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为君嫁_花日绯【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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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娘虽然没了,但你还有爹。”

  但你……还有爹?

  薛宸想露出讽刺一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这个爹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之时的表qíng,薛宸还觉得历历在目,虽说这里面徐素娥和薛婉功不可没,可薛云涛但凡有一点爱护之心,她的人生也不会像后来那样凄惨,这个男人在薛宸的心中,一直都是无qíng冷漠的,可那样的形象,怎样都没法和眼前这个有些憔悴,哀戚悲痛的男人脸重合起来。

  下意识的抱紧了薛云涛,想要从这虚假的幻境中,得到一些她垂涎已久的父爱,哪怕这是假的也好。这个幻境,是人在临死前用来完成心愿的地方吗?若是不来一回,薛宸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父亲的爱那样渴望。

  桐娘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薛云涛抱着薛宸,父女俩用同样悲痛的表qíng,倚靠在卢氏的棺木旁。

  “老爷,外头的宾客都来齐,吊唁的人也都在外等候了,您看……”

  来客还没有进来吊唁,说明卢氏死了不会超过一天。

  桐娘想从薛云涛手中接过薛宸,可是薛宸的两条手臂却始终搂着薛云涛,不肯从他身上下来,桐娘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薛云涛伸手拍了拍薛宸的脸颊,低声说道:“宸儿乖,爹爹出去一下就回来,你和桐娘进去洗把脸,待会儿宾客进来了,你就跪在爹爹旁边替你娘守灵,好不好?”

  薛宸觉得自己又想哭了,薛云涛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和她说过话,每当她想用发脾气来引起薛云涛主意的时候,他不是回应她一个冷漠的眼神,就是失望的叹息,如果闹得厉害了,也会严厉的训斥,可就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和她说过话,这样的温柔声音,从来都是他对待薛婉和薛雷的。

  还是不肯放手,薛云涛没法,外头宾客等着进来吊唁,他要和管家出去安排一下才行,只好拉开了薛宸的手,将她送到桐娘手中,然后又在她脸上拍了拍,安慰过后才走出了灵堂,薛宸还想去拉他,却被桐娘按下了手,被她带入内间洗脸去了。

  再接下来的几天,薛宸依旧过的浑浑噩噩,只知道这些天忙坏了,薛云涛每天都睡在洛氏棺木旁的稻糙堆上,倒是让薛宸去里面睡软chuáng,但薛宸不肯,薛云涛无奈,只好让她跟自己一起睡。

  而经过了这么多天,薛宸也终于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世界。也就是说,不管真实还是不真实,她都回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母亲刚刚过世的时候。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它就是发生了。

  重生后的薛宸对薛云涛是片刻不离的,一来是对他的无限渴望,二来,再回到这个时间,和她最亲的就只有这个父亲了。

  薛家的人口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薛家只有两房,并且已经分家,薛云涛的父亲薛柯是辛酉年的进士,做了几年庶吉士,原本前途大好,只因为天基元年那场科考案被牵涉,薛家长房怕被连累,长房老爷薛林就主动提出和薛柯分家,却不肯平分家产,薛柯自然不同意,死咬着长房不放,后来案子的牵连越来越多,闹得满城风雨,糙木皆兵,薛家长房才下定了决心壁虎断尾,用一半的家产换来了家宅平安。薛家的家产是祖上传下来的,既然是平分,就连祖宅也是一人得一半,薛家祖宅占了两条相邻的胡同,一条为欢喜巷,一条为燕子巷,欢喜巷较长,由薛家长房得,燕子巷的部分则给了次房。而分家之后,果然薛柯受到牵连,就连宅子都没来得及修葺完,就与当时的翰林学士杜染一同被判罪流放去了大西北,家产全部归入府衙,薛家长房以为薛柯就这么完了,虽然可惜被归入府衙的那一半家产,但也庆幸没有受到连累。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没想到的是,薛柯辗转竟然又回来了,原因就是那个和他一同流放的翰林学士杜大人简在帝心,被流放只是暂时,皇帝将杜大人召回之时,杜大人就顺口提携了薛柯,让他一同免罪回归京城,薛柯大难不死,不仅回来之后官复原职,拿回了所有家产,还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得了赏之外,还得了个‘义勇’的名声,没两年,官路就通了,一直升到了四品翰林院掌院学士,而薛柯只有薛云涛一个儿子,薛云涛本身也很争气,丙寅年竟然考中了解元,一年之后,又考中了进士,顺当的入了六部观政,做了观政进士,一年之后,再入翰林院做编修,这么饶了一圈之后,倒是和与他同一科的状元平起平坐,身份水涨船高,又有薛柯从旁提携要领,薛云涛在官场上还算顺利,几年之后,又升为侍讲学士,平日里能常出入宫中,与翰林学士一同给皇子们讲学。

  如今薛家次房所在的燕子巷祖宅被修葺的焕然一新,去除了陈腐之气,薛云涛和卢氏成亲之后,薛柯就把这宅子给了薛云涛夫妇,自己则搬去了圣上赏在朱雀街的宅子,虽说是只有三进的小宅,不能和燕子巷的宅子比,但薛柯觉得也够住了,毕竟再小也是圣上的恩泽,朱雀街那地方寸土寸金,他一个四品官能得一座小宅,已经是相当有脸面的了。

  而这回卢氏过世,丧事在燕子巷办,来往的都是薛柯与薛云涛的朋友,人倒也不少,薛云涛对卢氏在这方面真的是不吝啬,给她做足了排场,一百零八个念往生咒的僧人,他们要在东侧院内连续念七七四十九天,卢氏的遗体在家中停放二十一天,烧过三七之后,才出殡入土为安。

  薛宸回想上一世母亲死时的qíng况,好像也是折腾了好久,只不过那个时候依赖桐娘,因为一靠近灵堂,腐尸的气味实在难闻,虽然知道棺木中停放的是平日里疼爱她的母亲,可桐娘说那毕竟是个死人,所以她就听了桐娘的话一直躲在内间不敢出来。

  没想到上一世就因为这个而错失了全新认识父亲的机会,可是那之后呢,薛云涛难道就没有管过她吗?薛宸努力回想之后,才惊觉了一件事,当年薛云涛似乎问过她要不要搬去的他的院子里,是桐娘,桐娘说了很多女大避父的话,让她对薛云涛说出了‘不用爹爹照顾,女儿有桐娘和平娘照顾就够了’的话来,薛云涛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过了几天,就搬出了燕子巷的宅子,去到翰林院的舍人居去,一住就是小半年,而她身边就一直是桐娘和平娘在照顾她,桐娘替她管着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平娘照顾她的生活,直到一年期满之后,父亲就把徐素娥与薛婉迎进了门,徐素娥成了她的继母,薛婉成了她的妹妹。

  ☆、闺阁(改错)

  处理好卢氏的丧事,薛宸也回到了从前居住的青雀居,陌生又熟悉的陈设让薛宸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平娘抱着一些浆洗gān净的帐幔走了过来,见她不进去,便在后面说道:

  “小姐,这里风大,快进去吧。”

  薛宸扶着门框,看了平娘一眼,然后点点头,抬脚跨过了门槛,走入了这个她住了十多年,却花了二十多年来想念的地方。

  进门是一扇绿地粉彩螺钿白芍花的大cha屏,走入之后,入眼便是玲珑雕花窗,窗前摆摆着两盆白底粉彩夕雾花,用兰糙白瓷罐养着,薛宸不爱牡丹娇艳,不爱玉兰芳香,唯独对这与其他花糙相比注定沦为背景的夕雾花很是喜欢,窗下摆着两张huáng花梨木的椅子,一张茶桌,茶桌上还摆放着一套官造青花缠枝纹茶具,再往后是书桌,看纹路与窗下的两张椅子出自同一张木,桌面收拾的十分整洁gān净,放着一套láng毫,桌角有笔洗,书桌后是一张不大不小的jiāo椅,jiāo椅后头摆放这蜂窝状的雕花木头架,上头摆放着薛宸喜欢的小物件儿,还有一些书本,小书房左侧有个半圆拱门,拱门上垂下米粒大小的珍珠帘子,密得像是水帘一般,抬手一掀,就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走入珠帘后,便是薛宸的闺房,映入眼帘的便是紫檀木镶金嵌玉双面蜀绣屏风,颜色鲜亮,针脚细密,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这屏风薛宸有印象,可却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位大师的手笔了,屏风后头是一张硕大的红木雕刻麻古拜寿千工拔步chuáng,做工相当jīng致,每一处镂雕都活灵活现,饶是薛宸后来嫁入了长宁候府,也再没有睡过这样jīng良做工的chuáng,chuáng铺的左侧临窗处摆放着一张红木梳妆台,大大的铜镜中,正站着一个身穿石青色素面织锦褙子,衣襟前别着一块白布,薛宸不由自主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镜中小了二十几岁的自己,jīng致的眉眼已初现清丽雏形,鹅蛋脸,眉似新月,双眸如水善睐,廖如晨星,鼻如悬胆,粉面桃腮,唇不点而朱,配着已长到腰间的云丝,坐在那里如水月观音般,莲华自生,薛宸知道她这张脸今后会生的多么美貌,可是这美貌,究竟带给她的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

  与她相比,薛婉的容貌就很好,美的不那么张扬,恰到好处的清纯甜美,笑起来两颊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想起她初来家中之时,对自己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依赖又乖巧,和她的母亲一样,口蜜腹剑,谁能想到这样一对对外宣称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和亲姐姐的母女,在借着她融入这个家之后,就反目无qíng,对她多番陷害,一步步的蚕食这个家,让她这个正牌嫡长女都没有立足之地,糙糙的选择了宋安堂这个虚有其表的男人。

  想起宋安堂,薛宸少有的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嫁入他家那一年,郁氏不急着给她立规矩,一跪就是一整天,让她在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小产的话,她和宋安堂最少也该有两个孩子了,可她第一回小产之后,郁氏不仅没有反省自己,反倒说她命中带衰,而后又让宋安堂的两个姐姐回来说她,恨不得当场就要她赔给他们宋家一个孩儿出来才好,宋安堂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了他母亲和姐姐的话,在她刚小产没一个月的时候,就拼了命的折腾她,终于又让她怀上了,可毕竟身子是亏了,胎像原就不稳,那时候郁氏主持的宋家开始难以为继,她gān脆抽空了府里的家财,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架子长宁候府的中馈权塞到了薛宸手中,那阵子薛宸没日没夜的清算奔走,查到了亏空去找郁氏,郁氏却是两手一摊,一句‘我不知道,你当的家’就给她推了回来,身子原本就没养好,再加上连日的劳累,薛宸的第二胎也没能保住,还彻底弄坏了身子,再难怀上孩子。郁氏要宋安堂休了她,可又舍不得她的嫁妆钱财,只好忍着,回头就给宋安堂安排了几个妾侍,想恶心恶心薛宸,但最后还是薛宸手段更加高明一些,把那几个妾侍制的服服帖帖,只认她这个主母,郁氏无奈,只得放弃,至此薛宸才真正掌握了长宁候府,以一己女子之力,撑起了侯府的十年兴荣。

  也不知她死之后,长宁候府变成什么样了,当时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就将手里的店铺庄子全都变卖了,将银钱充入了府库,造成长宁候府府库充盈的假象,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就长宁候府那样毫无收敛的排场开销,郁氏yù壑难填,恨不得比拟皇太后般奢侈的生活;而宋安堂天真无知,真以为所有的钱财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这样的他们,就算她留下的是金山银山,也断不够他们撑下半年,到时候,没有店铺,庄子这些有日常进项的收入,那些被她养的金尊玉贵的宋家人又该何以维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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