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痛哭了起来,汪永昭一听她那口中说道的那一声夫君,那刹那,他的黑眸亮得就像黑幕中亮起了星光,他微松了那手,扶住她的肩头,忍不住有些急急地跟她解释,“不会,不会了,你给我生吧,生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我定会好好护在心手,再也不会对他坏了,他要什么我都给他什么。”
张小碗听得又哭了起来,她闭上了眼,伸出一手把他的眼睛拦了,一手半掩了自己的眼,抚过那道流出热泪,再次跟他撒了谎,“你莫要骗我。”
“怎会?”汪永昭却笑了,这一刻,他心里实在欢喜得紧,他把她的手拿下,qíng不自禁地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他忍不住地想笑,对着那并不漂亮白净的手亲了又亲,才笑着跟她慢慢地说,“你别怕,你吃的那药只是凉,大夫说还没伤着着身体,调养得两月即好,到时你就可以有我们的孩子了。”
张小碗听后笑着含泪地点了点头,这时她再也撑不下去了,就势一倒,倒在了汪永昭的怀里。
汪永昭以为她被他吓着了,他杀过太多人,身上血腥味太重,她现在身边还寒着,禁不得吓,他即刻便抱了她起来,往那卧房走去。
他边走边看着这妇人的脸,在她耳边再跟她保证道,“我定会对他好的,你且看着。”
张小碗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把头埋了他的胸前,听得他那激动的心跳声,她缓缓地止住了泪,心中无非无喜。
事到如今,他还在要胁着她要杀了她相依为命的孩子,这让她如何不心冷?
哭过了,她还是得接着战斗。
☆、125
一连几天,汪永昭都很是沉默,总是拿眼睛看着张小碗,要是探得张小碗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就别过头,嘴角这才微微有些翘起。
张小碗也并不是总是笑的,有时累极了也不愿再撑着笑脸,这日在堂屋做针线活,坐在一边看书的汪永昭又偏头看她,她看过去时,脸上便没有笑。
这刻,汪永昭嘴角刹那就冷了。
张小碗随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小心试探地伸出手,探到他的手,见他没动,便拿起放在自己手中握着,又轻轻问他,“我的手是不是很粗?”
汪永昭看她一眼。
“握得你疼?”
“我的也粗。”汪永昭这时却发了话,看得张小碗一眼,又站起了身。
当他去而复返,手中拿了药膏,他打开把白色的药膏涂到了张小碗的手上,一言不发地替她抹着。
张小碗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的脸,想着,也许日子久了,得到了她的“爱”后,他也是会腻烦吧。
得到了,也就不过如此了。
现如今,对他好点,得来几许恩爱吧,这样哪怕有一天他又有了非要不可的人,看在往日这些qíng义上,总亏待不了她多少。
说来,这男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张小碗内心斟酌了几天,便也又再次下了决定。
哭也哭过了,日子还得继续,只能如此。
“你莫要怪我。”在几天后,张小碗终于就那天他们的事开了第一句腔。
汪永昭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我知您也不想对怀善不好,”张小碗伸出那只被他擦好的手,摸了摸他那兴许流过眼泪的眼畔,用非常轻的声音轻轻地说,“您也不容易,是我做得不对。”
说来,就他来说,确也是不对的,他的妻子不愿意给他生他的孩子,那是多大的震怒?饶是如此,那一巴掌也还是没拍到她的脸上,算是也是不错了。
汪永昭听罢,把她的这只手也擦好了药膏,才淡淡地开了口,说道,“你好好吃药。”
张小碗点了点头。
现下,汪永昭已经不许她进灶房,那调身体的药,都是江小山亲手熬了与她喝,他确也还是不信她。
这倒是无妨,张小碗下了决定,便也不怕这些个了,第二日早间,她给汪永昭穿好了衣裳,便对他说,“我要去做早膳,您帮我去烧灶火,可行?”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待张小碗蹲身给他穿好靴,又踮起脚尖给他整理了一下发带,看着眼前飘过的那根她做的黑色发带,其中黑丝绣的暗纹在晨光中要仔细分辨才看得清图样……
他的眼睛追着那根发带被她放到了他的身后,又转脸看了看她那平静的脸,便点了点头。
随得她去了那灶间,烧罢柴,间隙间拿过了舂米杆舂起了米,张小碗见他的袍子垂在了地上,便在他身后弯下腰,把袍子折了折,放在了他的膝前。
见他看她,她便浅笑了一下,“别弄脏了。”
汪永昭又看得她一眼,转过头专心地捣起了糙米起来。
*******
这日上午,张小宝来了他姐处。
他在堂屋拜见过汪永昭,静坐了一会,见汪永昭也不走,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姐。
张小碗笑看了他一眼,便笑着说,“有话就说吧。”
张小宝不说话,就是拿着眼睛又小心地瞄了两眼汪永昭。
可汪永昭还是不走。
张小宝见状,轻咳了一声,眼睛渴望地看着他大姐,希望他帮他拿个主意。
“说吧。”张小碗摇摇头,开口领话,“是家中的事?”
见她开得了口,张小宝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说,“是。”
“何事?”
“小妹的亲事。”张小宝挠挠头说道。
听到此话,张小碗停了手中的针线,眉毛也轻拢了起来,“说来,我这里有几个人,但……”
她先前替小妹选的那几个,小妹都不答应,现下,小妹都及笄好几年了,再不嫁确也得成老姑娘了……
张小碗咬了牙,正要跟张小宝说要他把小妹带过来让她管教,小宝却朝她苦着脸说,“咱妹子了不得,领了个男人回来说就要嫁他。”
“领了个男人?”张小碗嘴巴微张,诧异地看着他,“从何领的?”
“路边。”张小宝又紧张地挠了挠头。
“路边?”张小碗gān脆把手中在fèng图样的袍子放下,脸也板起来了,“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个乞儿。”张小宝挪了挪屁股,说完,抬头看了看他大姐,又看了看汪永昭,见他看都不看他这边一眼,便蠕了蠕嘴皮,鼓起勇气小声地说,“你怪我吧,是我没看好她,但这亲事得您回去做主办了,没得法子,咱家那丫头前几个晚个就拿扁担敲开了那人的门,说死活都要嫁他,还爬上了人家的榻,大姐,您快回吧,要不咱家的脸都要给她丢光了。”
张小碗听得半会都不知说啥好,这时她见到张小宝屁股已经从椅子上挪了下来,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看着她,一副怕她打的模样,她更是哭笑不得。
“什么样的乞儿?”张小碗揉了揉头,“以前家在何处?现年岁多大了?”
“以前是野坳村的,刀大哥问过人了,确实不假,岁数有二十三了……”张小宝偷偷地抬眼瞄他大姐。
张小碗没理会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想了想,又问,“怎地看上个乞儿了?总得有个原因吧。”
张小宝听到她这话,不安地挪了挪位置,才小声地道,“咱小妹说,说他好欺负,便嫁他。”
张小碗听得半会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拿眼瞄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汪永昭,见他依然一脸漠然,不动如山看着他的书的模样,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回头对张小宝说,“你看可嫁得?”
“不是嫁得不嫁得,是必须得嫁了,”张小宝见他大姐脸色不是他先前以为的难看,往前挪了几步,挪到了他姐跟前,在他姐身边轻声地说,“咱小妹说,那汉子力大,能打架,她有次去田里给咱们送食,路上遇上几个混小子,就是他帮打退的人,我也看了,确也是个能打架的,大姐,你想想,咱小妹也是好不容易有个要嫁的,管他是不是家里没人了,还是个乞儿,咱们不计较这个,能过日子就好,咱家现又不是多养不起那一口子人。”
张小碗听罢,看他一眼,“那人家愿意吗?”
“那乞儿?”张小宝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大叹道,“哎哟,都忘了问他了,咱就顾着咱小妹怎么说了。”
他被他那胆大包天的小妹吓得不轻,待把事问了个三三两两后就直奔他大姐这来了。
“咋办?我回去再问问他去?”张小宝看着他大姐问。
“问什么问,他一介乞儿,有何话可问?”这时,汪永昭突地开了口,他先是刮了张小宝一眼,“身为长兄,替家中小妹择了如此一件亲事,你当的什么长兄?”
斥责完他,便转头对张小碗道,“我营下还有几个在京中的好儿郎,呆会我让小山给你念念人。”
张小碗听得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地说,“您就别跟我说顽笑话了,您瞧瞧,依我家小妹的xing子,能不如她的愿吗?现下都如此了,还是我过去先看看人吧。”
“成何体统,”想及张小碗那个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的小妹,汪永昭也不快了起来,“听说他们都是你一手带大的?”
张小碗不吭气。
“你看看你一个个都带的都什么人,一介女子,对着婚事挑三拣四,这般年龄了还领了那不三不四的人进家,家门都被她败坏了。”汪永昭又斥责起了她。
这时,张小宝已然站了起来,拿着眼睛横他。
汪永昭也一眼直视了过去,那冷酷的眼神尤如两道冷剑。
可张小宝也毫不示弱,努力地瞪大了他的牛眼。
眼看他们就要打仗一般,张小碗只得伸出手扯了扯汪永昭的衣袖,对他说,“您就别埋怨我这带的都是什么人了,快快帮我吩咐小山套好马车,我得去瞧上一瞧。”
“明日再去。”汪永昭想也不想地答。
“这日头正好,还是先过去吧,在家中我也不安得很,过去看看qíng况,也省得我心烦意乱。”
“你哪会知什么心烦意乱?”汪永昭扫她一眼,便站起了身,对着门口大喊了一声,“江小山,过来。”
正在院中吃夫人给他的蚕豆的江小山一听,忙把蚕豆揣到兜里,对晒太阳的孟先生小声地说,“我家大公子叫我了,先生您看,莫不是大公子又叫我过去挨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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