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是冲着自己的爱慕者的,大皇女不大喜欢他,他敢清高一点,肯定会被赶出王府。
“方将军自然是急公好义的。”大皇女绷着脸点了点头,又对方玄笑道。
她早就得到了念玉上京的路上的一些内qíng,此时在心底暗暗揣摩,脸上却不动声色。
“阿玄那时抓缰绳的手都红了,叫人心疼得很。”沈望舒潋滟的目光扫过念玉,笑着说道,“皇姐不知道,旁人受伤我从不在意的,然而阿玄受伤,我就觉得心里亏得慌。”
她早就通晓甜言蜜语的技能,越发地温柔缱绻,不仅大皇女更加ròu麻,连念玉都忍不住侧头用充满了水意的眼睛看她。这世间对男子温柔妥协,时时放在心上什么好听的话都愿意说的不多,更何况鸾王的身份不同。
萧王君笑得更加善解人意了。
大皇女坐如针毡,满头是汗,格外叫苦连天。
因她已经被妹妹坑了好几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坑里爬出来,越发对念玉不耐烦起来。正巧儿有一名侍女在花厅之外远远颔首,她的嘴角就挑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温声对念玉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别院了。”
她命人给念玉带着行装,却吝啬得什么值钱的物件儿都不肯给,面无表qíng地看着这窈窕优雅的秀致少年对她行礼后走了,看着他那优美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冷漠的弧度。
沈望舒也看见了,漫不经心地勾着方玄的手心儿笑道,“他和老二挺合适的。”
“今天叫他们偶遇。”大皇女脸色yīn沉地说道。
二皇女拿个男子来试探她,实在是小看了她。
沈望舒点了点头,看着方玄在自己身边安静地坐着,更加露出几分痴恋。
她伸出手抹过方玄略显冷硬的脸颊,轻声说道,“管他是谁,都不及我的阿玄重要。”二皇女就算是作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皇女却并不这样认为。
女帝后宫美人无数,然而却只生下三个女儿,不必说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只说二皇女与大皇女姐妹不同父,就是最大的敌人。她知道一些事儿,此时看着无忧无虑的妹妹并没有多说什么,轻声说道,“除了她,才有好日子过。”
凤君过世的时候她已经记事,她小小年纪,看着病榻上虽一脸病弱,依旧风姿雅致的男子第一次笑得释然。他说他一直都错了,只知道自怨自艾,一直都忘记,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
他把一脸倔qiáng的长女唤到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道,“父君就算死,也会保护你们。”
那大概是她那个文弱的生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拂她。
他什么都没有央求无qíng的女帝。什么央求女帝在他死后好好儿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的话,并没有说这些。
因为他知道,若女帝继续生下更多的子嗣,有了新的凤君,那说这些狗屁不顶用。
失去了父亲的女儿,是不会被女帝放在眼里的。
于是当女帝驾临的时候,只剩一口气的凤君只请女帝在自己身边喝了一杯茶,之后彻底咽了气。
女帝只当消遣的那杯茶,断了她之后所有的子嗣,却茫然不知。
所以她只有三个女儿,哪怕后宫美人无数,却不得不看重自己仅有的女儿们。哪怕她们的父亲早就过世,生前不得宠,可依然被女帝重视。无人生下子嗣,又有林贵君不能进位中宫因此从中作梗,因此女帝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立新的凤君。
元嫡之女,她和三皇女的地位才会这样稳固。大皇女对生父是有怨恨之心的,因若不是他纠葛于对女帝的爱意,不能忍受林贵君的盛宠,也不会叫她们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的庇护,在宫中挣扎。
可是她也得感谢他,临死为她们铺下了一条最安全的路。
她心里最知道,只有二皇女是最大的威胁,只要她一死,不管她和三皇女谁即位,都是自家人。
不过二皇女又不是躺在那儿叫人随便砍的,大皇女虽然想弄死这妹妹,不过同样知道,如果二皇女死了,女帝一定会对自己生出忌惮之心。到时候只怕会挑唆三皇女继续与自己相争。她知道三皇女耳根子软,没准儿就会被说动,不想有姐妹翻脸的那一天。因此二皇女还得继续留着。
没有咄咄bī人,笼络群臣令人忌惮的二皇女,女帝怎么能看到她的好,对她更为青眼呢?
只要二皇女qiáng势到女帝忍不住,自然有女帝出手解决。
之后,她就有别的主意了。
将心里的百转千回全都收拾在心底,大皇女的脸上不动声色,还有心对沈望舒笑着建议道,“既然你们感qíng这么好,不如今天就去求旨。”
她劝得很动听,顿时就叫沈望舒的眼睛亮了。
“皇姐说得很有道理啊。”她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方玄垂下头,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沈望舒一边腹诽自家爱人竟然会羞涩了,霍然起身就心急火燎地往宫中去了。
此时宫中正在闹腾一出儿好戏。
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的林贵君总算病好了些能出来见人了。虽然知道整宫的仇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笑话自己被鸾王折rǔ,然而不出来不行啊。
他病中这几日,柔君这个女帝的新宠已然宠冠六宫,这宫中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甚至有人遥遥传说,柔君的盛宠与当年林贵君的盛宠酷似,都是一朝宠幸,之后六宫粉黛无颜色,女帝就此独宠一人了。若林贵君是世家子,有身份底气就不担心了。
然而他是宫人出身,走到这一步全仰赖圣宠。
若女帝移qíng别恋,他这贵君之位就不会稳当了。
他老了,色衰爱弛,女帝换个新宠来捧着,又有什么不行呢?
可是若柔君真的踩着他上位,现在不好说,万一同样生了女儿,那只怕就要了不得了。
二皇女更得被挤天边儿去了。
那时候别说皇位,只怕这后宫都能把人给吃了。
因此,林贵君是不能叫柔君上位的。不过他心里知道女帝是喜欢柔君这样妩媚的秀色的,如果自己想要和从前一样用美色争宠,只怕是自取其rǔ。他不由想到了当年已经故去的凤君。
那个手下败将,在自己盛宠并且生下二皇女之后,依旧能够在女帝厌烦中生下三皇女,就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规矩。凤君严守宫规,不仅自己如此,还经常劝谏女帝如此,哪怕女帝烦他烦得要死,却依旧不得不按着规矩,初一十五都留宿凤君宫中。
就算林贵君那时再被宠爱,女帝都没有对规矩说过半个不字。
于是三皇女就这么生出来了。
不能争宠,那就做一个谨守宫规,被人敬重的人,虽然林贵君因要模仿从前的凤君在心里很痛苦,还是不得不穿上了最端庄的衣裳,一身的修竹长衫,简单而清雅,他早些时候为了能够看起来端庄一些就已经在模仿凤君,此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纰漏,就往女帝的寝殿去了。
他走到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少年妩媚愉悦的嬉笑声,只觉得心里拧着劲儿地疼。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夺宠的那一天。
他连凤君都打败,以为自己从此一生无忧,可是却败在了柔君的手里。
他不承认也不行,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美貌了。
一想到这里,林贵君的脸就扭曲了起来。
他真是想不到,三皇女竟然反坑了他一把。明明是给三皇女预备的美人,如今却坑了自己。
柔君也是忘恩负义的货色,一得宠,就不记得自己的主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必那些宫人通传霍然推开了大门,就见寝殿里,女帝正穿着松散的里衣和膝上的少年嬉闹,那少年只披着一件轻纱,身段玲珑美丽,叫人移不开目光。说来也是可笑,女帝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喜欢的竟然是这般轻佻的少年。
她的膝头林贵君也坐过,也曾这般嬉闹,如今看见有人取代自己的位置,还是自己曾经一手调教,顿时五脏六腑都气得发疼,顾不得看女帝的脸色,大步走到女帝的前方跪下,仰头沉声道,“陛下宠爱谁,我本不该置喙,只是不吐不快!”
她高声道,“沉迷柔君声色,损耗陛下气血jīng力,日夜嬉戏,陛下的身子怎么受得了?!陛下请自重!”
自重二字出口,女帝的脸顿时一沉。
“你的意思是,朕,是个沉迷美色的人。”
林贵君面对女帝平静的声音,沉声问道,“难道陛下不是么?”
他正要继续做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人,刷刷自己的招牌,却只觉得肩头剧痛,竟被女帝踹飞了出去。
“一介贱奴,都因朕的宠爱才能上位,如今忘了自己的出身大放厥词,还反了你了!”
女帝怒极而笑。
第120章 丑夫(七)
“陛下?!”
林贵君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
他被女帝踹了。
没有一点怜惜与喜爱,仿佛从前的欢爱从不发生,就这样无qíng地给踹翻在地。
还是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柔君,漂亮妩媚得仿佛妖jīng一般的少年,好整以暇,用讥笑与得意的表qíng趴在女帝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向林贵君看来。
那眼里的笑意与得意,就是在看一个最没用的失败者。
后宫第一人的林贵君,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
林贵君从没有如今这么丢脸的时候,而且不仅是在女帝的面前,还是在一个远远不及自己的柔君面前丢脸,被别的男人亲眼看着自己被妻主无qíng地踹翻,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一定不明白,可是林贵君的心里不仅痛彻心扉,甚至感到自己的脸被扒得gāngān净净,自己已经彻底地没有了脸面。
杀了林贵君都不想在柔君面前被女帝厌恶,杀了林贵君也想不到,为何女帝的态度会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算他年老色衰,可是也没有到了他说一句话就被踹翻的地步啊。
当然,如果沈望舒在,就肯定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还是出身的缘故。
若林贵君与已经过世的凤君一般出身豪门,是世家翩翩佳公子,身份贵重,那么看在他的血脉与身份上,女帝虽然会觉得凤君不招自己的喜欢冷落一二,不过却会觉得凤君是配得上自己,可以与自己并肩而行,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的那个人。
也是因为这个,当初凤君屡屡劝谏她要守祖宗规矩初一十五的要留在凤君的宫中,女帝虽然不耐,却还是照着做了。这就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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