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安三兄弟去宫门外接了人回来,张小碗一见,这才知汪永昭先前说的他要出事了,便要她分家的话中的出事,是指他要死了,而不是她以为的他要再被打压。
这时的汪永昭奄奄一息,与前面的装病之态完全截然不同,而他握剑与枪杆的右手上,那筋骨竟挑断了一根,伤口丑陋狰狞。
☆、119
汪永昭这么一回来,汪家上下哭成了一团,不过张小碗听着,这些哭声里还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意味,并不只单单只为汪永昭在哭。
找来了大夫给汪永昭看了病,大夫照便那几句套词,说熬过去了就能活着,熬不过去就是死。
被汪永重凶狠地多看了几眼,大夫被吓唬住了,只得又道,尽力而为。
随之汪家又请了几个大夫,这时张小碗也帮着二夫人忙着内宅的安排,很多时候,她也只轻轻提点二夫人几句,主还是二夫人做的。
几天下来,汪杜氏也明白张小碗根本没有想回来掌家,也无意分她的权的意思。这日张小碗见汪永昭病qíng一稳定,汪观琪病qíng也稳定了下来,她yù要回村,汪杜氏还跟张小碗红了眼眶,扶着肚子朝张小碗一脸感激地福了福腰。
张小碗也不与她多说别的,微微一笑就踏门而出。
这个汪家,是住在这里的不少女人的家,她们在里面争,里面斗,也在里面活,说来真是与她无关。
她为汪家付出的,现眼下也从汪永昭那里得到了。
而这内宅不是她的,是这些女人们的,她也没想与她们一起分享她们的男人,自然没必要绑在一起争争斗斗。
汪永昭醒来后,歇息了两天,又听得那妇人又回去了叶片子村,听后他也没觉得有何奇怪之处,那妇人很擅长银货两讫,且后着利索,抬脚即走。
汪永昭想来,要是有朝一日,他要是与她那小儿敌对,这妇人也会很快就过河拆桥。
她无柔美之态,心肠也堪称狠辣,如若不是所做之事还堪称公平,讲究信用,最先汪永昭也是容不下她的。
现如今,那逆子也真是自选了一条日后如若成功,定是一飞冲天的路,看在他的份上,汪永昭更是只能容她下去。
说来,对这个生死之刻还能淡定沉稳坐于正堂的妇人,汪永昭也不得不认为,他对她也是有几许佩服之意的。
永延十月,前线战事暂歇,但云州还在夏人之手,双方僵持不下,靖王上了请示主意的奏折,皇帝下旨,血洗夏朝之时,就是靖王班师回朝之日。
张小碗几日后闻罢此讯,不禁为皇帝的的旨意也愣罢了一会,皇帝也太毒了,这打不下夏朝,就不让人回来了?
要是打个一二十年,战线拖长,后方的粮糙要是供应不上,岂不是要饿死靖军?
而靖王前有夏军,后有皇帝的旨意,这时要是揭騀而起,只有死路一条。
一连好几日,想着面对皇帝的这一步棋,靖王会如何反应,张小碗日夜难安,连江小山来报丽姨娘有孕,她只是挥挥手,拿了锭银子打发他走了。
江小山拿着银子哭丧着脸回去了,上呈了大公子,大公子一看,拿着银子在手中抛了两抛,便扔给他说,“去给丽姨娘送去,就是说夫人赏的。”
江小山不解,但他确也是想不透这些主子脑子里的弯弯勾勾,便也不再想,挠挠头去送银子。
不过他刚走了两步,大公子又叫住了他,淡淡地说,“夫人这银两是夫人的心意,还有我的,你去帐房再去取五十两一起送去吧。”
那妇人端是如此吝啬,就拿了锭十两银子的,也过于小气了。
家中丽姨娘怀孕,汪永昭也不再像前次雯儿怀孕那般激动,姨娘的孩子只是姨娘的孩子,没什么甚大的出息。
像他那庶子怀珏,也快三岁,见着他不是哭就是躲,端是làng费了他给他的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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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断筋骨的左手握碗有力后,这年十月初,汪永昭把总兵府jiāo给了二弟汪永庄打理,去了汪家在叶片子村的宅子处与大夫人一道静养。
他来,张小碗有些微奇怪,“丽姨娘不是有孕了吗?”
汪永昭扫她一眼,让江小山把他的另一箱书无需搬去书房,而是搬去他卧房后,才转头带着那妇人往堂屋走,边走边说,“是有孕了,这是好事,但应无碍于我来此罢?”
说着转头看了张小碗一眼,张小碗却听得话中另有他意,不解地看他。
“一府的孕妇孩子,汪家的一大家子,府中老少妇孺皆在,父亲也病卧家中,想必上面的人就不用担心现在我这有名无实的总兵弃家跑了,反了。”见她又懂他中的意思,汪永昭坐于堂前说了此话,等那妇人端过一碗水,他喝罢几口才看着她又说,“你倒是又跑得快。”
张小碗朝他福了福,自是致歉,又择了隔桌的椅子坐下后,才对他轻轻地说,“您说,现在的这局要怎么解?”
“什么局?”汪永昭瞥了她一眼,“你一介妇人,不要什么话都要说。”
张小碗听罢,垂下了头。
汪永昭这人,想说时自什么话都与她说,不想说时,就又会说她是一介妇人,时日一长,她也是习惯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无须担心。”
“是。”
看着她低垂的头,汪永昭心里有些不快,不忍她低头,便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派一队人马前去护他即好。”
“真能?”果真,那妇人抬起脸,惊喜地看着他。
汪永昭心里更不舒服了,转过头,脸对着正门,半闭着眼歇息了起来。
刚闭上眼,那妇人明亮的眼睛就在他眼前晃动,他复又睁开,见那妇人还在看着他,他顿了顿,接而不紧不慢地说,“张氏,你应明白,这天下没有无成本的买卖。”
他盯着她,眼看着这妇人眼内的光慢慢褪了下去,满意地翘起了嘴角。
这次,他闭全了眼假寐了起来。
这妇人,聪明归聪明,但她还是最好能一直明白,他才是那个说一句话就算一句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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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上忌讳靖王与他不是一日两日,汪永昭答应旧主忠王保靖王后,就已思虑过往后的一切。
说来,最初他也只想保靖王而已,按皇帝的意思让靖王jiāo出金银,让他在王府中守孝不出一步,新皇让他做的,他都做了。
当时也是双方之间新皇无兵权,而靖王只是皇族,夺宫名不正言不顺,更是有孝在身,而新皇也不能在忠王逝世之后就大动他的儿子,这时谁也不易动gān戈,qíng形便也让他化解了下来。
而如若不是短短不到三月,新皇解了他手中兵权,他也不会在这年皇帝需旧将领兵时,与靖王联手,装病让路让靖王起复。
当时朝中四员大将,除了一个大病在身的老家伙,另一个就是靖王的侩子手,再就是他与靖王。
料想当初,因着当朝这种对新皇不利的局势,哪怕他是忠王的旧部,汪永昭都以为新皇不会对他下手,要知他当初虽追随了忠王,但同时也是向新皇效忠,他也算是新皇的部下。
可惜,新皇不信他。
凌国舅对新皇说他野心太大,汪永昭闻罢此言也是有几许好笑的,他要是不野心大,他会为起初的三王爷,现在的皇帝卖命,拿着家族博前程吗?就算他野心再大,能大过天?
他野心再大,充其量也不过是担当兵部尚书这一职而已。
可惜,这位置已经有凌国舅坐上去了,皇帝也没那个意思让他这个忠王的旧部坐,汪永昭被bī得不得不另谋其位,不得不顺忠王的意,择靖王而栖。
朝廷上的事,他不是生就是死地过来了这么多年,他不是要等来皇帝对他卸磨杀驴的,这么多算的容忍与算计,不是皇帝想让他如何就能如何。
汪永昭小时就在战场厮杀,知晓想要活下来,要活得出人头地,那就得去拼,去争,去夺,更要谋划与忍,这种种缺一不可。
此路不能,那他另择暗路而行,他就不信,他只要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他还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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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汪永昭的那话后,张小碗想了几日,又见汪永昭跟以前无二,便当他那天那时的话另有他意,跟她认为的他对她突然又有了兴趣的意思不同。
又过得几日,见汪永昭不是看书,就是带着江小山出去走走,便是与孟先生下棋,与她不过就是一日三顿饭时的jiāo集,更是连多看她一眼也未曾,便也真正放下了心。
放下心之时顺势也自嘲了一下自己想得太多,她一介糙妇,又不符合这汪大公子的审美,何需到了“以色谋人”,让她替她的儿子要兵的地步?
但她这心也真是放得太早,这天夜间子时,她刚洗漱好,倒完水,正进门yù要关门歇息之际,后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此时后院只有张小碗一人住得,听到响声,张小碗着实愣了一下,待到门边问了是谁,门边传来了汪永昭的那声“我”后,她真是半晌都未语。
“开门。”
这时又是一声,张小碗摇了摇头,打开了门。
门外,汪永昭淡淡地说,“我的暗兵已往大东而去了。”
张小碗看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待他进来,便关了门。
她打来热水让他洗好脸与脚后,便铺开了chuáng褥,慢慢地与他说道,“您啊,您又不欢喜我,何苦为难您自己。”
“为难我自己?”汪永昭嗤笑了一声。
“难道不是?”张小碗铺了chuáng,把chuáng褥打开,笑看着汪永昭。
汪永昭哼了一声,对着那打开的空被子钻了进去。
张小碗便掀了另一条被子钻了进去,随之支着脑袋,看着汪永昭淡笑着说,“我思来想去,想来您也是个正人君子,我无意您您也是无意于我,如若非要睡到一起,怕是也是有原因罢。”
汪永昭冷哼了一声。
张小碗笑看着他,见他还是不语,准备下地chuī油灯。
她脚只动了一动,汪永昭突伸出了手,拿过她头上束发的银钗朝那桌上弹去,不得片刻之间,那油灯便灭了。
“不知害臊的妇人。”黑暗中,张小碗闻得了他不屑的声音。
任他解衣上chuáng也自平静的张小碗笑了起来,待到一会,她才渐渐止了笑意。
慢慢地,身边凭白睡了一个人的气息越来越重了起来,可就算是多了一个人,张小碗却是心如止水,一点波动也未有,这时,她眼睛也是倦了,她闭上了眼睛准备缓缓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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