他越看韩姨娘越不顺眼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纳韩姨娘这事本身就是别人给他挖的坑,再说了,杨昌兴是三品的学政,自己跟他虽说是同年,但也不过是比点头之jiāoqiáng点,他凭什么这么给他面子?不但让韩家诚中了秀才还是前三名?
写信给刘氏早日回来是不得以为之,他想这事自己处理了,也就不告诉刘氏了,他宠妾惹出祸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他也怕这事儿耽误长女出嫁,可是事qíng越来越失控,越传越离谱,秀才、童生们越闹越凶,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与其他被参了事qíng传到京里,不如他先写信跟刘氏把事qíng说了,他不知道的是小孙姨娘见事qíng不对,已经先他一步写了信。
扬州之祸二
吴宪把剥好的瓜子用手捧了送到刘氏跟前,刘氏瞪了他一眼,“都多大年纪了,年轻时玩的把戏还好意思耍。”他们初成婚时,不爱吃瓜子的吴宪,就喜欢这么剥瓜子给刘氏吃。
“我这不是给你赔不是呢嘛。”吴宪讪讪地说道。
“你也真狠心,把人家花一样的姑娘关起来不说,一天只给一碗白饭一桶水。”
“我都想直接把她休回去了,再说了你不在家,内宅不太平,若不是把她关起来,她跟外面再串连传话怎么办?”外面的事吴宪不是没能力的,他自然能摆平,内宅的事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啊,要是刘氏在家,不用说别的,韩姨娘一个妾能接近他的内书房?
刘氏自然知道他这种一信全信,一疑心的话树叶掉脑袋上都怀疑是有人故意扔的的xing格,也是这种xing格让吴宪在官场上无往不利,她知道这次吴宪是彻底疑了韩姨娘了。
“罢了,还是我去看看她去吧,你们男人想事就是不周全,你宠了她那么久,难免有人攀伏过去,也难免有人恨了她,万一有人见她落了难往死里祸害她,她或者熬不过去,或是想不开出了人命,传到外面去就是咱们杀人灭口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吴宪还是不想让韩姨娘死的。
“你们男人就是爱的时候恨不得宠上天,厌了的话恨不得踩下地,哪会想那么多,韩姨娘的家人你预备怎么样了?”
吴宪讪讪地笑了,“我已经派人安抚过韩家诚了,让他一切如常,也已经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了,至于那个带头闹事的齐童生……我已经想到法子对付他了,只是还不到动他的时机。”
“韩姨娘的老子娘跟嫂子呢?”
“我已经派茉莉带着周妈去传话了,以韩姨娘的名义把他们接到了郊外的庄子里,看起来了。”
“老爷把事qíng料理的这么周全,我也就放心了。”刘氏点头,其实她有更好更妥帖的法子,但是这种时候她是不会qiáng出头抢吴宪的风头的,再说吴宪的手段虽然会比她狠辣,未必不是斩糙除根的好法子,她现在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看好内宅就行了。
“唉……夫人这一离开三、四个月,我才知道这内宅离不了夫人啊。”吴宪又讨好地给刘氏倒了杯茶。
“你不拿好话哄我,我也会帮你把内宅的事料理gān净,只是韩姨娘伺侯你一场,你真舍得?”
“不过是个玩意儿。”吴宪嫌弃地说道。
一夜夫妻百日恩,刘氏冷眼看吴宪,这个男人表面上温润如玉,对谁都和气温和,实际上心狠起来最是凉薄不过,只是自己有qiáng硬的娘家,有争气的儿女,他又是最重规矩面子的,她又时刻警醒着自己,他们夫妻才能够善始善终。
当天晚上吴宪歇在了刘氏这里,他们虽不是年轻人了,但是久别依旧更盛新婚,自是甜蜜无限,刘氏午夜梦回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忽然想到了京城三月三天上放飞的风筝,还有那些放风筝的人,她自己选的路,她至今不后悔。
吴怡回到了自己在扬州的院子,躺在chuáng上看着chuáng上顶上的蚊帐,这才有了回家的感觉,京里的老宅对她来讲更像是住的地方而不是家。
留守的秋红自然是一五一十的把扬州老宅发生的事说了,从丫环们的角度看这件事,自然别有一番感触。
“韩姨娘看着jīng,实际上是个傻的,太太难道永不回扬州了?她就在这宅里吆五喝六的,每天不是嫌茶不醇就是嫌菜不好,真不知道她在家里吃的是什么,整日在厨房里点菜还要挑三拣四的,给的赏钱又少,厨房的吴六嫂子恨死她了,我说出来不怕姑娘犯恶心,每次吴六嫂子都要在她的菜里吐口水。”
吴怡听了差点后悔自己回来的时候没防备的喝了碗酸梅汤了,“她不会在我们的吃食里也……”
“吴六嫂子全家都是几辈子的老人了,自然是忠的,当然不会在姑娘的吃食上动手脚,她这也是气不愤,韩姨娘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了,太太都没她那么挑剔,这府里的下人倒有一半看不起她,倒也有别的姨娘院子里的想要攀她的高枝,凭白的惹人笑话罢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可怜没看清自己位置的人,可是如果不是吴宪那么宠她,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得意忘形,别的姨娘之所以受宠也不会出大格,是因为她们从小就是丫环,这内宅里的事看得比谁都清楚,再怎么持宠生娇也无非是争些吃食衣料,姨娘们要是不娇一些,为自己争一些,能被下人们踩死,为自己的家人谋事也无非是多谋点商铺管事之类的职位,几辈子的家生子了,还能再图谋到哪里去?
韩姨娘不同,她是秀才的女儿,识文断字,家里面受的教育也是夫荣妻贵,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她自然会为自己的家里人谋更大的利。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是姨娘,行事要低调,再说秀才功名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实在不算什么事,她慢慢的再磨磨吴宪,吴宪亲自去cao作,自然不会像这次这么显眼,再说了,吴宪嫌麻烦的话也大可以拿钱给韩家诚,捐个监生出身。
吴怡的哥哥们都是以监生的身份直接进学的,不是因为考不上,而是不想去挤那个名额,要知道古时候的秀才都是有名额限制的,小的县一个县一年才十个名额,朝廷又有恩萌的政策,只不过恩荫也未必荫所有儿子,吴家就是只有吴承祖、吴承宗得了恩萌,剩下的哥哥们全都是捐的监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做官人家就有了不与小民争秀才名额的潜规则,不是走恩萌就是直接给儿子捐出身。
偶有去考的,也只不过让儿子提前去感受一下气氛,考不考得上没人在乎。
再说韩姨娘这事透着某种蹊跷,从秋红的话里来看,她再受宠在下人里也没有什么根基,守吴宪内书房的不是吴宪的心腹也是太太的心腹,怎么就让一个姨娘随便的进去了偷拿了名帖?
韩姨娘背后还有人!
刘氏的想法跟吴怡不谋而合,但是她不会像是吴怡一样只是想想罢了,她的想法跟吴宪类似,府里有内jian,内书房不比别的地方,重要的东西太多了,如今却有了漏dòng,更可怕的不是被偷了名帖,而是之前有没有丢过东西,到底丢了多少。
吴宪在事发之后已经把所有内书房的人全都关进了柴房,日夜审问,但这些人都一口咬定了此事与他们无关,突破口就只能在韩姨娘那里了。
吴怡早晨给刘氏请完安,呆在她身边撒娇凑趣就是不肯走,她没吃过猪ròu也看过猪走路,韩姨娘惹出的事可大可小,古代大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出了事可没有只找事主麻烦的,家眷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这事吴怡是高度重视的,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古代宅斗现场。
“你这猴儿,就是想看热闹是吧,走吧,让你看看西洋景。”刘氏摸着吴怡的头发说道,在她的想法里吴怡日后嫁的丈夫肯定也是做官的,家里也肯定少不了小妾通房,让她跟着看看怎么处理这些事也没什么坏处,今天她要做的事也没有不方便让孩子看的。
刘氏抱着吴怡坐着软轿去了韩姨娘的院子,比起之前的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似的热闹,这里此时更像是冷宫,花糙满院子的疯长着,没有人去打理,甚至连青石板路上都在砖fèng里长出野糙来了。
韩姨娘的房门被铁链子紧紧缠了三道,又用铜铸的大锁锁得紧紧的,只在旁边窗户上抠开一个孔,递送食物和水。
看守韩姨娘的两个婆子本来正在厢房里喝茶嗑瓜子,看见刘氏来了赶紧的迎了过去跪地磕头:“老奴给太太请安了。”
“钥匙在谁那里?”
“在回太太,在奴婢这里。”其中的一个长脸的婆子,从腰上解下来一把钥匙。
“把门开开。”那婆子赶紧把门打开了,门一开,里面一股尿骚味夹杂着霉味直冲鼻子,“把韩姨娘带出来吧。”刘氏可没有勇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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