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怀善见状,忙把筷子放下,把剩下的三块ròu饼全拿到了自己的手里,拿好之后,看了眼他娘那里,便又分了一块给他娘。
张小碗失笑摇头,接过他分给她的那块饼,把那张块细致地撕好,放至盘中,轻轻地推到了汪永昭的面前。
汪永昭看了那盘子一眼,不语,过得一会,他把面条吃完,便用筷子夹起了那ròu饼,慢腾腾地继续进膳。
这时,汪怀善私下猛翻了个白眼,快速地把面吃完,顾不得这时自己已经在打饱嗝,把那剩下的一点jī汤自行动手倒在了自己和他娘的碗中,什么也不再给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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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汪怀善剑法练至半中,汪永昭手中的棍子猛地就势cha了进去,狠狠地抽打了下他拿剑的手,“重来。”
汪怀善翻身回到原位,从第一式开始,快速演练。
他练的是刺招,招招夺命,速度一快就带着虎虎生威的杀气,两个小丫环只远远偷看过一眼,就不敢再过来,连伺候汪永昭的江小山也隔得远远的,生怕小公子一不留神,那剑就会刺到他的身上。
张小碗却是不怕的,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廊前,手中忙着做靴,眼睛时不时抬一下,看看她的小儿。
重练一遍,汪怀善没再犯错,汪永昭便教了他新的剑式,也不再站在身边,随他先自行演练。
这时,他站到了张小碗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妇人眼中的靴子。
“这是虎皮?”汪永昭看了看那搁物的簸箕一眼。
“是。”张小碗笑了笑,转过头见他站着,便道,“可要让人搬张椅子过来?”
汪永昭未答,只是看了看那簸箕中的一大块虎皮,冷眼瞧着那妇人。
张小碗心下一滞,面上倒是不显,在沉默过后,她又拿着针孔钻过了一行线,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越来越冷,知躲不过的她慢慢地开了口,“这是为怀善冬日做的靴子。”
“你打的虎皮?”汪永昭也开了口。
“嗯。”
汪永昭未语,待过了一会,见张小碗也不接话,他心下微有点恼怒,但面上还是从容不迫地道,“要是有多余的皮子,给我也做上一双。”
☆、106
那边练剑的人眼睛一眨,翻身空中一跃,剑招从头再行开始cao练。
这边,张小碗连停顿一下也未停,眉眼不眨,稀松平常般平静道,“未得多余的,手上这块,只够一双小靴。”
她说完,身后人的气息更冷凝,张小碗不紧不慢地拿着针头在小油皮上蹭了蹭,继续钻孔穿线。
孩子一年比一年大,脚也如是,为让他穿得舒适,张小碗一年要给他多做几双鞋换着穿,现下他住在外头,也不知要跑多少路,要费多少脚程,张小碗在鞋上费的工夫也就费得更多了,一般的鞋纳五层底就是好鞋,她做的,要纳七层。
虎皮靴是给孩儿冬天穿的,就剩这小半张了,另头的,做了袄了,让他穿了保暖,哪还有多余的。
就是有多余的,再满山遍野寻条她能对付得了的老虎,也是不易的事,弄来,她还是想多替她的小儿多做点衣裳,哪还会有给别人的。
不过,这是她心下想的,表面上,张小碗还是回头朝着汪永昭温言道,“下次要是打着了虎,就给您做一双,您道可好?”
汪永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语,态度不置可否。
当晚夕间,他未吃晚膳离去,他走后,汪怀善大大松了口气,把丫环们留在了前院看管院子,他则拉着他娘去了他们的后院。
晚上躺在chuáng上的汪怀善滔滔不绝地跟他娘说着见过的人和事,坐在chuáng边看着他的张小碗听得认真,偶有听不明者,刚轻声地问他更具体的内容,汪怀善便再说得仔细。
说到世子爷对他的勇猛很是赞赏时,张小碗摸着他手臂上那道他挡刺客而有的伤痕,问他,“还疼吗?”
“这个算啥,”汪怀善把他娘刚捋起来的衣袖拿下,认真地对张小碗说,“我不怕疼,娘你忘了?”
张小碗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段日子,汪怀善实则在靖世子那里见了不少腥风血雨,关于这些,他已然瞒了张小碗不少了,他知道他娘心疼他,现下见身上仅一点点的伤痕,她就伤心如此,要是知道更多,怕是伤心得心都会碎掉吧?
汪怀善心下黯然,决定了把那些事死死瞒着,嘴里轻松地道,“娘,你知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知呢。”张小碗笑笑,心里叹气,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半会,才缓过气和他平平静静地说,“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娘没有你会如何,好不好?”
汪怀善听得这句话怔了,好一会,他流了泪,喃喃地问张小碗,“我死了你不会活着吧?”
“真是会活不下去呢……”张小碗笑笑,伸出手拭着他的眼泪,“现下每日在家里熬着,就想着能见你一眼,想着能见你日后开开心心的,能娶得你心爱她,她也欢喜你的媳妇,想着你以后生的儿子,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让我时而生气,时而担扰,只有想着这些啊,娘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要是你没了,那些让我想想的以后也就没了,娘怕是也就熬不下去了,只得再去寻你,看下一世能不能对你好一点,不让你再吃这么多苦。”
汪怀善听得傻了,他真真痛苦至极,无法再忍耐,只得转脸便把头埋到了枕头里,忍不住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哭吧,好好地哭,哭过了就当那些委屈难过就全都不见了,”张小碗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慢慢地哄着他,“在娘这里你不要忍,咱们有多少的伤心,就要哭出多少的泪来,不忍着,你不要在娘面前忍。”
他在外头都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了,她不愿待回到家里,他还要哄她开心。
她的孩儿,才不到十二岁啊,不知是多少人嬉戏玩闹的年龄,他却要跟着一群大人勾心斗角,要步步为营,在刀口上舔生活。
这么残忍,那个男人却告知她,这是她的孩儿身为汪家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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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半夜,jī还未打鸣,待张小碗再次进他的房门后,汪怀善睁开迷迷糊糊的眼,打着哈欠说,“娘,你背上我一背吧。”
张小碗笑,她这娇儿子啊,昨日还要背她讨她开心,现下,就又来撒娇了。
她笑着蹲下身,把还昏昏yù睡的人背到身上,背着他去了灶房给他做饭。
把粥熬到火上,又擀好了烙饼的米粉,烙好了所有的饼,张小碗才背了他去井边,替他洗漱。
等她把他的靴子也穿上脚后,汪怀善重重地闭了下眼,待到再睁开时,眼睛里一片清明,那明亮的眼睛里还带着几许笑意。
“娘,走吧,我先走。”汪怀善起身跺了跺脚,试了下踩在土地上的脚感,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随后埋头吃了朝食,把那刚烙好的二十块饼放到了包袱里,看也未看张小碗一眼,便拖着嘶嘶乱叫的小黑出了大院的门,踩着刚亮的光线,绝尘而去。
张小碗先是微笑着目送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人了,她全身的力气也就没有了,她扶着门框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头靠着门边,缓缓地流着眼泪。
她的孩子,又要像个大人一样去战斗了,如果这世上真有老天爷,真有神明,她真想求求他,不要对她的孩子那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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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整个白日,张小碗躺在椅子上,滴水未进,待到夕阳西下,太阳也要没有光芒时,远处又有了马蹄声。
她懒懒地躺在那未动,待那马蹄声近得不能再近,她扶着椅臂qiáng迫自己站了起来,她站在那深吸了一口气后,脸上终挂上了笑容。
她不紧不慢地朝大门走去,待到她打开门那刻,马上的人刚好翻身下马,看到她,也只扫了她一眼,便拿过了马上的大包袱,把马绳往下人的手里扔去,对她淡淡地道,“进吧。”
张小碗朝他福了福礼,应了声,“是。”
待进了堂屋,汪永昭把包袱打到了八仙桌上,张小碗瞥了一眼,便道,“我去给您烧水泡茶,请您稍候。”
“丫环呢?”
“今日要种新菜,令她们种好再回,怕是还要得一翻工夫。”
“嗯,先别去。”汪永昭不关心那两丫环去gān嘛了,问到了去处便朝张小碗看了一眼,对着包袱朝她示意说,“打开。”
张小碗笑问,“是何物?”
这时栓马的江小山已进来,听到这话,笑着接话道,“夫人,您且看上一看,看后您就知晓了。”
张小碗笑望了他一眼,上前去拆了包袱,看到了三张虎皮。
“这可都是大公子猎的,夫人,听说您缺虎皮做靴,大公子令我去兵营库房找了好大半天,才找到了这三张大公子以前亲手打的老虎皮子,您看看,这皮子你看着可中意?”江小山喜不自胜地上前与张小碗说道。
“甚好。”张小碗点头笑道,朝汪永昭看去,“只是三张虎皮有些太多。”
“多了你自行处置。”汪永昭坐在椅中,看那妇人嘴边泛起的浅浅微笑,觉得她这样比前些日子那样要顺眼多了,看过几眼后,他收回了眼神,“无须泡茶,做饭吧。”
“大公子要在这里用晚膳?”张小碗看着他温和地问。
“嗯。”
“那好,请您稍候。”张小碗微微一笑,朝他福礼,便转身离去。
等她走得两步,便听向身后的人似是对江小山在吩咐道,“你去后面地里帮下那两个丫环,事qíng做完了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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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踏进灶房,见那妇人飞快地折着手中的青菜,一把青菜没得一会,就折了个gān净,待她折好,似是察觉到了门边的他,看向他时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笑了起来。
汪永昭是喜欢她这么笑的,不像木着脸那般带刺,更不像前些日子看着他那般笑得虚假,这笑温和了许多,有点像她看着那小子时的笑。
“还要些许时辰,大公子要是乏味得紧,可在院中练练剑,饭菜一会儿就好了。”那妇人说着这话,便拿着青菜盆,脸上笑意吟吟地朝他走来。
汪永昭心下顿时一窒,待她停下看向他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那脸。
她长得不算难看,但皮肤不够白,脸孔不够柔美,身体瘦归瘦,但却瘦得无能给人纤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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