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回不去了,她在这世里,就维护着这两个弟弟吧,就当跟另一个世界的弟弟还有着某种联系一样,她有时还可以想象一下安慰自己:他小时候要是这么过得不好,她也会这么照顾他,她不是天生不喜欢他的。
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如果张小碗在头半个月里还静静期待过再回到现代过,那么,在梧桐村这个穷得让她每天肚子都空dàngdàng的地方,然后又呆了半个月的现在,她知道她是完全不可能回去了。
她直觉她没有一丝回去的可能xing了,她只能脚踏
实地在这个地方以张小碗的身份落地生根,承担着这个家庭那种无以名状的,已经好像承担在了她肩头的责任生活下去。
感受着锄头压在肩上的重量,张小碗一手扶着锄头棍,一手牵着走累了的张小弟,再回过头看着抱着柴禾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的张小宝,她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弟弟,我回不去了,你……好好在那个世界活着吧,你对姐姐的照顾,姐姐没法还了,如果早知道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我会多给你做几顿饭,多给你做几件衣服的,可现在,我只能……
“大姐,大姐……”张小弟实在太累了,他拉着张小碗的手撒娇地喊,打消了张小碗眼底的黯然,他也不喊累,只是不断地摇着她的手,用他的方式向这个月对他更好的大姐撒娇。
对于好意恶意,小孩的心总是最能感觉出谁对他是真好的。
“再走一会吧,”张小碗弯下腰,把锄头放下,用手擦了擦他鼻间走出来的汗,“你看你现在都不冷了。”
“真的!”张小弟先是一顿,好一会才回应过来,惊喜地朝张小碗道,随即转过头朝张小宝道,“哥哥,我不冷了,你冷吗?”
张小宝在专心地背着他的柴禾赶路,闻言呵呵一笑,感受了一下,随即也惊喜地说,“还真的不冷了,小弟,你说得可真对。”
走在前面的张氏夫妻见他们落得远了,他们听不清楚他们的孩子们的对话,只是遥遥望着他们,在刘三娘后头一点的这时张阿福开了口,看着远远的他们喊,“快点走,快到家了。”
“哦……”张小弟欢快地呼应,今天他所说的话比他这半个月里所说的还要多,“快到家了,大姐,快点走……”
说着,他松开张小碗的手,迫不及待地朝他的父母,他的家跑去……
张小碗看着他欢快跑动的背影不禁笑了,这时张小宝走到了她的身边,憨憨地叫了她一声,“大姐……”
“走快点,快到家了。”张小碗朝他笑,是,快到家了,上辈子没有陪弟弟长大的遗憾,这辈子就别再缺了。
人不能两辈子都后悔。
☆6、去镇里
到家,张小碗先烧了开水,倒进两个木盆里,又把煮蘑菇汤的水烧上,先让张氏夫妇洗了脸,再把两弟弟洗了手和脸,把洗脸水倒到洗脚盆里,让父子三人把脚伸进去烫。
他们的脚上,都有冻疮。
有冻疮的脚伸进烫水里会刺骨地疼,张小宝张小弟受不住,脚拼命往外弹,张小碗虎着脸抓住他们的脚,厉声喝斥:“不烫脚会全坏,以后不想走路了?”
她那么严厉,尖得像刀子一样的下巴在空中一扬,带着让人害怕的锋利,这让本就对大姐有敬畏的两兄弟疼得流着眼泪把脚放在脚盆底。
见他们听话了,张小碗脸色才好了点,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父说,“爹,你看着他们,水凉了你们就出来。”
说着她转身去了小厨房,刘三娘已经坐在板凳上在烧水,她怔怔地看着灶火里的火苗,在张小碗进来后她才扭过头看了她的大闺女一眼。
张小碗没去想她眼里的意味,她现在困顿又疲惫,忙了一天,她现在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根本禁不住耗出这么多jīng神和体力。
她瞄了眼刘三娘坐的板凳,把那个高一点的椅子抬到了火边,然后拉了把刘三娘。
刘三娘就势起来,坐在了这把高一点,会让她肚子舒服一点的高椅子上。
张小碗坐在了小板凳上,伸出手,在火边烤了烤手,眼睛看着厨房里堆着的柴禾,想着这柴还是多捡点的好,这要是到了深冬,山里的柴被捡得差不多了,到时就没得捡了。
自张小碗一坐下,刘三娘就一直看着好像变得qiáng势了不少的张小碗,想得久了她也累了,不禁闭上了眼。
就当老天爷开了眼,可怜起了他们一家子,送了个明白的闺女给他们了。
刘三娘在烧着火,张小碗拿了把木耳洗了,然后勺出一碗热水泡着,没一会,被热水烫着的木耳就发了胀,变成了好大的一块。
“这也能吃?”见张小碗在撕扯着木耳,刘三娘皱着眉,眼里微有点惊。
“嗯。”张小碗抿着嘴一点头,伸出手拿过碗里的热水喝了一口,这让没让这幅孱弱的身体就此昏过去。
她有点撑不住,可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张小碗不是没吃过苦的人,以前在工作室赶工,三天三夜都没睡过的经历都有,该熬得住的她都熬得住。
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女人,不该喊苦的时候她知道一声都不能吭,因为没别人怜惜这是肯定的,而且惹来的只是自己泄自己的气,完全不可取。
蘑菇汤煮好,张小碗把碗盛满,让刘三娘端过去他们先吃,她先就着汤喝了好几口,弄起了木耳。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把木耳拿辣椒一起炒了吃,至于凉拌木耳什么的完全不可行,一是没材料,这家子连油都没有一滴,二是这是大冬天,吃热的才是正道。
辣椒煮的木耳其实就张小碗前世的口味来说,完全不好吃,甚至难以下咽,但却被张家的另外的四口全吃了个光。
张小碗看着他们吃的时候,想着明天要办的事:她要去摘蘑菇,摘多点,吃不完可以晒gān当储备粮,但gān这事还是要瞒着,不能让村里人知道。
张小碗也不知道能瞒多久,但这种事就算被揭穿了也没事,顶多惹来别人对他们家的可怜,还有很多的闲话,这种事不会要了她的命,更多的可能是他们见他们家吃那么多都没事,有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也会采来吃。
但在被发现之前,张小碗私心里想要采更多的蘑菇在手,她会让刘三娘告诉村里有些花蘑菇是有毒的不能吃,能吃的是哪几种,但她希望被发现的时机是在这个冬天过去之后。
她没有全私吞的想法,但也没有福利全村人的想法。
她只顾得了她愿意顾的。
还有,再过一个月,这初冬粮的就要收了,张小碗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凤朝的水稻是怎么种的,她就势打听过,这里的水稻是四月种,十一月收,从栽种到成熟需要七个月,并且一年只有一季,这跟张小碗比较熟悉的三到四个月就可以成熟的杂jiāo稻不一样,不过张小碗在农村生活过,从她奶奶口里知道以前没杂jiāo稻的时候,农家一年只种一季正常得很,虽然种田的时间不太跟大凤朝的一致,但在大范围内理解的话,也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不是一样的地方,再说,以前她们的古代也说不准就是这样种过来的。
但这里的稻谷产量低,时间长,张家就两亩田,他们一家几口先前只饿死了张小碗一个,怕也是张氏夫妻尽了全力了的结果。
要不然,依那点田那点产量,一家人活活的可能xing绝对超高。
张小碗打算等收完谷子,再问问刘三娘,chūn天水稻的育秧期他们是怎么弄的,还有她准备先把关选好种子,在
来年chūn天的时候就育秧,不捱到四月再种。
四月要是再种也行,留一亩田,用选好的稻子种四月稻,两样种着相比一下,看哪季合算,弄的粮食更多,做个对比,再下一年就能知道怎么种最好。
张小碗也没想她的变化全蒙得了张氏夫妻,她这几天慢慢观察了一下,发现刘三娘对这种变化是不排斥的,虽然她从不说什么,也不问一句什么,但张小碗从她的行为里知道她是接受她的变化的。
她这个娘具体时是怎么想的,张小碗不知道,也没打算现在就问,她们的感qíng还没熟到那份上,只能说慢慢来,只要刘三娘不讨厌就行。
至于指望这对父母不发现她的变化那是不可能的,张小碗不会这么天真,想要变好,就会有变化,总得说出个说法让他们相信她的变化,也让他们相信她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好。
要是这对父母不支持,她再多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下个镇里的赶场日还有六天,梧桐村到甘善镇,也就是他们口里常说的镇里来回要四个时辰,这还是壮年人走得快的,走的慢的得五六个时辰。
另外甘善镇的赶场日一个月三次,逢七赶场,差不多每隔十天一次。
张小碗这天带着两个弟弟采了一天的蘑菇木耳,挑了一部份出来,多的就着出的阳光,让张氏夫妻在山边晒了,晒gān了再包着回来。
这回他们家在水田在偏僻的地方的好处显出来了,就是他们家gān点什么,不怕人发现知道。
而且张小碗发现在他们家,张阿福不太解的事只要一对上刘三娘的几句吩咐,他就什么不解都没有了,他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都听刘三娘的。
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张小碗隐约觉得她这娘不是什么简单无知的农妇,但看着她沧桑粗糙的脸,张小碗也就没怎么再猜下去了。
不简单无知又如何?还不是一家几口能活不活得下去都是问题。
于是张小碗对刘三娘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了,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在是艰难的生存问题,来年还有新的孩子要出生,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怎么养活,都是具体得让人呼吸窒息的问题,哪还有jīng力想别的多余的。
从张小碗跟着村里人去镇里捡布到去山里采茅房子,再到她所说的能吃能保存的木耳,再把茅房子晒gān,和木耳攒到一起的这些事,刘三
娘都没有具体问张小碗个一二。
她不说,张小碗也不打算详细告知,她知道她迟早要对刘三娘有个说法,但她不会告诉她这个娘她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过来的,而她原本的女儿死了。
她顶多就是让刘三娘知道,在她昏睡的那段时间,她从未知的神那里知道了很多的事qíng。
至于这个说法刘三娘信不信,张小碗猜她会是信的。
张小碗笃定只要她不是一夕之间完全变了样,小变一点,变得不同了点,还给这个家带了生机,刘三娘就是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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