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钗_暮兰舟【完结+番外】(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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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素儿听母亲说过,大舅舅虽是庶出,只是两榜进士出身,但目前却是颜府官职最高、岳家的最为显赫的舅舅。

  大舅母是东平郡王的庶女,自幼是养在郡王妃身边的,甚为得宠。大舅舅励jīng图治,又有了qiáng势的岳家的,所以能坐稳从三品的两淮盐运使这个位高权重、油水丰厚的官职。

  相比而言,颜睡莲的父亲——她的五舅舅是颜府唯一的嫡子、还高中探花,但一直在“清水衙门”翰林院做学问,修撰《承平大典》,从七品的编修开始,至今不过是从四品的侍讲学士。

  所以在京城颜府,大舅舅为颜家带来的是权和钱,而五舅舅担负的是颜家清流名声,两者互为依仗。

  王素儿绣了几针jú花的花瓣,“妹妹知道大舅舅下一次进京述职是什么时候么?”

  “嗯——”颜睡莲手里的针线停了停,答道:“是明年——如果没有圣旨特召回京的话。”

  “哦。”王素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颜睡莲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姐姐也知道的,明年是祖母六十大寿,伯父因是朝中大员,非召不得入京,伯母和表姐表哥们却是很可能因给祖母做大寿回一趟京城的。”

  王素儿想:即使大舅母回来,外祖母的生日是在夏天,时间也是充裕的,那时我已经在府里了住了大半年,慢慢打听,也会知道大舅舅一家子的喜好……

  杭州港大夫人赠物,进京师姐妹入颜府

  官船从重庆入江,在长江上航行了十天,终于十一月十七日中午的时候到了杭州港——这表示旅程过半,接下来,就要从京杭大运河北上了。

  此时杭州还没下雪,但天空灰暗,北风奇冷,估计下雪也是早晚的事。原本姚知府是打算在港口停留一天,在杭州城采买些年货回京,但船头说今年冷的早,如果运河结冰,到时候弃船登车也能到京城——但是姚夫人有孕,恐怕难以忍受马车颠簸,所以在港口最多停留一个时辰,jiāo接通关文书,补充给养即可。

  姚知府觉得有理,便吩咐船头按照他的想法执行,只在杭州港停留一个时辰,准备转舵北上入京杭大运河,并准备充足的火油,万不得已的时候,方便夜航时照明用。

  岂料官船刚一入港,便有一乌篷小船靠近,船头摇橹的船夫大喊:“请问是成都知府姚大人的船吗?我们是两淮盐运使颜大人的家仆,奉夫人之命来看望侄女和外甥女!”

  颜睡莲和王素儿听闻这个消息都是一惊——伯父/大舅舅住在扬州,怎么会特意派仆妇来杭州港了看望自己?官船北上横竖也经过扬州,为什么会派人巴巴的在杭州等呢?

  一刻钟后,两个体面的管事妈妈和四个提着礼盒的丫鬟上了官船,来船舱拜见两位小姐。

  两个妈妈衣着打扮和谈吐均不俗,颜睡莲和王素儿不敢受全礼,一起侧身受了半礼,请妈妈坐下说话。

  表姐妹王素儿居长,自是素儿先开口,素儿寒暄道:“不知如何称呼两位妈妈?”

  圆脸微胖的妈妈说:“奴婢夫家姓孙。”

  容长脸蛋、左边眉毛下方有颗小红痣的妈妈说:“奴婢夫家姓刘。”

  “原来是孙妈妈和刘妈妈。”王素儿笑道:“你们辛苦了,这么大老远来看我和睡莲妹妹。”

  睡莲若有所思,瞥了一眼立在门口的刘妈妈,刘妈妈笃定的点了点头,睡莲顿时了解了——这有红痣的管事妈妈必定和刘妈妈有些渊源。

  孙妈妈答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家夫人听说两位小姐随着姚大人的船回京城,本打算亲自来一趟的,可惜临出门受了风寒,就派奴婢二人带些薄礼来了,又因今天冬天冷的早些,担心官船在扬州时不入港停靠,所以派奴婢两人在杭州码头候了三天,总算把两位小姐盼来了。”

  王素儿忙道:“岂敢让大舅母来看晚辈,又是大冷天的,真是折杀我们了。”

  红痣刘妈妈命丫鬟把礼盒呈上了,解释道:“我家夫人说,燕京城不比成都暖和,又担心路程遥远冻着了两位小姐,就备了每人一件大毛斗篷和围脖,以及一双厚底里外发烧的皮靴子……”

  之后主宾又说了些“简薄了”、“莫要嫌弃”、“多谢”、“问候家里人” ……之类的客气话。

  因官船要启程,两个妈妈很识相的没有久留,表姐妹二人更不敢说“多坐会”之类的留客话,从上船到离船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刘妈妈和崔妈妈分别替自己家小姐打赏了大夫人的两位妈妈,刘妈妈给的是红封,崔妈妈给的是荷包,里面装的东西均未可知。

  送之离船时,刘妈妈有些yù言又止,而后还是问红痣妈妈,“您——你可是胭脂姐姐?”

  那红痣妈妈先是下意思点点头,而后身形一震: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闺名?

  刘妈妈眼眶微湿:“我是翠玉妹妹啊。”

  “我说着怎么面熟!原来是你!”红痣妈妈激动的握着刘妈妈的手,刹那间百种qíng绪齐上心头,“我八岁就离开成都,那时你才五岁,我们有四十年没见了吧,你们一家不是一直在老家看守祖屋和祖产么?怎么你……”

  “我们是送九小姐回府的——可不就是四十年呢,若不是你眉毛的那颗红痣,我就认不出你了,我现在应该叫你大表嫂吧,呵呵,兜兜转着,我们还是成了一家人。”刘妈妈招呼着采菱,

  “快,跪下叫婶婶!”

  采菱忙跪下磕头认亲。

  “多水灵的女儿啊!”红痣妈妈拔下头上的玉簪递给采菱做见面礼。

  仓促间两人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又不能在此停留,两人只得挥泪告别。

  刘妈妈净了面,去睡莲舱里回话,说:“刚才那位刘妈妈也是家生子,比我长二岁,她原是大爷房里的小丫鬟,四十年前颜府从成都里迁到南京,我们就没见面了,后来听说她嫁给了我表哥,作为一房人跟着大爷成亲时搬出去另外开府了,现在是大爷府里大小姐房里的管事妈妈。”

  “大表姐的管事妈妈?”颜睡莲觉得很奇怪,大伯母这个举动有什么深意?按照通常的习惯,对外送礼的活是专门管送礼的妈妈,怎么会派内宅女儿房里的管事妈妈呢?

  “你过来看看大伯母的礼物,可不是她们说的‘简薄’。”颜睡莲打开礼盒。

  “这——这也太贵重了!”刘妈妈不禁咋舌。

  里外发烧的熊皮靴子倒也罢了,那件银狐裘披风和紫貂围脖的价格要到千两白银吧!

  “素儿表姐的和我一样,大伯母随手就送了两千两银子出去,是平日里行事就如此阔绰呢,还是另有所图……”

  颜睡莲百思不解,和刘妈妈种种猜测,都觉得不合理,最后决定将礼物细细收好了,到了京城再说。

  大船从杭州北上入京杭大运河,行程过半经过徐州时,天空飘起了扯絮般的大雪,靠近两岸的河面已经结了成人手掌般厚的冰层。

  姚大人认识到qíng况紧急,若航道上都结冰了,就不得不弃船登车。他命船头将船夫分两班,日夜兼程航行在运河上。

  和姚大人一样打算的各色官船和商船如过江之鲫,夜晚京杭大运河的航道上被火把和气死风灯照耀的格外热闹,与寂静的雪花相映成趣,反而比白天千篇一律的古藤老树昏鸦好看许多。

  颜睡莲旅途无聊,每到一处便用自制的炭笔将沿岸景色绘在四尺宣上打发时间,慢慢积攒着,居然也能装订成一个小本子了。

  这一日,颜睡莲完成了百船夜航图,突然闻得远处一阵轰天巨响,震得偌大的官船都摇晃起来!

  “小姐!”

  采菱冲过来扶住睡莲,两人都没站稳,倒在书案上,霎时采菱手肘磕青了,睡莲拉着采菱蹲在地板上,两人死死抱着固定在船板上的chuáng腿。

  震声绵绵不绝,大船也随之晃动,航道上惊叫持续了一刻钟方停下,睡莲和采菱不敢松手,刘妈妈和朱砂石绿慌忙推门进来,见两人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姐莫慌,刚才船头解释说,那震天的响声是油pào炸开河面冰块、清理航道闹出的动静。”刘妈妈一边安慰颜睡莲,一边给采菱受伤的手肘涂上药油。

  果然,行到一里路,就见到碎裂的冰块擦着船舷而过,大船加快行程,就怕前方航道再次结冰。当夜就到了沧州,夜晚入睡时,刘妈妈探了确凿的消息,兴奋的说:“明日中午就能到通州了!”

  十二月初十午时,官船到了通州港,港外等候入港的各色大船排成长队。京城地界,姚大人一个正五品知府实在不算什么,只得乖乖排队,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方轮到大船入港口码头。

  码头上有三拨人在等候。姚大人长子姚知仁二年前就留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此刻他带着仆从望眼yù穿,准备迎接父母弟妹。

  颜府九爷颜志成漫不经心的看着大船靠港,指挥小厮婆子们架上青布帷帐,方便女眷下船。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拨人——京城十大纨绔中就有六人在此!六个华服公子肆无忌惮大声谈论着chūn意闹的四大红牌,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来接永定侯府的三爷许承曜的,殊不知许承曜已经“扬名”成都,开创了“平生不识许承曜,妄称纨绔也枉然”的名头。

  饱读圣贤书的姚知仁听得眉头紧皱,泰宁侯府世子陈钟瞧见了,大雪天的摇着洒金川扇晃dàng过去和他搭话:“姚兄,待会接了承曜,和我们一起喝酒去吧。”

  姚知仁毫不犹豫的回绝,陈钟也不恼,嘻嘻笑着回到纨绔阵营,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纨绔阵营一阵哄笑,安顺伯府的七少爷薛辅悄声道:”嗳,你们收敛些,那姚木头是我表哥,若是被他告上一状,不用我老子动手,我姑姑就先要捶我了!”

  他姑姑就是姚知府的夫人、安顺伯的亲妹子,无论在出阁前做小姐,还是出阁后做夫人,都是个彪悍qiáng势的角色。

  正谈笑着,大船抛锚靠岸,锦衣貂裘的许承曜没等放下踏板,径直挽着缆绳从五米多高的船头甲板跳到岸上,稳稳落地!

  陈钟一行人兴奋的迎了过去,纷纷叫好:

  “还以为你在卧龙书院当书虫了,没想这身功夫还没放下。”

  “承曜风采不输当年!话说chūn意闹的几个姐儿都为你害了相思病,如今解药来了,那姐儿的病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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