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他认,只要他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就可以了。”纪伦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反正,这事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简歌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姜是老的辣。你为人谨慎,心眼却不少,是个小狐狸,但是你觉得你的演技能瞒过纪正中那老狐狸吗?”
“即便失败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纪伦摊了摊手,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我砍死他,重新洗牌。”
“照你这么说,无论结果怎样,对咱们都是有利的。”简歌淡淡道,“但这事没那么简单,太子的意思是,两手准备。”
纪伦本能地觉得不太妙,直直看向段明楼:“大哥是如何打算?”
段家三代都在黑道里混,到段明楼这一代,继续走黑道,极有可能就走到了死途。但洗白同样担着极大的风险,再如何,黑色的底子总是留存在那里,清晰地提示着抹杀不了的曾经。无数的黑道家族就湮灭在洗白的过程中。
即便如此,就长远看,洗白的过程有多大风险,就同样有着多大的诱惑——巨大的资产,完全gān净的账面以及堂堂正正的身份。由黑到灰,再由灰到白,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谨慎些,再谨慎些,总不至于被人连根拔起。
“刚刚你说的戏码不错,”段明楼看着纪伦,赞许道,“不过,我要的不是你真戏假做,而是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纪伦皱眉,“大哥,这不可能。”
段明楼笑道:“怎么不可能?从我决定洗白段家那天开始,就着手做准备了,羽蓝跟小常一个是美籍一个是澳籍,段家如何,总不会连累到他们。我跟简歌向来主持大局,不能轻动,不然段家人心惶惶,也照样不稳。只剩下你。”
简歌闻言,也是默然。他们生在黑道,长在黑道,除了林羽蓝,其他几个人手中都多少欠着人命,纪伦xingqíng冷酷无qíng,人命在他眼中绝不会比一个小rǔ鸽更重。段家如今瞧着是大厦将倾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排一个人的去处还是可以的。
只是,纪伦不愿意。
简歌自知劝不动纪伦,只能让段明楼来。
段明楼明白他的意思,郑重道:“纪伦,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出国去的,外面再怎么好,段家的根在这里。我们几个人,无论是走了,或者是死了,但凡有一个人洗白成功了,段家就没有散。”
简歌微微侧目。段家五虎,只有段明楼一人是正经的段家血脉,林羽蓝是段明楼的表妹,他跟常爻是段老爷子收养的底下兄弟的遗孤,至于纪伦,说是老爷子收的义子,其实关系最远。
但纪伦显然不怎么认为。段老爷子在父子感qíng方面,是个非常淡薄的人,他对段明楼尚且是器重多于疼爱,对纪伦的关心也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但纪伦当他是亲生父亲一般,十分濡慕,还曾想过改了姓段。他对段家的感qíng深,段家就是他的死xué。
果然,纪伦听段明楼这么说,顿时有点动摇。当初纪正中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妻子,他对这个父亲也没有丝毫感qíng,利用他来帮助段家脱离困局,他不会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更何况,他手中掌握的才是段家最危险的部分,谋算得当的话,能将对段家的危害降低到最小。只是,这看着百利无一害的计划,怎么就透着一种不详的意味呢。
段明楼了解他,轻描淡写道:“凡事做最坏的打算,然后用最佳的心态去面对,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自乱阵脚。”
“大哥高见。”纪伦略一想,觉得段明楼说得太有道理了。他看着段明楼,眼睛转了转,有些纠结地问道,“大哥,听说你睡了路七爷的女人,你说这次的事,有没有路七爷的手笔?”
“咳咳……”段明楼尴尬地咳了两声,“我睡她的时候,她还不是路七的女人。”
说到这事段明楼的心qíng就无比复杂,他原本只爱熟女,当时在蓝夜怎么就接了谢清欢递过来的酒呢?一定是那天的灯光太闪,晃得他脑抽了。
“所以说,睡女人一定要小心,谁知道她会不会成为路七爷的女人呢。”纪伦感慨道,“大哥,常言说得好,一天睡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有种你一辈子睡在一个女人身边。”
简歌眼中浮起笑意,点头赞道:“这话不错。”
段明楼觉得脑仁有点疼,挑了挑眉,面无表qíng道:“所以?”
“大哥,你也到了这个年纪,该准备结婚了。前两天我还遇到之前跟你相过亲的白小姐,她对你很是挂念。”纪伦兼职着红娘,诚恳道,“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给段家留个种。”
段明楼冷冷道:“不如我们再来聊一下路七的女人。”
“大哥,做第三者是没有前途的。你也不想想,如今路七爷在欧洲跟人死磕,是为了什么。虽说女人如衣服,但你见过谁整日luǒ奔了。”纪伦悠悠说着,眼瞅着段明楼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下墨来,才叹了口气,“哎,我人微言轻,也劝不动大哥,我还是去琢磨琢磨演技好了。”
说着,他站起身:“大哥,简妈,我先回房了。”
段明楼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才郁郁开口:“刚才那些话,是谁教他的?”
“除了你,谁的话他放在心上了?可能是跟着电视剧学的吧。”简歌似笑非笑,“不过,他也没说错。路七爷如今是腾不出手对段家做什么,但T市的格局已经彻底乱了,这已经足以说明路家的立场。”
段明楼挑眉一笑:“那么,还是照原计划行事吧。”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虽说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但这演技也是因人而异,高下分说清楚。纪伦到底不是专业的,虽然他接受了段明楼的说法,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他第一次跟纪正中会面的qíng形仍是惨不忍睹。
纪伦对纪正中这个为了富贵攀着女人裙带的父亲全无好感,纪正中如今事业家庭两圆满,对这个先前从没见过的儿子也没有感qíng,父子俩在豪华包间里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
纪正中看着面无表qíng眼中却闪着冷意的纪伦,觉得有点头疼。他为人并不放纵,跟妻子是自由恋爱,彼此感qíng深,在男女关系上,他向来把持得住。若是有意外,那必定是当年毕业散伙饭那次。
纪正中如今已经不大记得纪伦的母亲了,只记得那次意外让人十分不快——任谁在烂醉的第二天一早,发现身边睡了个平日里没任何jiāo集的女人,且自己已经有了qíng投意合的女友,都不会高兴。
纪正中原本以为是酒后乱xing,糟蹋了人家姑娘,一时之间简直懵了,谁知道那女人倒是一脸淡然,直说是平时就暗恋他,如今要各奔东西,只求chūn风一度。纪正中当时就默默在心中吐了一口老血。
纪正中那会儿已经决意从政,家里也铺了路,出了这事他可没法当风流韵事,简直是个污点了。他还在心中掂量着如何打发这女人,她就gān脆利落地消失了。如她所说,她确实只要那chūn风一度,从此再没出现。
纪正中挂心了几年,终于放了心,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一个儿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要命的是,这儿子不是自己找上门的,而是别人递了消息过来给他。
纪正中在官场浸yín了多年,虽然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面上却仍是淡定无比,哪怕他至今还不能确定这个‘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纪正中心中念头百转,多少有些纠结。
纪伦则是毫无压力地冷眼打量着这个便宜父亲。他被段明楼捡到的时候才几岁大,过早地知道了生存的艰难,对母亲的印象也十分淡了。纪正中生了一副好皮囊,气度沉稳,很有几分儒雅的才子气,就是人品差了些。
纪正中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两声,才别扭地开口:“你母亲——”
纪伦凉飕飕地答道:“死了。”
“……”纪正中觉得跟这个儿子不只是不熟悉,这代购估摸着都成天堑了,他当然知道纪伦的母亲死了,要不然纪伦能流落到街上被段家捡回去养,“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吧?”
“不到三十。”纪伦凉凉地称述道,“她眼神不好,嫁了个赌鬼,婚后没两年就家不成家了。她自己抽烟喝酒,得了肺癌,从发现到去世,不过三个月。”
纪正中心里很不是滋味,以那女人的作风,原以为是个有手段的,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结局,他看着纪伦,目光沉沉:“那你?”
纪伦似笑非笑,口气嘲讽:“你不知道?”
纪正中闻言微微皱眉。那人告诉他纪伦的身份,还捎带给了他一份纪伦的资料——内容并不多,却也完整地再现了纪伦的成长轨迹。
当初纪伦的母亲去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欠了大笔的赌债,居然想卖了孩子去抵债,所幸纪伦机警,躲了过去,却也无家可归了,这才被段家捡到。
如今纪伦在段家地位不低,一直以来所做的事,保密措施做得极好,没有走漏过风声,那个人给的资料里这一栏是空白的。
这也是纪正中下决心约见纪伦的最根本原因。
上头要立一个典型,打击段家的宗旨是不会变的,但管道弯弯绕绕的那一套,cao作起来还是有空子可以钻的。纪正中对纪伦没几分感qíng,但毕竟也是自己的血脉,能搭一把手也就顺手了。
对于他的这种想法,纪伦求之不得。段明楼的意思很明白,壮士断腕,以图后效。段家可牺牲的那部分,就是他能给出的,也是他‘弃暗投明’‘立功’的证据。
如今两人想到一处,自是最好。
话虽是如此,两人的第一次会面仍是不欢而散。纪伦到底是混黑道的,若是没几分义气,也不可能得到段明楼的赏识。面对初次见面根本没好感的父亲,若是随意说说就能说动,纪正中也不会相信他的诚意。
纪伦冷着脸冲出包间,回段家连啃了三只红烧小rǔ鸽才把那股子恶心劲给压下去,官面上的人就是讨厌。
与此同时,段家也有了响应的举措。
段家三代都在黑道里混,段明楼身上还有一种老式的江湖义气在,后起的年轻人可能会觉得他有些婆妈了,论到心狠手辣还不如简歌,但老一辈的人都不会因此看轻他。
这次风声一出,段明楼就开了堂会,大刀阔斧地处置了一批人,该送出国的送出国,该送上路的送上路,把气氛弄得很沉重,大有风雨yù来大厦将倾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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