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异的转头瞥了瞥他,心中纳闷,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兔子灯的?
心里这么想着,没想到薛宸竟然就真的说了出来,等到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这话原不该问的。
可是娄庆云却将花灯套出了水面,一点一点的挪到跟前儿,取下来送到她手上,说道:
“我就是知道啊。”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许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追加了一句,说道:“女孩儿嘛,不是都喜欢这些小动物嘛。虽然你和一般的女孩儿有些不同,但是爱好总是一样的吧。”
“……”
不可否认,他还真说对了。
薛宸虽说是活了两世,但始终没有体验过少女qíng怀是什么滋味,她对于那些金银之物,只能说是需要,但是并不喜欢,她喜欢的正是一些很简单,很làng漫,哪怕是不太起眼,却能让她感到温暖的一些东西。
手里拿着兔子灯,又扫了一眼河面,上面最少也漂浮着上百只点燃的花灯,薛宸不解的同时,似乎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欣然。
从来没有谁,为了她花过这么多心思的。尽管这份心思,让她觉得十分的不安。
☆、56|513|51.
娄庆云转头就看见薛宸被白色的小兔子花灯映照的脸色莹洁如玉,尝尝的睫毛似乎都有了投影,显得更加浓密,挺翘的鼻梁怎么看怎么jīng致漂亮,那张小嘴就更不用说了,配上她那双水汪汪,黑沉沉,跟紫玉葡萄般的大眼睛,一张脸怎么看都是祸水的样子,只可惜年龄还太小了些,十三岁……
薛宸抬头看了看娄庆云,只见他早就回过了头去,又在用钩子勾了一条鲤鱼形状的花灯上来,鱼尾上翘,活灵活现,将钩子除了,又递给了薛宸,勾唇问道:
“你说的那事儿,要我帮忙吗?”
薛宸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两只花灯放在一起,淡定自若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她这么说,那就说明是真不用自己出手。娄庆云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这丫头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一定不是求救,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反击,这种xing格养成,一定是在一个特别绝望的环境中造就而成的,没有人帮她,凡事都靠自己单打独斗,如果不反击,就会被欺负。
心中没由来的一软,娄庆云并没有说话,而是收回了目光,将之落在河面的花灯上,久久不曾说话。他有三个妹妹,但是没有一个妹妹的xing格像她这般坚qiáng,独立的让人心疼。
薛宸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临水而立的他俊美无俦,那身银黑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严肃,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物,最终却难逃客死异乡的下场,薛宸从前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上一世他出殡的排场之上,却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他站在一起说话。
如今是元初一年,他是元初三年死在涿州,也就是说,死期定在两年之后,心中一动,薛宸突然开口问道:
“大公子你……”
娄庆云打断她,慡朗一笑,一口白牙在花灯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洁白:“叫表哥吧。亲近些。”
薛宸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他争执,从善如流的说道:“表哥。你为什么会做入大理寺?”如果不是入了大理寺,他就不会树敌,不树敌,就不会遭到刺杀而客死异乡。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薛宸感到奇怪,很多人都对娄庆云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份,跑去大理寺做这样刀口舔血的事qíng感到很不解,在世人的眼中,娄庆云这身姿相貌,出身背景,只要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都能去做更加轻松些的文官,比如六部侍郎什么的,曾经娄庆云也考过科举,并且很出色的夺得了解元之位,但他却没有继续殿试,因为一旦殿试,他就势必会走上另外一条路,十六岁中了解元之后,娄庆云就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进大理寺,从判司做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娄庆云没想到这丫头开口对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想了一会儿后,便没有隐瞒,直言说道:
“大理寺相对gān净些。”
gān净?薛宸在心中品味着这两个字的意思。
娄庆云见她不说话了,一双仿佛染上了夜露的黑眸紧紧盯着自己,突然勾唇一笑,说道:“你就算聪明,但是有些事qíng却还是不懂的。”
然后对薛宸伸出一只手,薛宸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却没能逃过,娄庆云伸手在她头顶轻轻的揉了揉,语气像是羽毛般温柔:
“没关系,等你再大一些,我讲给你听。”
薛宸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的男人,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眼底的温柔骗不了人,手上的轻柔骗不了人,说话的语气骗不了人,他们就这么对面而立的瞧着对方,末了还是薛宸率先收回了目光,抬手将他一直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拉开,然后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低若蚊蝇的说了一句: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娄庆云瞧着她害羞,心里也是喜滋滋的,知道小姑娘终于qíng窦初开了,不想一下子开口吓着她,所以娄庆云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慢慢的和这小丫头耗着,总有一天,她会长大,大了就该知道他的好了。
*
薛宸直到坐上了薛府的马车,还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唯有桌面上放着的两只花灯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将花灯内的烛火chuī熄,将它们放置在马车车窗前的小桌子上,一只洁白无瑕的小兔子,红红的眼睛,胖胖的肚子,外加一条五颜六色的大鲤鱼,尾巴似乎要翘上了天。
将两只花灯拿回去之后,衾凤和枕鸳看着也很喜欢,直说韩钰小姐太够意思了,在准备替薛宸收起来的时候,枕鸳突然嘟囔了一句话:
“小姐,我觉得您和兔子还有鲤鱼真是特别有缘。”
衾凤正在替薛宸拆卸发髻上的钗环,薛宸从镜子的倒映中瞧了她一眼,说道:“什么呀。”
枕鸳又说道:“您瞧呀,上回您在院子里捡了一对鲤鱼风筝,然后又在院子里发现一只兔子,如今您拿回来的花灯都是这两样,还不能说明,您和这两样有缘呀。”
薛宸的脑中似乎有些空白,目光盯着那只兔子红红的眼睛上,原本她还没有发觉,可是如今被枕鸳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脑中闪过一种可能,但因为太荒谬,所以被她很快否决掉了,怎么可能是他,一定是她想多了才是。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兔子和鲤鱼呢?薛宸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被一柄大锤敲击了一下,某种异样的qíng愫似乎正在悄悄的发酵。
严洛东回来对薛宸禀报,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正如薛宸所料,烟花巷中仁恩伯世子的外室刘氏一听说这个,当天就派了心腹小平去chūn然茶楼打听,而楼里和她说话的人,自然也是薛宸早就安排好了的,茶楼的人就告诉她说:
“这都谁说的,传话的也太没谱了,世子哪里就来这里了,是夫人戴氏要买,只是觉得价格高了些,要回去和世子商量,奈何世子这些天不在京里,等到他回来,夫人和世子这么一说,难道世子还会不让夫人买吗?我估计最后肯定能成就是了。”
小平这些年跟着刘氏能出头也不是个什么都看不懂的木头,听这人说事qíng还没成,心中一喜,这些年夫人虽说是个外室,但是世子对夫人那是真宠的,这件事问清楚了回去告诉夫人一定能讨得赏,遂又问道:“是吗?流言可不就是这么来的,话说你们这茶楼准备卖多少钱啊?之前怎么也没听说你们要卖呀。”
茶楼的伙计脸上现出一些为难,直到小平又说了一些奉承话之后,他才勉为其难的开口说道:“嗨,告诉你也没事儿,这茶楼也不是咱们掌柜非要卖的,是世子夫人看中了这块地,想开个酒楼,咱们掌柜年事也高了,想着若是能赚一笔,从此回去享享清福也好,再说世子夫人开的价格也好,如今啊,就等着世子回来,夫人有了银子,那就事成了。”
chūn然茶坊开了十多年,老掌柜也gān了十多年,因此外面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铺子并不是老掌柜的,所以小平哪里听得出来这里头的猫腻啊,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头上正悬着个金光闪闪的大包袱,只要他把这件事儿给外室夫人办囫囵圆了,夫人绝对不会少了他的好处,随便从指fèng里漏出点,就够他嘚瑟的了。
小平私自从身上掏了几吊钱给茶楼的伙计喝茶,跟他约好了说,这些天可能还要来麻烦他,到时候千万帮忙什么的,茶楼伙计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一个劲的点头,将小平从后门送了出去。
小平马不停蹄回了烟花巷,他算是这宅子里头的二掌柜,也是刘氏的心腹,一回去就问门房刘氏的去向,一听说她在园子里听戏,就赶了过去,刘氏正是双十年华,生的貌美如花,身子像是水蛇似的,柔弱无骨,媚态自生,横卧在一张贵妃榻上,舒舒服服的横卧着听戏,小平在她身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刘氏便坐直了身子,狐媚子般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小平笑问道:
“你没听错?那茶楼真是那位要买的?”
小平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只是那位手里没银子,说是等世子回来银子到手,她就来买啦。”
刘氏听得心动不已,倒不是说她也看中了那块地,而是一切戴氏想要的东西,她都有兴趣,在刘氏眼里,她生的比戴氏美貌,出身虽略差些,但是戴氏出身太史令家,清贫寡淡,过的还没她潇洒舒坦呢,手里当然没钱,她仰仗的不过就是仁恩伯爵府嘛,要是她命好些,如今在府里做正牌夫人的还有她戴氏什么事儿,好在世子也不糊涂,对她可比对那个老女人要好的多。
“打听出来那茶楼卖多少钱没有?”刘氏果然有了想法。
小平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麻溜的回道:“三万两。那地界儿三万两可真不算贵了,那老掌柜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才起了卖茶楼的心思,这买卖肯定不亏就是了。”
三万两……刘氏的眸子里闪过一道jīng光,凭她现在的受宠程度,三万两应该能要的出来,这些天世子的确是去清河县办公差了,戴氏要银子也得等世子回来,可若是她能抢在戴氏前头,把世子截过来,要了银子,捷足先登的话,戴氏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儿呢,气得悬梁自尽也说不定,到时候还说定谁是夫人呢?
打定了主意,就招了小平过来,说道:“你找两个人去城门口蹲守着,看见世子回来,马不停蹄就赶紧给我截过来,就说我心口疼,等着世子来给我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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