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有事!”冯宁的兄长冯唐果断地说道。
“吉人自有天相。”冯宁见冯唐一脸郑重,知兄嫂感qíng极好的,便安慰道,“这些都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定叫嫂子康复。”
“我欠了她的,她不能丢下我。”冯唐躬身请太医们进屋里去,这才有心转身与跟上来的元湛等人感激,又命人去收拾屋子等等,有些羞愧地说道,“怠慢诸位殿下了。”
“大哥这话说的见外了。”常王便在一旁温和地说道,“事急从权,更见真心。”若凤唐将媳妇儿的生死放下不管,反倒先来与几个天潢贵胄寒暄,常王虽不致看不起他,但也不会亲近了。
大哥这么个称呼有点儿热乎,冯唐是个十分严肃古板的人,听了就微微皱眉。
不大巧的是,伶俐如常王,恰恰是更喜谨慎的冯大将军最不喜欢的那款。
不过这些也不会对热qíng的常王说出来,中年武将微微颔首,感激了一下常王对自己的评价,又见妹妹与这人仿佛很亲近,素日里的疏离都没有,反倒时常提点些,如眼下“你奔波了这么多天,身子吃得住?不如先去歇着。”等等明显很关切的话,就叫冯唐飞快地看了看妹妹,之后转头,见元恕上前给自己作揖,急忙扶住,沉声道,“怎敢受殿下的大礼?”
“此间只论长幼,况当初若没有舅舅的接济,我想必不会如眼前周全。”元恕坚持作揖,见冯唐敛目侧身避过,急忙问道,“舅母……”
“只望太医得力。”冯唐黯然地说道。
他这一生之这一位发妻,其余并无姬妾,一直琴瑟和鸣患难与共,安氏又给他生儿育女cao持家中,哪怕在边关吃苦也并未抱怨过一句,已经融入他的生命不能分割了一般,如今呼啦啦地就不好了,冯唐只觉得自己的命也要跟着没了。
此城已经离京城很近,也有了几分繁华的气象,城中也有几位名医,然而看了安氏,却都摇头。
此时连胖猫仔儿都懂事地不闹了起来,坐在屋外等着里头的太医诊断。
冯唐此时也生不出什么攀龙附凤的讨好的心,一双眼睛笔直地落在妻子的房间,竟都不愿说话。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里屋走出来一个颜色极好,明眸皓齿的女孩儿来,这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年华,此时身上穿着一件六七成新的裙子,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不过是勉qiáng整洁了些,此时一脸疲惫地出来,见了冯宁等人急忙上前请安,之后转到了跟着起身就往里去的冯唐面前说道,“里头几位大人瞧了,说母亲是有些大病,因一时发作有些凶险,不过并无大碍,我恐父亲担心,因此出来与您说叫您安心。”
“你招呼几位殿下,我进去瞧瞧。”听是有救的意思,冯唐稳重的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阿眸坐在广宁王的膝上往这中年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怔住了。
这么英武,仿佛万难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竟哭了。
它垂了垂自己的耳朵,小爪子摸了摸元湛的手。
她想着,当初她醒不过来了的时候,这个人,也该有多难过呀?
他痛苦的时候,它不在他的身边陪他,甚至叫他痛苦的根源,也是它。
“想挠痒痒了?”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元湛手一动,低头温和地问道。
huáng橙橙的小脑袋用力地摇了摇,之后扭头冲进了这个青年的怀里,努力地伸出两只前爪想要抱紧他。
“喵噶。”喜欢,喜欢你呀,喜欢得叫阿眸陛下的心都疼了。
“我知道。”元湛摸了摸突然有些小小伤感的胖猫仔儿,见冯宁也起身往屋里去,便低头问道,“要不要跟着进去?”
他与常王元恕是男子,又是外人,自然不便往内室见病中的妇人,然而知阿眸对这个安氏很上心的,他便问了一句。
胖猫仔儿急忙点头,难得不好意思地从元湛的怀里拱出来,叫了冯宁一声,叫她抱了自己一同往里头去了。
内室有些叫人难耐的闷热,还带着汤药的苦涩的味道,阿眸就见有些昏暗的屋中,几个太医正在一旁互相查看彼此的药方子,顺便讨论几句,另有一个容貌极美的少女及英俊的少年坐在chuáng边小心地给一个费力咳嗽的中年女子顺气儿,眼见这中年女子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然而面上却带着叫人安心的温柔,阿眸心中一动,叫冯宁将自己放在了chuáng上,自己去拱那个中年妇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然而它也知道,这就是那位很善良很温柔的安氏了。
“别过了病气儿给它。”安氏见一只很羸弱的猫仔儿挤了上来,咳了一声与冯宁虚弱地说道。
“它不怕这个。”冯宁也坐在chuáng边,见兄长立在chuáng头静静地看着安氏,那目光叫人心里疼的慌,便轻声说道,“况连它都知道,嫂子这病不是大毛病。”
“我醒的,不必为我担心。”安氏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伸出手颤巍巍地去摸了摸老老实实卧在自己身边的阿眸,转头与冯唐笑道,“这就是娘娘从前信上总说起的囡囡,常常说它调皮,如今一看,竟懂事的很。”
“嗯。”冯唐应了一声,目光却只落在安氏的脸上,仿佛看不够似的。
“妹妹孩子们还在。”安氏目光一黯,然而想到方才太医所说自己还有痊愈的希望,jīng神顿时一振,竟生出了些血色来,又劝身边的这对儿少年男女道,“你们守了这许多天,这也累坏了,如今我好些了,你们就去歇着。”
“母亲如今这样儿,我们怎么歇得下,况,”那个极美的女孩儿便忍不住掩面羞愧地说道,“竟都是为了我!”
“怎么回事?”见安氏面露暗淡,兄长目中还带着怒气,冯宁就心知这其中的蹊跷,皱眉问道,“嫂子这病来势汹汹,莫非这其中另有缘故?!”
“说起来,这事儿不赖妹妹。”那少年见父母都不肯说,便气愤地与冯宁说道,“姑母说说这是不是我家的过错?!”
他抿了抿嘴角儿,方才说道,“从前父亲在军中给妹妹相看了一门儿亲,那人是我军中好友,模样xingqíng都极好的,又是家中独子,并没有什么纷争,家境也与咱们差不离儿,这竟是极好的姻缘,两下见过订了亲,就等着妹妹大了些就出嫁。”
“然后呢?”冯宁皱眉问道。
“他待妹妹不错,平日里时常来我家走动,那时陛下还未登基,他也并不是因我家显贵才结亲的势利小人。只有一样儿,”这少年便低声说道,“他母亲从前不显,素来对妹妹不过是淡淡的,他也只说是xingqíng淡薄的缘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却不知他母亲早就嫌弃妹妹,不过是因他爱极了,因此才勉qiáng允婚。”说起这个,这少年眼眶就红了,忍了忍方才继续说道,“后头才叫我知道缘故,他母亲,嫌弃妹妹柔弱,不是好生养的,恐叫自家儿子子嗣有碍。”
“这是什么屁话!”冯宁还没有听过柔弱就生不出儿子的呢,顿时脸色就变了,冷声道,“若这样嫌弃,就不该允婚,既然成就姻缘,何必再来说这些!”
“就是这话了。”这少年苦笑了一声,听冯唐冷哼,便敛目叹气道,“他母亲前儿做了一件事儿,咱们没法儿忍,想着要退亲,谁知他母亲竟闹上门来,指着母亲的鼻子说咱们显贵了就翻脸不认人,是小人得志,母亲,母亲吃不住这个,才病了。”
冯宁脸色冰冷地听到这,突然脸色一顿止住了这少年。
“慢着……给我说说,他家生出了什么事端?!”
☆、第135章
叫冯宁说,自家侄女儿美貌贤淑,极和气的xing子,虽身子确实婀娜些,却也不是风chuī就倒的病秧子,这世上竟还有嫌弃的人,也叫人难以理解了。
况瞧着侄儿语焉不详的意思,冯宁到底皱眉。
“是他的母亲,”那少年名为冯宽,此时急忙起身给冯宁倒了些茶水,叫她缓缓远道而来的口渴,正要继续说话,却见冯宁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对着自己微微示意,见自己不明白,也不解释,将自己手中的那茶水送到了趴在安氏身边儿的胖猫仔儿的面前,低头看着它小口小口地喝了些,满意地推开,也不嫌弃,只将剩下的一饮而尽,这才与自己提点道,“日后,想着囡囡些!”
念这小子从前未服侍过胖猫仔儿,这点小小的疏忽还是可以原谅一次的。
冯宽愣愣儿地看着自家姑母十分妥帖地照顾那只肥嘟嘟的胖猫仔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不住,以后我一定记得囡囡最重要了。”少年将军没有一点儿磕绊与纠结地就接受了胖猫仔儿的奴役,并坚定地认为这是正确的。
阿眸陛下多么大猫有大量呢,挥了挥自己的毛爪子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
本一脸苦涩的安氏看见这胖猫仔儿扭着小屁股好得意的模样,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这仿佛欢喜了,竟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阿眸急忙甩着尾巴直起身去看面前这个温柔和顺的夫人,想到了什么,急忙送自己的小肚兜儿里翻出了一枚白玉的平安扣儿来,拉着这上头的一段红绳递到了安氏的面前。
“喵噶。”诚心求的,要长命百岁呀。
迎着猫仔儿充满了期待的目光,安氏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冯宁,见她微微颔首,便勉力伸手将毛爪子上晃晃悠悠的平安扣取下来,见这胖猫仔儿还似模似样地对着这平安扣拜了又拜,十分有灵xing的模样,便抹着眼角与一旁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冯唐,咳嗽了一声方才有些虚弱地笑道,“怨不得皇后娘娘疼爱它,实在是招人疼呢。”皇后与她的书信上说了许多阿眸的趣事,因此虽然胖猫仔儿有些活泼过头,跟妖怪似的,安氏却并不以为意。
心存恶念的人与心怀良善的妖怪,安氏宁愿选择后者亲近。
“确实有趣。”冯唐才不爱猫儿啊狗儿的呢,不过见这猫对安氏心怀善意,妻子确实也见了它心qíng不错,便颔首应了一声。
胖猫仔儿格外得意,拿爪子冲着安氏拱了拱,叫她带上。
“那是陛下与大姐姐的平安扣,说是供在国寺中整整三年,只有三只,大姐姐给了囡囡一枚,囡囡却给了嫂子,竟兜兜转转的还是咱们自家人的手里。”这平安扣冯宁见过,太后处有一枚,另一枚,却叫皇后暗暗地供奉在了一长明灯前,那灯后有一个小小的牌位,上头的生卒年月不用冯宁看的,都知道那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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