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糙药?岳家不也是52书库么?难道府里还有行医的?
据青篱的目测估算,眼前这块糙药地足足有五六亩,糙药长势极好,郁郁葱葱,绿油油的连成一片,chūn风chuī过,绿làng乍起,心qíng也跟着飞扬起来。
猫着腰,拨开糙药丛,又前行了数十步,半藏着身子,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
园子中间,有一处凉亭,周围种了十来棵约合抱粗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将亭子覆盖着严严实实。却又衬映得整个园子更加空旷整洁。
整洁得让人失去探寻的yù望。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探寻什么,纯粹是小时候钻狗dòng的后遗症,总是想着dòng的那边会有十分好玩儿的事儿,会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如今狗dòng也钻了,她却突然没了兴致。不由想起前世曾看过的一个典故。说是一个隐士在雪夜,突然兴起,想起好友戴安道,便乘船前往,经过一夜才到达好友住的地方,隐士却造门不前又返了回来,别人问他,为何到行了一夜船来见好友,却到了门前又要返回去呢?隐士答道:“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青篱不由暗笑,自己如今也学了一回风流雅士,只不过自己是乘兴钻狗dòng罢了。
转身正yù离开,突然头顶上方一个低沉而清冷的男声传来:“你是什么人?!”
“啊!”青篱惊了一跳。方才明明没人呢,可这声音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幻听?然而老天仿佛要跟她做对一般,她心念刚刚至此,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什么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篱这次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是幻听,有人!而且是离她很近的人!呃?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响动呢?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转转眼珠子,只看见一片月白的衣角,在翠绿的糙药丛中极为扎眼。
“轰隆隆”她的脑袋里一片炸响,人如石化般定住。好一会儿,才从石化状态中恢复ròu身。
完了!被发现了!官家小姐钻狗dòng,这……如何解释?
如果此刻有个地逢,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然后遁地升仙……呃……遁地逃走,爬走,跑走……反正是只要能走,怎么走都无所谓。可惜,那立在她身侧不远的处双脚仍然定定的站着……希望这主人不要太难缠才好……
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头来,便对上一双温润黑眸,这眼睛犹如一汪泉水,清澈透底,却不起半分波澜,一如他的声音清冷。
青篱向后退了两步,想要看清楚这人。却听见脚下卡嚓卡嚓的几声细响,伴着细不可闻的枝叶摩擦声……完蛋!不用低头她也知道脚下踩的什么东东,糙药!
果然,那温润的黑眸因着轻响又清冷了几分。
这是个什么状况?青篱吞了吞口水qiáng作镇定。一边细细打量眼前这人,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自圆其说。
眼前这人,年约十八九岁,身形修长,眉似青山,目若寒星,嘴角微微抿起,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松松的挂在身上,发黑如墨,头顶打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子绾了起来。头上一根碧玉簪子,腰间配着青色绶带,脚上一双青色皂靴。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你是什么人?”声音的主人第三次发问,只是这次平静中略略的带着一丝的淡漠疏离,还有一丝不耐!
这丝不耐烦把青篱惹得有点发毛,挑了一下秀眉,在心底把刚才的赞叹改为: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只是这声调语气实在欠扁!
呃?!她是什么人?她是苏府的二小姐!但是,却不能实话实说。青篱想了又想,眼珠子转了又转,一横心一咬牙一闭眼,心道,今天姐姐我就装无赖派了!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勇敢,直视那双温润黑眸,答道:“活人!”
“嗯?!”那男子黑眸一闪,眉尖挑起,带着淡淡疑问。
听不懂?!青篱无奈撇撇嘴,只得好心的解释道:“你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我说,我是活人!”
他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停留在她的脸上:“哦,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那个……我在散步!”反正脸皮已经厚过一次,再厚一次就容易多了。
“哦……钻过狗dòng来散步……?!”他眼波微动,眼中闪出一丝趣味儿,拉长了声音,顿了顿,似是赞叹似是嘲笑:“好……与众不同的……兴致啊……!”
青篱尴尬无比,他果然看到了……555555555,我的形象啊……可是面上却qiáng装镇定,打着哈哈道:“小女子是略有些怪僻。还请公子见谅,小女子这就打哪里来,回哪里去,不打扰公子了……”
言毕,转身就要溜。
然而那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她刚行了几步,便听见那声音淡淡道:“苏小姐今日踩坏糙药数十颗,待在下清点数目之后,便会送到府上”
成功的止住了青篱的脚步。
丫的,他早猜到她是苏府的小姐,还装模作样的用死人一般语气问了一遍又一遍,不过踩坏几棵糙药,居然还要赔偿。青篱那个憋气啊!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揍他个满地开花!
但是她不能!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能忍也要忍,不能忍也要拚命忍!她可不想让整个苏府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千金小姐钻了狗dòng。若单单是钻狗dòng,尚还是小事儿,不过是受一顿唠叨罢了。偏偏是钻过狗dòng便遇见一个年轻男子,而且是个貌美如仙的年轻男子!这事被有心人知道了,怕会传成苏府二小姐思chūn,钻狗dòng私会心上人!她那个封建卫道士祖母不把她打死才怪!
过了半晌,直到她确信自己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才转过身来,直视他的双眼,淡淡道:“岳公子不必如此麻烦,现在就清点吧,今日是小女子莽撞,理应赔偿”
“哦,苏小姐认识在下?何以知道在下姓岳?”这声音总算是有了一些起伏,略略提高了音调,含着一丝趣味。
轻易的将青篱刚刚压下的怒气又激了上来,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已经处在bào走的边缘。
冷冷道:“猜的!”
哼,反正已经挑破,自己也不须再装下去。丫的,她来穿到苏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破功……还是被人三言两语便破了功。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果敢八婆把她今日之事说出去,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哦,即如此,请苏小姐到亭中稍坐片刻”
“不必!”青篱气哼哼道,早办事早了。这个男子她不想再见到,她要有多远就离多远!
“可是……在下要先用饭……然后再做清点”
“你……”青篱一口气堵在心口,直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冷静,冷静!绝对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完事就后悔。
现在青篱一万个肯定,他是故意的,绝绝对对的故意!她只不过误入他的园子,呃,好吧,虽然不是误入,但也算是没有恶意的潜入吧?不小心踩坏了他几根破糙药,用得着这般吗?……仙人般的外表,恶魔般的内心……丫的肯定从小受nüè待……在沉默中变了态!
输什么也不输阵!我看你能让我等到几时?!
于是冷哼道:“即如此,岳公子就请先去用饭罢,小女子可到亭子里等着。”
岳行文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青篱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举步向前。
这个在一柱香前还被她称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男子,现在已经被列入她的黑名单。
梧桐树荫如盖,宽大的树叶把阳光严严的阻挡在外面,一走进凉亭,便觉得身上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片刻间便把才才在阳光下走动而生出的薄汗消了下去了。
被微微汗湿的衣衫,凉腻腻的贴着肌肤,让人感觉非常不适。
青篱坐到凉亭里,头脑已经冷静下来。将方才的事qíng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刚才装无赖的策略是完完全全的失败!在没有弄清楚对手之前,冒然出手,不败才怪。
这个假面仙人无疑是比她更无赖,好吧,她承认他的无赖功力更胜一筹。人家无赖得风轻云淡,行云流水,不露痕迹!
装无赖行不通,那只有装可怜?装无辜?老天,她不擅长!前世三十年,她愣是没学会装可怜这一套!那接下来怎么办?
罢了,装可怜她虽然不会,但是示弱还是懂的,眼的qíng形明摆着对她不利。况且也是自己有错在先,不该冒然闯进人家的园子里。想到这一层,青篱心绪平静了许多。
原本自己先错,现在主动示弱,也不算委屈她。略一思索,便拿定主意。抬眼见岳行文负手站在亭外,便走到亭子边上施了一礼道:
“岳公子,请稍留片刻,小女子有话说”
岳行文剑眉微不可见的挑起,见她此刻面容平静,虽然仍是淡淡的,却卸去了那层微不可察的疏离,清澈的眼眸里一片从容淡定。
便点点头,进了凉亭站在石桌前,指着那唯一垫了锦缛的石凳道:“苏小姐有话请坐下说”
算你还有点眼色!青篱福了福身毫不客气地坐下,她出来已经多时了,再不回去,红姨杏儿柳儿她们该担心了。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开门见道:
“岳公子,方才是小女子出言无状,无意中冲撞了公子。请公子见谅!小女子只是在花园里游玩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个……那个墙dòng,一时好奇,才……至于无意中踩坏的糙药,因小女子不便久留,怕是等不到岳公子用完饭后再清点数目了。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惊动我们府里众人。所以,岳公子可以清点之后,将所需赔偿银两数目从那墙dòng中扔过去,小女子自当按数目将银两从墙dòng扔过来……不知岳公子意下如何?”
青篱一副坦城布公的模样。
“不妥!”岳行文淡淡抬了一下微垂的双眸,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苏小姐难道不知这私相授受……”
青篱心中bào跳,鬼才跟你私相授受……好吧,虽然眼下这种qíng形你扔过来,我扔过去的,有点那什么嫌疑……可是打死她都不愿意想到那上面去……
于是正色道:“岳公子差异。小女子损坏公子的糙药,按照糙药的价值向公子支付银两,这本是jiāo易,何来什么私相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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