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欢跟蒋青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正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病房里面的唐挚。唐非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轻轻笑了一下:“姐姐,青哥。”
谢清欢略点点头,看一眼时间,静静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唐非流露出一丝恋恋不舍,却还是乖乖点头应道:“让青哥送姐姐回去吧,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上班了。”
“嗯。”谢清欢微笑,懂得事qíng轻重,合理安排,这很好。
蒋青拎起保温桶,对唐非鼓励地笑了笑,转而对谢清欢:“大小姐,请。”
医院的环境很是幽静,也许是因为饭后午休的缘故,一路上也没见着几个人。蒋青开了车过来,就发现没自己什么事了,因为谢清欢那位金牌经纪人季卓阳特意过来接了。
谢清欢抬起手臂,对蒋青挥了挥手,转身上了季卓阳的车。季卓阳看着自家我行我素的艺人,心中悠悠叹了口气——他先前带过不少艺人,有的乖巧,有的桀骜,他像个引路人一般,指引他们捷径,攀登顶峰。相比之下,谢清欢算是比较省心的,美中不足的是,她几乎不依靠他,显得很不贴心。
但季卓阳也清楚,如今事qíng的发展,恐怕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只希望谢清欢能有些分寸,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能好好保护自己。
季卓阳并没有多问什么,打算先带谢清欢去吃点儿东西,而后再去练一次车,就她先前上手的速度来看,差不多可以去考驾照了。说是从公司争取来的车,其实是从陆展睿手中抠来的,不能说是绝版限量,但xing能方面没的说。外型低调也并不十分显眼。
总的来说,是辆好车,不能闲着落灰。
季卓阳开车很是平稳,且心无旁骛,并不与人jiāo谈。谢清欢也并不是多话的人,只默默拿过一边的报纸,飞快地扫着。娱乐版毫无意外地刊登着傅明毓跟云梦舒婚礼的盛况,两人的甜蜜合照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版面,就连文字间也隐约透露着幸福。
至于头版,则刊登着新市长容威就职的消息,旁边附着容市长的个人简历。以他的这个年纪,在如今的这个位置,并不稀奇。只是,谢清欢看着版面上容威的照片,这个人的笑意很浅,却似乎并不觉得欢喜。而他的目光凛然,整个人的气质丝毫不显得随和,反而带着一种军人才有的刚毅与凌厉。
这位容市长,瞧着好似有些苦衷啊。谢清欢淡淡一笑,跟容宁小姐,也有很大不同啊。
谢清欢正感慨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略一犹豫,还是接了起来:“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瞬,才静静开口:“雁归。”
这个世上,知道雁归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个人,谢清欢想到祖父与他之间那点儿亦师亦友的qíng意,淡淡应道:“路先生。”
路子允似乎也笑了一下,透着浅淡的温柔:“我上回忘了说了,持节先生都叫我阿七。”
“……”这辈分要怎么算呢。谢清欢瞥一眼不动声色的季卓阳,从善如流道:“阿七,找我有什么事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方会(2)
阿七?季卓阳闻言手一抖,车子立刻走了个抽风的蛇形,所幸这时候路上车并不多,才没出什么事。
谢清欢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微微皱眉看一眼季卓阳,淡淡道:“好好开车。”
季卓阳嘴角轻轻一抽,觉得自家艺人真是可爱,就路七爷那身份,如今谁有那么大面子够得着叫他一声阿七的!我这还是铅垂白面的淡定,换了别人,立马把车开沟里去。
路子允通过手机隐隐约约地听着,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谢清欢的严肃,微微笑道:“你在车上?”
“嗯。”谢清欢将手机贴回耳边,应了一声,眼帘轻垂,“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路子允听了这话,又是无声一笑,只是那浅淡的温柔之中,带了几分无奈。谢清欢的口气中没有一丝不耐,甚至还带着几分包容的温和,却不动声色地推拒了所有言语上可能的亲近。
路子允知道谢清欢不是个多言的人,她的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轻易撼动,只有在长久的相处之中,才能得到她的信任,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感qíng这回事,有的人一见钟qíng**,有的人日久生qíng源远流长。谢清欢这样的人,清冷疏淡,唯有在岁月长久打磨之后,才能真正地体会到那醇厚的qíng意。
所以,急不得。路子允微笑道:“是这样的,我这边收藏了持节先生的著作以及一些零散手稿,你若是有兴趣,可愿意一起参详?”
“持节公的手稿?”谢清欢神色不动,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悠悠一亮。话一出口,谢清欢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太过急切渴望,脸色微微一变,有些讪讪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似她这样的读书人,对先辈的作品往往很是看重。谢持节的著作在这个信息发达资源共享的世界,并不难找,但他的零散手稿却十分珍贵,难得一见。谢清欢想起路子允先前送她的那幅画上,那并不显眼的“赠小友子允”几个字。
谢持节身上秉承着读书人所特有的风骨,作品千金难求更不会轻易送人,他这个小友两字,可以看出他对与路子允这段亦师亦友的qíng谊很是看重。
当初在大雍,谢持节逝去之后,他的遗作都是谢清欢细细整理的,她私心的认为这是极为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qíng。所以在这个世界的谢持节意外亡故之后,为他整理书稿的路子允,在她的眼中,跟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同的。
路子允隔着手机自然无法准确把握谢清欢这种类似羞涩的心态,见她骤然在另一头沉默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他这通电话到现在统共就说了那么三两句,一刹那就回顾完了。
鉴于恋爱中的人,都难免患得患失,摸不着头脑的路七爷只好自力更生,试探地开口问道:“雁归?”
“唔,”谢清欢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一抖,略一沉默,才轻声问道:“不会麻烦吗?”
“不会。”路子允悄悄松了口气,柔声应道,默默将‘你能来我很高兴’这话咽了回去。
“那好。”谢清欢也悄悄松了口气,同时欢喜于能在这个时代看到祖父的手稿,眉眼间漾着极为浅淡的雀跃,在一贯的淡漠中显出几分属于这个年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她的唇边勾起一道温暖的弧,口气中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亲近:“待我空闲,亲自上门拜访,可好?”
“好。”路子允慡快应道,目中狡黠一闪而过。除了持节先生的著作跟手稿,他还有收藏了不少古籍孤本以及字画,谢清欢若是喜欢,他也不介意跟她一同分享参详。
“刚刚这个便是你的号码吧?”谢清欢收拾了一下稍微澎湃的小心qíng,静静问道。
“嗯。”路子允淡淡一笑,这个号码上面只存储了一个人,那就是谢清欢。
“那我存一下。”谢清欢也是一笑,淡淡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这样吧。”
“那么,”路子允对于今天的进展很是满意,也知道见好就收,“再见。”
“再见。”谢清欢说着,并不把手机拿开,等着路子允先挂电话。
谁知道,路子允也是这个打算,两人静了一会儿,发现对方都没有先挂,不得不再开口,同时道:“你——”
路子允一顿之后,抢先开口:“雁归,你先挂。”
谢清欢僵持了一会儿,迟疑着轻轻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将来电号码存储为‘阿七’,而后设为快捷键排在萧朗月、唐家兄弟跟季卓阳的后面,挤掉蒋青,排在第五位。
从排名来看,确然是从量到质里程碑式的大飞跃。
季卓阳将车开得更慢了些,明目张胆地偏头打量了谢清欢一眼,却见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浅淡的眉眼间透着轻微的倦意,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上蕴着细微的薄红。
谢清欢的这种神qíng他并不陌生,上回在‘老地方’,那个服务员小妹询问是否菜不合口时,她就是这样,给人一种她一时兴起做了不甚好的事qíng,旁人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已经害羞得在反省了的错觉。
季卓阳不知道的是,谢清欢确实是在反省。她先前作为谢氏家主也好,作为帝师也好,都十分克制,不曾有真正喜爱的食物或者物件,在外物上,她没有任何破绽,繁花过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迷乱她的心志。
可是,当她卸下肩上重任,不必再守护谢家,不必再守护少帝之后,就活得随xing很多。她方才听到来自心底的坚实壁垒崩裂的声音,她不再无yù无求,她对这尘世间注定要随着时间湮灭的一样东西产生了渴望。
有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变得贪得无厌,心底的渴望永远不能得到满足?谢清欢心中冷冷一惊,眉心轻轻蹙眉。
因为职业的关系,季卓阳跟谢清欢走得近,对她有些了解,但并不深刻。所以他完全料不到,谢清欢的思绪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清欢为人坦dàng,接电话也没避着他,他当然知道刚才来电话的是路子允,对自家艺人跟路家七爷不经意间表现出的亲近,季卓阳也并没有打算要阻止——他在鼎星,确然是为陆展睿效力,但感qíng的事,他到底是个外人,帮不上什么忙。再者说,路家七爷是个慡快的行动派,自家boss是个谨慎的至今还没动静的行动派,此间高下,一眼便明。
作为经纪人,季卓阳并不打算限制谢清欢jiāo友的自由。毕竟她才二十出头,要在这个圈子里长久地走下去,多一些朋友也没有什么坏处。
到了吃饭的地方,谢清欢破天荒地吃了两碗饭,还要继续添的时候,季卓阳阻止了她,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倒不是他刻意让谢清欢少吃保持身材,而是谢清欢最多就两碗的饭量,这么bào饮bào食的对身体不好。
而艺人,是个表面风光,暗地里辛苦自知的行当,对身体素质的要求,甚至还排在演技前面。天长日久的演技还能提升,若是身体坏了,那就没什么可以弥补了。
谢清欢放开勺子,收回手,沉吟片刻,才悠悠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能太贪心吗?”
“这跟贪心有什么关系?”季卓阳瞪她一眼,递了张餐巾纸给她,淡淡道,“人活着,当然不能太贪心,但也不能一点儿贪y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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