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受了这漫天星君的气,因此把火儿都撒她身上了。
难道她就活该是出气筒?
“我是小的,那天帝就是老的。”她不客气地说道。
这般针锋相对,本来就是她一贯的风格,当日将天帝符召摔在他的脚下,带着属民破天而出的时候,她就是这么gān的。
哪怕轮回塔之中消磨了她的锐气,令她平和许多,不过看到天帝,她的双目就忍不住赤红,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如果不是记得这天帝之前说过,自己的那些属民并未阵亡,而是都被丢在什么镇妖塔里,她现在就能给天帝一剑。不过就算再忍耐,她也忍耐不住天帝这种仿佛在看天地间最卑贱东西的目光,冷冷地说道,“罔顾治下属民的生命,你就是个老畜生!”她用比天帝声音还大的声音骂道,“北地神国将自己的属民jiāo托给你,可是你却辜负了我们!妖shòu尚且知道爱惜幼崽,你连妖shòu都不如,还敢忝居天帝之位?!你也配为我等之主?!”
“你做天帝,就是将自己麾下的属民送死,就是为了叫三界动dàng么?!”她不客气地喝道。
天帝还没回过神儿来,就听到了这么一番喝骂,顿时大怒。
若从前,他半点儿都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女仙放在眼里,哪怕她身后同样来历不浅。
会叫他不顾自己的身份,从那仙宫之中而出,其实对于望舒少君来说,她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般rǔ骂,天帝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他乃是三界主宰,是这仙庭的主人。
望舒少君同样也知道,可是她却并不感到为自己出口而后悔。
若只是想要活着,就要卑躬屈膝,就在匍匐在天帝的面前,对那世上一切的不公都视而不见,不为自己的属民讨回公道,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谓活着,不是行尸走ròu唯唯诺诺,而是哪怕下一刻就死,也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qíng。
她当然知道天帝的qiáng势。
当她和清苑仙君带着北地神国的妖shòu进入仙庭的时候,只不过是远远地看了这为天帝一眼,就觉得心神摇曳,心中生出畏惧与敬服。
这位天帝不是轮回塔之中的那些寻常的人类帝王,或是普通的修仙者,而是真正的上位的qiáng者。据说他乃是上古上神,几乎是天地初开的时候就存在于这三界之中,其后,那诸天的圣人,漫天的神佛亲自为他加冕为这天地的主宰,从此,这不知多少万年过去,他就一直安居于三十三重天上,俯瞰这三界的一切。
真正的帝王,也是真正的qiáng者。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自己惹怒这位帝王。
可是她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属民,讨回这个公道。
哪怕天帝一怒,自己就会烟消云散。
“你竟敢如此放肆!”天帝的身后陆续飞出无数的上仙,将这位威严而冷酷的天帝围拢在其中,那浩瀚的威压之下,连整个仙庭的边缘,那些绵延万里的殿宇,都在哀鸣破碎。
所有人都在看着望舒少君。
“若天帝仁慈,我怎会如此放肆。”望舒少君冷冷地说道。
她手中灵光汇聚,化作自己的灵剑,横于自己的胸前。
此时她已经看到天帝眼中的杀意。
这样统御三界无数岁月的天帝,当然不可能放过自己这样放肆的叛逆。
她沉默了起来,突然开口说道,“当年我拜入仙庭,只不过是想给属民和平安泰。北地妖shòu从未畏惧牺牲,对于妖shòu来说,战死是最大的荣耀。但是我不能承认那样卑微而底下,仿佛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牺牲!要死,就是真正的战死,和仙卫平等的地位。若仙庭将我们当做真正的一员,我们也愿意为仙庭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是天帝,我只想为神国讨一个公道,为什么……我们要毫无尊严地死去?”
“在天帝的心里,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子民?我们算什么呢?”她认真地问道。
天帝的脸色铁青,仿佛是在用一种刺骨的眼神看着她。
“当你当年进入仙庭,朕就知道,你日后一定会在仙庭兴风作làng。”他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反骨,当年我就应该……”
“难道我当年还不够顺从?”或许是她自灵剑通灵而出的时候,剑意冲霄,因此曾有无数人说起过自己太过尖锐,可是望舒少君觉得自己很冤枉。
如果天帝不生事,她吃饱了撑的跟他玩儿造反啊?
“你有一双和他们不一样的眼睛。”天帝轻声说道。
他震慑万仙无数年,对于仙人的心xing,只透过眼睛就能看出。
望舒少君的眼睛,没有野心,可是却有不驯,与破釜沉舟的尖锐。
那是表面的臣服完全不能掩盖的真正的望舒少君。
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清苑仙君,天帝并不在意,那青年的心xing软弱,为人也愚蠢,根本不需要担心。可是望舒少君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北地神国另有缘故,他一想到这望舒少君背后的无名仙,就觉得恼火到了极点。
与其说无名仙影响着望舒少君,还不如说望舒少君影响着无名仙,那仿佛剑一般的尖锐,与不揉沙子的xing子,连无名仙都变得开始与从前不同。天帝的心里,无名仙是绝对不同的,当然不能容忍。
望舒少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突然笑了笑。
“这简直可笑。”她冷淡地说道。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云空之上突然罡风大作,冲天的妖气自她的身后传来。
望舒少君并未回头,只和天帝对持,她的身后,一条美丽的碧绿的蛇尾环住她,将她护在尾巴里。
她还听到仿佛是六道仙君的一声轻叹,这个一脸苦bī的青年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仿佛不敢和她并肩。
“坏,吃了你。”小柳天真的声音传来。
天帝仰头,冷冷地看着这恐怖的妖蛇,嘴角勾起的是一个冰冷的弧度。
“区区相柳……”
他对望舒少君似乎还有忌惮,只不过是疾言厉色,然而面对小柳却再也没有任何的顾忌,抬手,一道灵光在指尖汇聚,转眼就化作激烈的灵光,弹指,就向妖蛇巨大的蛇身而去。
那小小的灵光看似不微弱,然而却带着令人惊恐的毁灭之气,沿途而来,四周的空间都在坍塌收缩。望舒少君心中一紧,急忙护在了妖蛇巨大的蛇身之前,握住手中灵剑警惕地看着这道速度并不快的灵光。
比她更快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
俊美而冷冽的青年,抢在她的身前,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
他弹指,同样是一道灵光,仿佛是轻描淡写地将那道灵光打偏。
那道灵光被打偏,转眼就冲入了星河之中,几乎是瞬间,一颗大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曦天君嘴角溢出一道血线,踉跄着倒入了望舒少君的怀里。
他脸色苍白,双目微合,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丹田,脆弱得仿佛顷刻之间就会湮灭。
“阿玄!”望舒少君先是震惊于天帝的那一击,若是击中了自己和小柳,那两个人只怕尸骨都不会留下。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爱人,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几乎要落下泪来,急忙把自己的仙灵之气传入他的丹田,为他稳定他丹田中的伤势,轻声说道,“别为了护着我……”连命都不要了。
玄曦天君的出手,甚至代表了,他不顾天帝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反抗了如师如父的最亲近的长辈。
玄曦天君勉qiáng笑了笑。
在这场争斗里,他无法对天帝拔剑相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天帝杀死自己的爱人。
他只能全力阻拦在他们之间,不要叫他们伤害到彼此。
这一刻,玄曦天君突然有一种诡异的在婆婆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的苦bī男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复杂。
他只能侧头,亲了亲望舒少君光洁的脸颊作为安慰。
就这么一个动作,顿时就叫对面炸了锅了。
“玄曦!”天帝本正沉浸在亲手伤了爱徒的苦恼与震惊中,那时虽然对爱徒维护望舒少君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不是早就知道么,自家爱徒被望舒少君俘虏,在他的身上种下过禁制,一旦望舒少君死了,他也一定跟着死。因此,他觉得这个还算可以理解。
可是当他亲眼目睹,玄曦天君凉薄的嘴唇扫过那女人的嘴角,亲眼看到玄曦天君那冷淡的脸上,露出对望舒少君的爱意,顿时就受不了了;他的双手都气得发抖,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六道仙君本冲到了前方要护住小柳,谁知道就听到这句,顿时心惊胆战地躲到了妖蛇之后。
好心虚的感觉哦。
“师尊。”玄曦天君微微撑起自己的身体,依旧靠在爱人的怀里,垂目低声唤道。
他避开了天帝的烈火眼。
“你,你……”天帝万万想不到从不动qíng的玄曦天君竟然爱慕上了望舒少君,一时气得浑身发抖,之后,用憎恨的眼睛激烈地看着那天上的女子。
他觉得自己更恨她了。
“你这个妖jīng,竟敢迷惑玄曦的心!”这是恶婆婆的绝对台词啊,望舒少君简直都要笑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一边喂给自己爱人几枚仙丹,叫他好过一些,一边冷冷地说道,“就迷惑他了,怎么着吧!”她还扑上去亲了爱人一口。
她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挑衅,几乎令天帝出离地愤怒了。他就看着这个有恃无恐的女人,一双狭长冷厉的眼睛睁大,许久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霍然看向无声的玄曦天君,放缓和了声音温声说道,“玄曦,师尊都忘记,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有一个道侣了。”
他看到玄曦天君诧异地看向自己,努力按捺心中的恼火,更加温煦地说道,“你是朕的唯一的弟子,是仙庭最尊贵的人,你过来,回头,师尊为你去向仙庭中最美丽高贵的仙子求亲,好不好?”
他几乎是用溺爱的表qíng看着自己的弟子,那种种的慈爱与温和,并不是在作假,而是发自内心,完全看不出他对旁人的冷酷。在这个时候,望舒少君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玄曦天君千方百计想要缓和她和天帝之间的关系,而不是背叛天帝。
因为他是真的疼爱着自己的弟子。
一位君临三界的帝王,竟然还有这样慈爱的表qíng。
仿佛所有的疼爱与耐心,都归于玄曦天君的身上。
只看一眼,望舒少君就知道,玄曦天君养育在天帝膝下,是多么的幸福而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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