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的好的!”掌柜的连忙笑着道:“两位这边请,这边挂的皆是我们铺里的当家裁fèng才刚做出来的新款式,布料既暖又轻,最适合秋季穿!不知夫人喜欢哪种颜色啊?”
夫人?大叔您老人家什么眼神儿,姑娘我还没盘头呢!真是的,这要是误传出去岂不有损我的人气!
“唔……有桃红的么?”我装模作样地认真打量着墙上挂的一排女式秋衫问掌柜的。
“有、有!夫人要哪种款式?”掌柜的连忙问道。
“唔……就要这一种款……”我指着一条领口几乎开到肚皮上的裙子道。
“掌柜的,要左数第三种款式,雪青色的。”岳清音冷冷打断我的话。
“这位相公好眼光!这一种款式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呢!尊夫人穿上它呀,一准儿合适!”掌柜的大约是看出我们俩之中我第二说了算,便将我撇到一边,只管向着岳清音玩儿命推销。
待掌柜的取下那件衣服递与我后,岳清音便用眼神示意我立刻去更衣间换上,于是只得抱着衣服不qíng不愿地进去换了,由于没有穿衣镜可照,便又只好穿戴妥了出来给岳清音看,低声道:“相公,且看为妻穿着这件可合适?”
岳清音压根儿不睬我的故意捣乱,走上前来替我将衣领儿理了理,而后转身至柜台付了银子,掌柜的在这等雨天里做成了买卖,喜得眉笑眼开,不由竖起大拇指道:“二位贵客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佳偶啊!瞧夫人穿上这衫子,简直就如……”
岳清音压根儿也不睬这位没眼力件儿的掌柜的,只又冲我甩了记眼神过来,我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屁股后边儿走出了这铺子。
回至轿内,马车重新上路。因岳老大如此可恶地破坏了我yù以媚俗形象迫使我那位相亲对象主动提出“不合适”以令这次的相亲无果的计划,是以一上车我便低了头坐在车厢角落里,赌气不去看他。
“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岳清音冷冷地开口道。
你知道?那你现在再猜猜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岳哥哥最坏n。说啊说啊,傻眼了吧,歇菜了吧。
“愿不愿意见过面才知道,没必要做那些丢脸之事。”岳清音继续冷着声音说道。
丢脸?不,我不想给对方以任何选项,我要让他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就从心里彻底把我PASS掉。与其由我提出不合适,不如由他主动提出,这也是为了岳老爹的人际关系着想,拒绝人的一方总是最易得罪人的,让对方来gān这事比我们gān要qiáng。
“还是……灵歌你心中已有了心怡之人,因此才如此排斥相亲?”岳清音的话令我心中一惊:好敏感的岳哥哥!
“哥哥莫要乱想,”我低声道,现在还不是说出我与大盗关系的时候,只能暂时先行否认,以免节外生枝影响大盗的计划。“灵歌……只是不想这么早便嫁掉,哥哥你尚孑然一身,灵歌怎能放得下心呢……”
“无需你替我cao心,只管过好你自己的便是。”岳清音瞥了我一眼,抬手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至我面前,道:“把脸上胭脂擦擦。”
假装没听见没看见,抬眼望向他,轻声道:“哥哥若不是我的哥哥,我自然不会cao心。灵歌与爹跟哥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岂是说离开就能离得开的?还是……哥哥不想要灵歌了,见灵歌大了,眼里见着便觉得烦了,急yù将灵歌打发给个素不相识、不知xingqíng的男人?哥哥就不怕灵歌像心颜姐姐那样受欺负、不开心么?”
“你这丫头从哪里来的这么些蠢念头!”岳清音轻声斥道,“总不能你要同爹和为兄在一起住一辈子。嫁了人便有你的夫君取代爹与为兄疼你护你,又怎会受欺负、不开心呢?!”
“原来哥哥就是想卸了灵歌这副担子。”我低下头咕哝道。
“胡说。”岳清音移身坐到我的身旁,拿了帕子亲手替我擦脸上的胭脂,我偏头想闪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捏住了下巴。“嫁了人,便多了一个人疼你,为兄只希望有更多人能真心对你好,集更多人的力量去给你仅凭为兄一人无法给够你的幸福。”
“哥……”我抬眼望住近在眼前的他,眸光闪动,心头浓浓地涌起一股qiáng大且温暖的qíng感。
“闭眼。”他用帕子抚上我的双眼,并在上面短暂地停留。
“少爷,小姐,归墟湖到了。”车厢外传来长乐的声音。
“知道了。”岳清音拿开帕子,我才要伸手抢过,他却快我一步地将帕子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哥,幸福也分很多种呢,”我望着他起身去掀车帘的背影轻声道,“哥给我的幸福,谁也取代不了。”
岳清音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掀了帘子出去了。
相亲·相撞
归墟湖的碧涛舫是一家开在一艘巨大画舫上的酒楼,我的相亲地点正是在这碧涛舫上。地点是对方定的,还算有点眼光,但见万顷湖水之上秋雨凄迷,远远隐现着泪痕般的山影,沿岸垂柳几乎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了细细的如幽怨少女长发般的枝条,在雨幕中低头饮泣。
好景致!虽然属于忧伤系的。
岳清音先行下了马车,长乐在车下替他撑了伞,他则回过头来伸出手,将我从车上扶了下来。
碧涛舫泊在岸边,分上下两层,看上去相当庞大。舫内已坐了不少客人,岸边亦有十来个看上去似是在等人的,大概要到岸上没了人时画舫才会划向湖心。
岳清音带了我往碧涛舫行去,见有两个穿了华服的年轻男子撑了伞向着我们小跑着过来,至跟前停下,年纪略长的一个冲着岳清音拱手笑道:“岳贤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岳清音抱拳回礼道:“有劳段兄记挂,小弟尚好。”
这位段兄飞快地瞟了我一眼,而后拉过身旁那位与他面貌相似、年纪较轻、略显腼腆的男子,向岳清音笑道:“这就是我那三弟,单名一个‘慈’字,岳贤弟还未曾见过,今年才入仕,一直在翰林院做编修。”而后又向他三弟道:“老三,这位便是刑部中大夫岳明皎岳大人的长公子岳清音,现任……唔……”
这位段兄大概觉得岳清音仵作的工作有点不大好出口,因此略有迟疑,岳清音便接过话去,不卑不亢地向那段三公子一抱拳,淡淡道:“现任太平府仵作一职。”
段三公子忙抱拳回礼,腼腆笑道:“岳公子好。”
岳清音半回身,执了我的手将我拉至身侧,向段家兄弟道:“这位是舍妹,闺名灵歌。”而后又向我道:“这二位是吏部中大夫段鹤松段大人的长公子段思与三公子段慈。”
“段大公子好,段三公子好。”我低头上前行礼,心里暗翻白眼儿,这些个繁文缛节几时是个头?大家互相握下手多省事儿(你想吓死古人么!)。
“岳小姐好。”段思笑着回礼,段慈便也跟着微笑,段思道:“来来,我们也莫在这雨地里站着了!岳贤弟,舫上请,我那二弟段想正在雅间儿候着呢!”说着便一把拉了岳清音的手迈开大步往舫上行去。我也只得迈开小脚儿跟在岳清音屁股后面,余光处瞥见本次相亲的男主角段三公子亦跟在自己大哥屁股后边儿往舫上走,如此一来倒成了我与他并排而行了,恰巧他也正悄悄儿地用余光看向我,两对不正规的目光碰在了一起,未待我连忙装相闪避开,他反而慌里慌张地先低下了头,耳朵根儿泛起了cháo红。
唔……腼腆型的,想不到脸皮儿比我还薄(你哪里薄了?!)。
由甲板进入舫内,段思引着我们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有大厅也有雅间,推开其中一间门头上写有“比目”二字匾额的雅间房门,一名年轻男子正笑脸相迎:“岳兄别来无恙?上次你我见面还是在田大人府上呢!”大概就是田心颜过生日兼之她老爸升官的那次夜宴上。
又是一番引见客套后众人入席,段家老大老二有意无意地借落座令段老三同我挨着坐下,岳清音则坐在我的另一侧。由于这也是我有始以来的第一次相亲,亦不免有些不大自然,只管低着头听这几个人说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好在虽然岳清音是罕言寡语之人,但那段家老大老二都是能说会道的,不至于冷了气氛,而那段家老三简直腼腆得就像个大姑娘,只会坐在我的余光里红着脸微笑,使得他两位兄长没奈何之下只好打着闲侃的幌子时不时地替他们的弟弟旁敲侧击地问问岳清音有关我的事qíng,而岳清音亦是泰然自若地回问一下对方的qíng况。
此种场面一直持续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段家老大借口一高兴酒喝得有点多,硬是拉着岳清音一起下楼到甲板上撑了伞chuī冷风。随后段家老二叫上一直立在我与岳清音身后随时待唤的长乐和绿水,说是带他们两个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且开玩笑道免得说他们这东道做得不周,吃饱了少爷小姐饿坏了小子丫头。
于是瞬间这雅间里便只剩了我和段三公子段慈,一个低头一个gān坐,陷入了考验人意志般地沉默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低垂的脖子已经开始抽筋了,正打算放弃与这小子拚定力比僵坐的念头时,听得他终于不忍làng费自己哥哥苦心为他创造的机会,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岳……岳小姐,觉得……可好?”
哧……大兄弟,别紧张,子不是曰过么:一切美女都是纸老虎。你就把我当成是最“纸”的那一只老虎就成了。
出于礼貌,我点了点头,轻声道:“还好。”
段三公子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是个病句,本来就窘得脸红,再一看我竟还回答了,更是难为qíng得额上直冒汗,手足无措地补救道:“岳……岳小姐,我、在下、小生……是想问……小姐吃得还、还好罢?”
我依旧点头轻答:“多谢三公子盛qíng款待,小女子吃得很好。”
大约是见我落落大方地丝毫无事,这段三公子用袖子揩了把额上的汗珠儿,悄悄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略感好了些,复又腼腆笑道:“那、那便好,小生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岳小姐和岳公子……”
“三公子切莫客气。”见他不再那般别扭了,我也正可慢慢地表明我的态度了,因此语气转淡,仍旧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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