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失去后才发现原来唾手可得的,随意挥霍利用的东西,竟是那么重要,那么必不可少。
但悔也好痛也罢,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只能期望韩致远好好的在某个角落活着,等他解决燃眉之急再去寻他。
这日,大红的灯笼,喜庆的装饰布满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至皇宫大院,下至百姓门头,似都弥漫着一股喜气,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不管是身居高位的官吏皇亲,还是街头劳作的小贩百姓,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忧色,像是随时随刻都在提防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大爻最尊贵的年轻帝王正在举行成人大典,今日是他们大爻天子十八岁生辰,是举国欢庆之日。
突然,只听不知何处传来低沉的轰隆声,宛若夏日里bào雨来临前沉闷而压郁的雷鸣,众人一呆,不及细想便只听轰隆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似万马奔腾而来。
下一刻,只听嗡的一声长鸣,一瞬间,所有人哄的一下子开始慌乱逃窜,奔跑,喊叫,混乱……那是大爻的警钟。眨眼,方才还繁荣热闹的街道便空空如也,但下一刻,步伐整齐的哒哒声便响彻整个京城。
这一刻终于来临,而且还是如此的凑巧。某个角落里的韩致远,望着被紧张所弥漫的大爻帝都,慢慢咧开了嘴角。这一刻,终于来了,韩致远表示他都等得浑身僵硬了,再不来,小皇帝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司马锦霖一身明huáng笔直的立于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城门外黑压压数万人头,尤其那位骏马之上的领头人。只见他面色沉稳,帝王之气显露无疑,即便是陷入如此境地也依旧稳如泰山,这一点,甚至有些摄政王的影子。
“常立周,你好大胆子!”司马锦霖一声怒喝,不怒自威,“不经传召,竟敢私自带兵进京,见朕不跪,你是想造反吗?”
“哼!”骏马之上那人一声冷哼,眼中尽是不屑。此人乃威远大将军常立周,原本是韩忠忻兄长的部下,后追随韩忠忻,为人果敢义气,骁勇善战,对韩忠忻更是忠诚有加,不过,其野心也是非同一般。
“狗皇帝,你小小年纪却心思歹毒,任用jian人毒害忠良,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你根本不配为帝,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替王爷讨回一个公道!”
常立周的声音铿锵有力,盯着司马锦霖的那双眼睛也是杀气腾腾。
话音刚落,身后几万大军便齐声附和起来,一声声讨伐震耳yù聋,像是要将城墙震倒似的。
司马锦霖面色一沉,“哼,rǔ骂帝王罪加一等,你既想死,朕便成全你!”多说无益,要战便战,他也并非毫无准备。
眨眼,城门之上数千禁卫军手拿弩箭准备好,同时还有数千人将诺大的帝都团团护住。霎时,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每一个人绷紧神经。
一方杀气肆掠骁勇善战,一方地势优越武艺高qiáng,孰qiáng孰弱还真未可知,但,常立周一方人数上的压制,终究还是让司马锦霖背后的文武百官心惊胆战小腿发软。
“慢着!”然,就在如此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一个声音打破这一刻的沉寂。司马锦霖一回头,赫然就是那日要刺杀他的曹大人。
“常将军,王爷给您留了亲笔信,将军不妨看后再决定是否要这么做。”说话的,正是几日前为摄政王刺杀皇帝的曹大人,却不知为何,皇帝并没有处罚他而是将人放了。
曹大人出声的那一瞬间,司马锦霖心里猛的一颤,而后待他说到韩致远时,司马锦霖更是不可抑制的心跳如鼓,几近绝望的心几乎在一瞬间燃起了希望,那一瞬间,甚至忘了他现在的处境,司马锦霖完全不顾场合的急切扫视着四周。
直到看了几遍之后仍旧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司马锦霖这才握紧双拳咬牙bī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城门下的常立周却对着曹大人冷哼道,“你个叛徒还敢提王爷?你也配?”
曹大人面色沉静,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突然高高举起手中一把玄铁宝剑,随即高声道,“王爷宝剑在此为证,而且,此乃王爷亲笔,常将军是见过王爷笔记的,你大可以看后再定论不迟。”
摄政王宝剑一出,常立周立马皱起眉头,眉宇间似有迟疑之色,不仅他,他身后几个摄政王旧部也是,毕竟摄政王那把宝剑,他们不止一次的见过。
事实上,司马锦霖更是如此,盯着那把剑移不开眼,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曹大人知道他的下落,此刻他是不是就在附近?他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到他,然后肆无忌惮的扑到他的怀里。
于是,司马锦霖这一急,甚至忘了此时的危机境况,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一把揪住曹大人,血红着眼睛,“他在哪里?你知道对不对,告诉朕,他在哪里?”
曹大人对于小皇帝的反应也有些意外,虽然那日意外得知王爷可能没死,但是对小皇帝冷血无qíng的行为依旧没有改观,但是几日下来,小皇帝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跟丢了魂似的,曹大人心中猜测或与王爷有关,现在看来大抵是真的。
“韩忠忻在哪?”小皇帝却只管揪着曹大人问。
可就在这时,“小心!”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传入司马锦霖的耳朵里,他条件反she的一扭头,就见空中一人正快速飞向自己,司马锦霖一瞬间不可抑止的狂喜起来,可是下一刻便猛的瞪大双眼。
只见几枝利箭正飞速朝自己飞来,眨眼直冲自己的胸膛,他甚至连移动脚步的时间都没有。可就在利箭即将cha入自己心脏的时候,司马锦霖猛的瞪大双眼,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看到了挡在他身前的韩致远。
耳边呲呲几声利器cha入胸膛的声音刺得司马锦霖心脏都停止了一般,“皇……皇叔?” 司马锦霖有些颤抖着扶住倒在他身上的韩致远,身体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城门外已然乱成一片的众人,可脑中呈现的画面却定格在韩致远胸口那三枝滴血的利箭之上。
韩致远摇晃了两下身子,一只手臂完全搭在小皇帝肩上才勉qiáng稳住身形,低头望了望胸口滴答淌血的利箭,阵阵眩晕袭来,只觉得自己亏大了,没想到差不多没什么知觉的身体被刺穿心脏还是特么的疼,早知道还是自然死亡比较好,毕竟这个身体也快残了。
抬头,却见小皇帝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自己,完全忘了反应,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人异常心疼,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韩志远突然对他咧嘴一笑,“宝贝……呕嗤~”,却不想,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嗤的吐了小皇帝一身,然后,小皇帝便对上了韩志远那张血红的口。
“皇叔~”小皇帝抖着唇,一把搂住站立不稳的韩志远,眼睛也终于有了焦距,“太医!太医!皇叔……皇叔……”,除了皇叔,他似乎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那双对韩志远来说特勾人的眼睛此时却是慌乱无措的,仿佛又是那个喜欢撒娇耍赖的单纯少年。
此时,城门上早已乱作一团,而城门外更是一片刀光剑影,尤其是在看到死而复生的摄政王出现在眼前之后,摄政王那几个旧部更是杀红了眼,但,也不乏别有用心着,比如那几个背后放箭的人,比如qíng绪异常激烈的常立周。
韩致远甩了甩脑袋,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想抬手抹一把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而后便见小皇帝红着眼睛胡乱的用袖子擦着怎么也擦不gān净的鲜红,韩致远又是一笑,而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小皇帝身上,转身对着城门下的刀光剑影扬起了手,作了一个暂停的动作,那是摄政王战场上惯用的动作,霎时,除了少数一些人,大多停下来仰头望着摇摇yù坠的韩致远。
小皇帝却是再无心关注其他,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韩致远,直到韩致远艰难的吐出一席话将城门下一众将士教训了一顿,他的双眼还是死死的盯着韩致远,甚至不知道韩致远说了什么。
“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违令者,军法处置!”韩致远说完又一阵眩晕袭来,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再管了,他也管不了。
“嗤~”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来,而后,韩致远只觉得身体一下子失去控制,眼前一阵黑暗袭来,下一秒却发现他已经整个人倒了下去,小皇帝慌张无措的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仰躺在他腿上的韩致远,一身尊贵明huáng早已被血色染得通红。
“皇叔~不要……”小皇帝无措的望着自己被染得通红的双手,这是他皇叔的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鲜血本就该再他手上的,他的皇叔,根本就是他亲手杀死的。
灭顶的悔恨和慌乱jiāo织着,完全让司马锦霖乱了阵脚,只是抱着全身是血的韩致远无助的唤着“太医”,“皇叔”。
韩致远艰难的抬起手,戳了戳小皇帝的腮帮子,这是他最喜欢的动作,此刻却觉得异常艰难。望着小皇帝眼泪哗哗的滴落而下,而后伴着自己的鲜血将他的手染得更红,韩致远的心思其实是复杂的。
明明此刻胸口涨得满满的,身体的温度也是迅速飙升着,甚至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应,两个灵魂的呼应,这预示着他即将成功,可此时的韩致远却并不如自己料想的那般开心。
对着这样的小家伙,终究还是心疼。
“哭什么?”韩致远艰难的咧开嘴角,却只觉得一阵血气翻涌,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吐。
“皇叔,不要,不要离开我,”小皇帝眼泪巴巴的掉在韩致远身上,“我懂了,我已经懂了,皇叔,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错了皇叔,我懂了,真的懂了……”小皇帝的声音充满了祈求,看起来像个小可怜。
韩致远一笑,只觉得有种灵魂离体的感觉,“你是一国之君,今日之后,你便是个成年人了,不要哭。”
韩致远一边说着,眼睛却已经有些睁不开,于是小皇帝哭得更厉害了,“皇叔,你不要走,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皇叔,只要你,不要走……皇叔。”
这一刻,即便是跪满城墙的文武百官,也无不在小皇帝无助慌乱的哭泣中动容,这一刻,谁还管那些所谓常伦天道。
韩致远轻扶着小皇帝俊美的脸,最后再看一眼,而后只觉得胸口猛的涨热起来,仿佛要炸开一般,脑中更是一瞬间绞痛起来,下一秒便觉得所有疼痛一瞬间全部消失了,这是……灵魂离体了。
“宝贝儿……再见。”很快便会再见的,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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