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三岁看老,差不多到三岁就能知晓,他是不是我汪家儿了。”汪怀善勾起嘴角淡笑道,“说来,岳儿到时就是与我亲,我甚欢喜他,到时带到这边来养,我父亲那里怕也是过不了,岳儿已入不了汪家的籍谱。”
“汪大人就这般不想要他?”龚行风轻“嘶”了一声。
“怕是死了,他都不会眨一下眼,更别说要让他当汪家的长孙了。”汪怀善嘴间微翘,似笑非笑嘲讽道。
“那你想如何处置?”
想着义兄此次一去,以后也是数隔数万里,怕是几年也难得一见,汪怀善想罢,便平了嘴角笑容,与兄长实话道,“要是无大碍,便把我的封地给他,汪家军这边,岳儿是碰不着一根手指头了,木氏在母亲面前如此放肆,父亲没杀了木氏,已是看在我是他长子的份上了,就是长孙又如何?先前便是在他的府中生下,他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可惜如此明显,他的王妃还以为只要他是善王,她的儿子便能享尽荣光。
“那你便休了她,再娶一妻,要不,请皇上下旨?”龚行风扬眉道。
汪怀善摇头,沉稳笑道,“不至于如此,木氏是我的妻子,只要她别不尊妇道,她便是我这辈子的妻子,搁在京中就是。”
“可妾室生出来的儿子,汪大人怕也是不欢喜罢?”龚行风摇头道,“我看你那两个庶弟,他都不甚欢喜。”
那哪是不欢喜,那是厌恶至极,要是不小心被汪大人碰到看一眼,他那两个庶弟能吓得屎裤子。
汪怀善对于他这个父亲的冷酷无qíng,现如今那也无话可说了。
想想他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如此,不认他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想的了。
“纳妾?”汪怀善摇头,“算了,不能再误一女子了。”
“随你罢,”龚行风无奈,“我看你gān脆出家当和尚得了。”
汪怀善闻言拿起桌上砚台往他砸去,嘴里笑道,“你纳的那几个妾,叫什么名儿怕是现下都不记得,纳来花你的俸银啊?”
“人多热闹,”龚行风躲过,嘴里笑着说,“我出门打仗,她们也多个人吵嘴不是?”
“唉。”汪怀善笑叹,“等你回去住了,你就头大了。”
“这有什么?”龚行风淡淡道,“你当世上的女子都像你家王妃,那脚一抬,谁的头都敢踩。”
汪怀善闻言那笑意从嘴间褪尽,良久后,他才与龚行风淡淡说道,“久了,就知厉害了。”
☆、228
这年过年,汪怀善留在了沙河镇。
大年三十那天,卯时,太阳刚从天的那边冒出来,整个沙河镇就被照she在了一片金碧辉煌之中。
因着大年这天不用晨起练武,昨晚与大哥一起睡的汪怀仁醒来一会,嘟嘴抱怨自己睡得骨头疼,却一跃而起,跳到了正在穿衣的兄长背上。
“莫要闹。”汪怀善哈哈大笑,伸出一手稳往他的身体,生怕摔了他。
“那你呆会跟我去打猎不?”汪怀仁咯咯笑。
“今天过年,要呆在家中,改明儿再去。”
“那还不定要多少天。”汪怀仁可没那么好骗,狡猾得很。
“去云沧大东拜年时,就带你去山中转,那边的大山比我们这边的还大。”
“不,我要去千重山!”
“好,千重山。”汪怀善依着弟弟,笑着点头。
“嘿嘿。”汪怀仁见达到目的,才滑下了他的背,赤着脚到处找鞋穿。
怕冷着小弟,汪怀善衣裳也没穿了,替他找好鞋袜,便替他穿了起来。
汪怀仁不像二哥那般凡事亲历亲为,他很是享受着大哥的帮忙,他在榻上用手支着身体,把腿搭到他大哥腿上,跟与他穿袜的大哥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娘见着了,准得揍我。”
“还揍我。”汪怀善坏笑。
“对!”汪怀仁遇到知音,连连点头,“爹还顺着她,真真是个心狠的。”
“可不是。”汪怀善深有体会地点头。
两兄弟一致埋怨过爹娘后,汪怀仁又道,“大哥,你那个王妃不是个好的,待我以后能带兵打仗了,等我杀去京都,为你娶个好的。”
汪怀善为着小弟与他相似的口气愣了一下,揉了揉自己肚子忍了下来,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这个二哥肯定给我银子。”汪怀仁说到此,眼睛又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心想着等会得弄个调虎离山之计,去二哥那偷点银子花花。
自从他们娘亲让二哥管他的银钱后,他那个死脑筋的二哥就把他的零花钱全管死了,连多买根糖葫芦串都要问了又问,真真是烦人得很呐。
“又打什么鬼主意?”给小弟穿好鞋袜,汪怀善拉他起身,给他穿裳。
“嘿,没。”汪怀仁坏笑,等大哥与他穿好裳后,他坐在椅子上等大哥穿衣,一起去娘那边儿洗漱。
出门时,见外边天冷,汪怀善又给汪怀仁穿了一件狐披,汪怀仁看了看身上的披风,与威风凛凛的大哥身上的一样,这才没有扯开。
他不怕冷,才不须多穿一件,但看在大哥与他着同样的裳的份上,便不扯了罢。
“别挑,别使坏……”汪怀善手扶着弟弟的后脑勺,带着他往前走,嘴里叮嘱道,“今天是过年,你要是不老实,小心被娘关起来。”
汪怀仁转了转眼珠着,想了想他娘的心狠手辣,他咬了咬嘴唇,不得已地点了点头。
算了,他就不偷二哥的银子了,也不带表哥们去萧判官家偷萧夫人养的jī了。
**
“娘。”
“娘。”
一大一小两声音传来,正在给汪怀慕仔细束发的张小碗忙转过头,对坐在椅上的汪永昭说,“快叫他们进来。”
汪永昭还没答话,汪怀善与汪怀仁就已进了内屋。
早上阳光好得很,张小碗已打内外屋的所有窗子,这时屋内也是一片阳光明媚,连镜中的人照出来都带着耀眼的神采,张小碗见着镜中的那温文尔雅的二儿本已是内心欣喜不已,这时回头见着站在金光里,仿若身上都散发着光芒的大儿小儿,满脸的笑让她眼角的细纹都露了出来。
“快快过来,怀慕这就好了。”张小碗忙说道,又在镜中看着二儿,轻笑着说,“娘给你cha根白玉簪,可好?”
“好。”怀慕想都未想便已点头。
张小碗就忙让七婆打开盒子,七婆笑得合不拢嘴拿出盒中的一根jiāo给张小碗,对站在张小碗身边的大公子与小公子说,“这是用了极上等的白玉请工匠打的簪子,昨日才送来府中,奴婢还道要夜间穿新衣时才与你们戴,哪想一大早就要给你们用了。”
张小碗正在给二儿cha簪,听着笑道,“晚间还有新的,跟衣裳配成一套。”
“看我,”七婆一听,拍打了一下脑袋,“都忘了新裳是蓝色儿的了。”
张小碗好笑,这时怀仁正淘手要拿簪子看,她伸手拍打了一下他的手,笑骂道,“还不快快随大哥跟父亲请安。”
这时cha好了簪提汪怀慕已让开正位,汪怀善一见,忙坐了上去,拱手朝后道,“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了了。”
说着就回过了身,笑着朝镜中看着他的娘亲道,“娘你给我梳好点,莫梳得跟父亲一样,你看你都把他额头上的皱纹都露出来了,看起来好老。”
一直在喝茶看着手中公文的汪永昭一听,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大儿一眼。
张小碗回过去看那头上有大半的白发,抿得严苛的薄唇,身上有着极为凌厉气势的男人,便朝他笑了起来。
“快点。”汪永昭便冷哼了一声,甩了两字,便收回了视线。
汪怀慕这时牵着手脚不老实的弟弟到了父亲身边,汪永昭这时便看向了他们,神色也柔和了,问怀慕道,“可是肚饿?”
“我肚饿。”问的是怀慕,怀仁便大声地讲了出来。
“孩儿不饿。”怀慕忍了心里的叹息,把弟弟牵到椅子上坐着,才与他道,“你一进来可没给爹爹娘亲请安。”
“又没外人。”怀仁不以为然,但看兄长脸上不苟同的神色,便又站起身,朝着父亲与娘亲的方向拱拱手,大声地道,“外面的人听着了,怀仁给爹爹娘亲,两位兄长请安了。”
“你……”怀慕见他如此顽劣,气得掐他的耳朵,“孺子不可教也!”
汪永昭嘴边含笑看着他们闹,那厢张小碗在大儿耳边轻叹道,“这时,你父亲就不恼怀仁没规没矩了。”
听娘亲口气好似是有些薄怒,汪怀善便笑着道,“怀仁在外头有规矩得很,你就别恼他了。”
张小碗诧异,“怎地你也帮他了?”
汪怀善不能说这几天为了拉拢他,便是在营中,怀仁都与他端茶送水当了他好几天小厮了,于是便笑而不语。
“他可是又许你什么好事了?”对小儿的德xing,张小碗再清楚不过了,便好笑地问着大儿。
“你就别问了。”汪怀善笑,看着镜中用轻柔的手劲给他束发的脸亲,见她满身都是温柔又欢喜的神采,他便也笑了起来。
只要她是好的,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
刚进堂屋,汪杜氏与她的三个儿子已在堂屋了,见到他们,汪圻修带着两个弟弟汪圻扬与汪圻振就给汪永昭与张小碗磕了头。
“起罢。”汪永昭发了话。
他话毕,张小碗才笑着说,“都起罢,好生坐着。”
“杜氏给大哥,大嫂请安了。”汪杜氏也上前福礼。
“起了个大早罢?”张小碗忙上前扶了她起来,笑着与她往前走道。
这时汪圻修已带着兄弟与汪怀善请安去了,汪杜氏回头见他们与汪怀善几兄弟和和乐乐,嘴边的笑便也大了起来,回张小碗的话也有几许轻快,“没起多早,就是醒来就起了,现在觉比当年可少得多了。”
“那就好,今儿你还得忙一天,累了就歇息会,大过年的莫累着了。”张小碗笑着与她道。
这时汪永昭已在正位坐下,朝她点头道,“坐下罢。”
张小碗朝他福了福身,这才在他身边坐下,也招呼着前面的孩儿,“快快过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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