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他坦dàng的眼神迎得喉咙都哽了一下,似被什物堵住了喉咙口一般难受,不过只一下,随即他就转怒为笑,道,“甚好,朕也知爱卿抱子之心,但这次还是用你青虎蓝虎营的人罢,下次,朕自调用朕的红凤营,你看可好?”
“臣遵旨。”当下,汪永昭想都没想就磕了头,他可担当不起皇帝这询问的口气。
当他退下,皇帝怒得砸了桌上的镇纸,嘴间不屑地道,“征用朕的红凤营,好大的胆子。”
发完火,又觉得这汪永昭真是胆大包天得很,但,看着他现下因着那汪张氏生不出儿子那沉不住气的样子,他暂且还是可以容忍他的。
罢了,善王还在那夏朝,就当是为了善王,再看在他母亲汪张氏知qíng达理的份上,这次他再给他点面子罢,留他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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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抄的家,下午那户部就来兵部抬他们抬回来的银子。
当下,汪永昭跟户部的顾可全大吵了一架,顾可全这次连一两银子也不给他留下。
见顾可全一点脸面也不给他,汪永昭便指着大门与他道,“那你就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今个
儿,能不能出得了这门。”
“汪大人您这是不想讲理了!”顾可全脸一板,那出了名,不跟人讲人qíng的铁脸便出来了。
“我这一排兵,”汪永昭指了指围着户部那几个人,不许他们提箱子的壮汉道,“他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要养,连点打酒钱也不赏给他们,顾大人您也太抠了罢?”
顾可全听得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朝廷未给他们俸禄一般?汪大人,您是想让本官留下钱贿赂讨好你青虎蓝虎营里的人不成?”
顾可全倒咬他一口,气得汪永昭就要去踢他的头,这时刘二郎冲了过来抱住了他,“汪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说着就挥手,朝得围住的人令道,“快快散开,顾大人是奉了皇上之领来抬银子的,尔等休得放肆。”
这些人一听刘二郎的话,带头的只得皱着眉头看了刘二郎一眼,但长官之令不得不听,他们看汪永昭这时只是铁青着脸,但不说话后,领头的校尉便一挥手,带了人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
待顾可全把银子全抬走后,汪永昭甩开了刘二郎握在他臂中的手,漠然朝得他道,“刘大人好胸襟。”
说罢,他大步走入了内堂,剩下刘二郎站在原地尴尬地朝得过来围观的几个官员连连拱手,口道,“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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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家,一到了妻子的后院,汪永昭脸上的bào躁就少了些许,不再像外面那般装得怒气腾腾。
待那妇人与他换了衣,他疲惫地说,“你说的没错,他终是皇帝。”
那妇人替他整理衣裳的手顿了顿,抬眼问他,“他又来了?”
“是,且也不是……”汪永昭顿了一下,终是相对应地说了实话,“他要把我这几朝替换间打下的人脉全都毁尽,今日,他差了我的人去抄家,那家的小舅子是个大学士,现在外地为官,曾与我有那杯盏的qíng谊;前几日,他令我抄了大理寺廷尉的家,那廷尉,以前是我门下的人,如此下去,他不罢休,我怕终有一天,我还是只得只有其名没有实权,他这才放得了心。”
“竟是如此?”那妇人听得却并不奇怪,且抬得头问他道,“您可有应对之策?”
“现无,要静待时机。”汪永昭伸出手摸上她的脸,看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她道,“可要是有一天,我这尚书位置是保也保不
住,你可愿意与我一道离了这尚书府?”
那妇人听得便笑了,竟是想也没想般与他道,“当然得与您一道走,难不成,还等得了别人来轰我走不成?”
那妇人又替他理了衣袖两下,平静地说,“咱们村子里那处宅子还有家人打理着,随时住得了人,再不远处,也还有六处庄子,就是那远地方的江南,我也着人帮咱们家备好了千顷良田,小叔子们的,我也备上了一些,便是隆平县,我也另差人备上了些田土,只要有条命在,全家人过日子不难,咱们家不再是那等没有退路的人家了,您且放心。”
“嗯,”汪永昭听得笑了起来,又笑道,“只要有条命?且也是,得把命留住了才行。”
那妇人看着他笑,待他笑后,她才苦笑着说,“只是您这,才管了兵部多久?您真的会到那步田地吗?那多可惜。”
汪永昭听得心口猛地撕撕地抽疼,过得好一会,他忍了又忍,竟还是沙哑了喉咙,“你也知我想好好管着兵部?”
“知呢,您的书案上,甚多各地籍帐,我听得小山说过,每年那些在战场上逝去兵士的俸钱,都是您跟户部磨着差谴人送回去的。”
汪永昭听得眼睛一热,半晌才平复了心qíng,把她抱到怀里暖了心口好一会,才淡淡地道,“做得今年,日后我怕是这等发银子的事也做不成了,但愿边疆再无大战,不会在这些年间,再死上那三五十万的人……”
说罢,他把头埋到妇人的耳间,终还是忍不住热了眼眶问她,“那你可知,我是几岁上的战场?”
☆、167
“听小山说过,您是七岁上的战场。”张小碗说到此处,眼睛稍有点酸涩,心里也有些苦涩。
佛说世人皆苦,想来谁活着都有谁的苦处,她有时也不想那般理智,要是一个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必人生也没有那么多不可解,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和妥协了,也不会时至今日,还临到了她为这个给她与小老虎造成过磨难的男人而心酸。
“比我们怀善还要早很多年,”张小碗悄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轻抚着他的头发,不紧不慢地与他说道,“我还听小山说,边疆的风沙很大,您当时有穿挡沙的斗蓬吗?”
汪永昭听得笑了,他抬起头,用手摸着她光滑的脸,嘲笑她道,“半年都未必沐浴得了一次,衣裳一年都未必换得了一套,还穿挡沙的斗蓬?你当是去玩耍的么。”
张小碗稍想了一下,不禁宛尔,“想来也是,那是战场呢。”
汪永昭看着她的笑脸,伸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chuáng上,极至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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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透出了点口风,他萌生了退意,这厢,张小碗与他商量过后,已着手准备跟上他的脚步。
她不知道汪永昭为什么突然不眷恋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了,但她却知道这是对汪家,对怀善是最好的选择。
靖皇太忌讳汪永昭了,而张小碗也相对了解靖皇对汪永昭的忌讳,这样一个只手能遮天的臣子,只要皇帝不是个傻子,谁都不放心把一个权力极大,势力过大的臣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何况,靖皇的xing格只比汪永昭只qiáng不弱,要知一山哪容得了二虎,所以如果靖皇不放手,非要拔了汪永昭的虎翼的话,那么退步的只能是汪永昭。
汪永昭毕竟不是皇帝,他再厉害,他也只是个利用动dàng的王朝起势的臣子,皇帝真要收拾他了,他哪可能斗得过皇帝。
张小碗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汪永昭的所作所为,也知晓他确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种人,无忠君之心,更无名传千古之意,对汪永昭来说,生存永比一切都重要,就这点,张小碗不得不承认,她是欣赏汪永昭的。
不是欣赏汪永昭的残忍冷酷,而是欣赏他总是能懂得低头下跪,得以保全他背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包括汪家的人,也包括他背后庞大的兵卒。
据张小碗从帐册里算出的人数所知,汪永昭现手下还养着五千兵卒,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兵卒是他的死士,他要出事,饶是靖皇不杀了他们,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家庭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一退,那就是成千上万条命,就又可保全了。
对过去的她与怀善来说,这个男人确实过于残忍无qíng,但这无法掩饰对一些人来说,他是个肯负责任,有担当的将军,长子,长兄。
张小碗这次叫来了汪家的三个夫人,她把一些田产和宅子都分给了她们。
“大嫂,这是……”三妯娌面面相觑了几眼,由二夫人汪杜氏先朝得张小碗开了口。
“这是给你们的,放手头上好好拿着,那些打点的人过些时日自会来府上跟你们jiāo待详qíng,这些人都是找人选的,你们要是看得过眼,就继续用着他们,要是看不上眼,你们自己思忖去。”
“大嫂,您的意思是?”掌家夫人四夫人汪余氏开了口。
“这事你们也别跟家里的老爷们说,就当我给你们分家后置的产,以后记得留给你们的儿子就是,至于怎么用,你们看着办。”张小碗看过她们,见她们都一脸狐疑不定,她接着不紧不慢地道,“这家也还是在我手里就这样分着罢,四弟媳这些年掌家辛苦,府里的器物,只要不是你们自家里头的,其它的只要她看得上的,都给了她,府里还有的银子,你们各自分分,其余的,我这里一人还给你们五千两。”
“分家?”四夫人咽了咽口水,她的喉咙口有些gān涩,“是不是弟媳哪做的不好?”
说罢,她惊疑地看了一眼二夫人,三夫人。
二夫人朝得她皱眉,三夫人则不屑地撇过了头。
看了这三位也是心不和的妯娌一眼,张小碗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依旧淡淡地道,“我对你没什么意见,只是咱们这家应该分了,也有不少年头了,过得几年,你们都快要抱上孙子了,这家想来也是分得了了,是罢?”
汪府三兄弟现下这年纪也都老大不少了,而这些年她们这些人确也是在一个府中过不下去了,早就想分家,如若不是大头的银子还是大老爷这边出,她们早就来闹翻要分家了,现下见得张小碗给了她们田产,手里还有得银子拿,各个都思忖了一下,便都点了头。
“那好,明日叫永安他们过来见下他们大哥,大老爷自会与他们道明。”张小碗说罢,就叫了她们回去。
这边三位夫人心中各有算盘地上了她们的马车,回了家,待回到汪府,汪杜氏听了丫环说,一早来了府里,现下来请安道别的闻管家来了。
闻管家一来,给汪杜氏施了礼,汪杜氏忙扶了他,闻管家朝得她笑笑,道,“多谢二夫人。”
说着,他朝丫环看了两眼,汪杜氏顺着他的视线过去,顿了顿,便说,“小紫,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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