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碗听得冷冷地看向她,汪杜氏被她看得垂下了眼,不想对视。
“说罢,哪几个是不对的,说出来,看跟我这册子上的对不对得上号。”
“对得上号又如何?对不上号又如何?”汪杜氏垂着头轻声地道。
“对得上,那便不是你我说如何得了的事了,”张小碗轻描淡写地道,“这事,大老爷自会叫人处置。”
“是大老爷做主?”汪杜氏看得她一眼,不禁咬了咬嘴,轻轻地道。
“是。”
“那我便……说了。”汪杜氏又咬了咬嘴唇,半抬起头,轻声地说得了几个名字。
而她所说的,跟张小碗手里册子上的名字都对上了,只是张小碗这册子里写的只有两个,汪杜氏却说了四个。
“全写上。”张小碗便朝汪余氏轻颔了下首。
汪杜氏这里对过,便是三夫人汪申氏,汪申氏先前听得汪杜氏口里说的那几位,临到她,她犹豫了一下,比汪杜氏还多说了一位,她这里的人数有五位。
汪余氏这里记上了人数,这两人便带着丫环走了,走到门边时,这两位妇人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在主位上看着手中册子,根本未看向她们的张小碗一眼,她们朝得张小碗福了福身,拿着帕子掩了嘴,这才走开。
门又被人掩上,等到屋内全然安静了,汪余氏才开了口,她淡淡地与张小碗说道,“这旧的就算去了,总会还有新的。”
张小碗听得漫不经心地轻应了一声,一会,待她把名字全用自己的笔迹誊抄了一遍,才抬头对汪余氏淡淡地道,“大老爷说了,汪家的庶子庶女已经有得八子四女了,嫡子嫡女那也是有得十来位,咱们家算得那子息长的人家了,以后这些姨娘们要是能再给汪家添枝加叶,便是好事,要是不能,也无大碍,主要的还是你们要多添嫡子,那才叫好。”
汪余氏听得“哦”了一声,抬头认真地看向张小碗。
“这些年间,永安永庄和永重,姨娘们也娶得了不少,光永重房里的就有那八位,这要是再娶下去,怕是得给他们再置宅子才够罢?”张小碗说到这,像是说顽笑话般地说,“这是大老爷先前跟我说的话,听来是不会再给你们宅子住姨娘了,你们便死了这条心罢。”
汪余氏听得这话,眼睛都瞪大了起来,手里的帕子一时没注意,竟掉在了地上。
这时,她一回过神,便帕子也未去捡,拿了毛笔,又重添了两人到了纸上。
写罢,跪到地上,双手把纸张恭敬地送到了张小碗的面前。
张小碗接过纸,随口说了句,“起来罢。”
说罢,她重拿起毛笔,把那两人的名字又誊写在了她的册子上。
“她们都会去往何处?”在她一笔一划写字间,汪余氏轻声地问。
“咱们家,在钟暮县的光华山上要修一座寺庙,那里就是她们的去处。”张小碗淡淡地道。
“大嫂慈悲心肠。”汪余氏说得了这么一句。
“呵……”张小碗听罢笑了一下,摇了一下头,不再接话。
她哪有什么慈悲心肠,这不过也是汪永昭的决定罢了。
那寺庙,不仅是要把这些有嫌疑的姨娘们关到那处,连汪韩氏,也是要住进去。
只可惜,靖姨娘她们早了那么几天被送走了,要是晚点,便不会去那地了。
去汪家的寺庙,再如何,总比去那寡妇盘锯,必少不了争衣夺食的栖村要好些。
她又哪是什么好人,要是真是好人,不会为了让汪府安宁点,以后她事少些,就默许着她们把看不顺眼的姨娘写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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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府的整顿花了近半月的时间,怕是汪家那几兄弟,各自都跟自己房里的正妻透露了不会再纳新妾的口风,后院的那几位正头夫人一高兴,这汪府竟一扫之前的沉郁,这汪府竟多了几许轻松的气息。
就算汪观琪成日yīn阳怪气,她们少不了在去问安之时被他喝斥,找茬,但她们眉目之间还是多了几许轻快。
这日张小碗要回去之前,一家人吃了顿饭,在女桌这边,汪杜氏还下跪给她敬了杯酒。
接下来那两位也亦然,张小碗未语,接过酒杯就一口喝下。
一桌的四位夫人,谁也没就此说过支字片语,这时她们jiāo谈都廖廖,但她们共同坐在一桌的气氛,竟是从来曾没有过的平和,甚至称得上详和。
张小碗回府后,汪永昭便又回了兵部办差,日日不着家,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接下来有得数日,他竟是夜间都不回了。
因着自家媳妇有了身子,江小山被特准留在了府中办差,这日他去了外头送信回来,拉了闻管家到了一边,小声地跟他说,“你说咱们爷不会不准他兄弟纳新妾,他自个儿倒要添新美人了罢?”
“你这是从何听来的?”闻管家刮了他一眼。
“外边听来的呗,就是上午给秦大人送信时听来的,”江小山挠挠头,困惑地道,“想来也不应该啊,他现下跟夫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可能要新美人?”
闻管家听罢抽了下他的脑袋,骂道,“少听外人胡说八道。”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主子们的事,你少乱说。”
江小山不服气地横了他一眼,“我这是为了咱们府的家宅安宁,你懂什么?”
说着就摇头走了,闻管家看得他走远,这才长叹了口气,双手合掌朝得天空拜了拜,念叨了一句,“老天保佑。”
这边江小山为着张小碗担扰不已,每每看见张小碗就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张小碗看得几次,有些好笑,但也不问。
看得她不问,江小山更想叹气了,想提几句让她注意点的话都无从出口,只得哑巴吃huáng连,有苦说不出。
过得几日,这日白日间汪永昭便回来了,一回来身上就是老大的花粉气,江小山跟着他进后院,急得满头都是包,想跟汪永昭提醒几句,但他话往往还没寻思好怎么开口,那急步往后院走的大老爷就又把他甩下了一大截路,他只得急忙跑过去接上,这话是怎么样都没法想好,再好好出口了。
不得多时,他们就到了后院,他看到大夫人那笑意吟吟迎过来的样子,江小山差点都快要急哭了。
可当夫人靠近,笑脸还是那张笑脸,脸上一点波动的qíng绪也无,只一刻,江小山的那满腔热血便冷了下来。
等到夫人把大老爷迎进了屋,江小山重重地抽了下自己的脸,骂自己道,“抽你这个不长记xing的,都忘了夫人才懒得理会大老爷有多少美人。”
说罢,他那心又偏到了大老爷身上去了,他伸手擦了擦眼角,自言自语道,“大老爷也是个可怜的,待到善王一回来,夫人做的那第一套新裳,必是善王的,不是他的。”
☆、159
“可是先要沐浴?”进了屋,张小碗解了他身上的披风,嘴边有着浅浅笑意。
“嗯。”
说罢,张小碗手上的披风在他身前闪过,那道媚俗的暗香也随之飘过,汪永昭忍不住皱了下眉,“拿出去。”
“咦?”张小碗回头,稍有些不解。
“衣裳都拿出去。”汪永昭解了身上的外袍,扔到了地上,随即解开了里衣,拿到鼻间闻了闻,没闻到异味,这才扔到了屏风上。
“是。”张小碗应了一声。
汪永昭看了她一眼,垂眼看着她的手把他的外袍捡了起来,这才淡淡地道,“边疆有几个武将回京,都是兄弟,这几日陪得他们在外边喝了几天酒。”
张小碗微笑点头,见状,汪永昭冷冷地翘了翘嘴角,就提步往内屋走去。
热水很快提来,洗到一半,汪永昭拉了她进了浴桶。
事毕,他摸着她的肚子,微微有些不快,“要何时才能有?”
张小碗还在轻喘着气,听到这话,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淡淡地道,“有时自然就有。”
汪永昭听得冷哼了一声,“再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皇帝的御医都被他弄来过,还找什么别的大夫?没有就是没有,这事哪能勉qiáng得了。
不过,这种大实话,张小碗是不可能说给他听的,她听过后也只当他是说说,回他个微笑就是。
汪永昭说是陪兄弟喝酒的话不假,隔天,那几个武将带着家眷就过来拜见张小碗了,期间有两个是没带人来的,他们倒不是没有家眷,只是不是正妻,汪永昭嫌丢人,不许他们带来。
有正妻的在张小碗面前露了个脸,得了她不少回礼,他们回去时还没出汪府的门,得了礼的就去嘲讽没得礼的,这还没三言不对,就在汪府里大打了起来。
汪永昭提了军棍过去一人打了十大板子,才把这五人给打踏实了。
男人打架,妇人是被吓得不轻的,不过这几个武将里头,有个都指使挥史的夫人胆儿特别大,拉了其它二位夫人一起看架,还在旁儿拍着手板咯咯笑着,天真烂漫得很。
前来看热闹的张小碗见着心喜,又把这几个夫人招到手边,又一人赏了两个金镯子,还封了包打头饰的银子,美得这几个妇人的夫君,哪怕在一旁被棍子打得呲牙咧嘴,也喜得眼睛冒光。
这几个穷武将,边疆一向没得多少油水可捞,夏朝的那些吃的穿的都被大军带回来,更别说银子了,这些给抠门得紧的靖皇关国库里头了,他们回来述职都是汪永昭给的盘缠,这时又得了银子回去,自然是心喜的。
没得张小碗打发的,私下就来跟汪永昭哭穷,汪永昭一人踢了一脚,还是各自给了他们五百两的私银。
他们一走,汪永昭就找来张小碗算帐,这一算,算出了近万两的支出。
这几个都指挥史自个儿得了,汪永昭还得给他们另外一些,让他们发给手底下的兵,这一万两,还只是他给他们这次来京回去的打赏,待到年底,又得另拉一批过去私下发给他们。
汪家在边疆的经营,日后也少不了这些人的帮忙与扶助,说来,待过几年,这些人也终会被他养成是他的人。
现下,汪永昭让亲信腾飞成立的马帮,这时已经在大夏,云沧两州这几地跑了起来,再有其它各行各业布下的暗桩,待过些许年壮大了起来,谁知那又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尽管现百老往那边填银子,但汪永昭却知那银子有朝一日是收得回的,而眼下,他只得怀慕一个爱子,往后那么大的家业,只得他那一个眼睛长在脑壳顶上的兄弟相帮,怕是辛苦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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