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的姑娘都被新来的波斯舞姬抢走老主顾时,唯有莫一如既往的给她捧场。楼里的姑娘都羡慕嫉妒流萤的不得了,殊不知在流萤眼中,莫擎也只是个不知道有什么怪癖的怪人。
大约莫擎就是喜欢拿银子在花楼里发呆吧。
流萤也没打算和莫擎攀谈,这莫擎来了这么多次,从未和她攀谈过一句,若非是每次对楼下迎客的姑娘说话,流萤甚至会以为莫擎就是个哑巴。
可是今日,莫擎却破天荒的对她开口了。莫擎道:“不是我。”
太过惊讶,以至于流萤只能瞪大眼睛瞧着他:“啊?”
“给你银子的不是我。”莫擎道。
流萤不解:“什么银子。”
“我家主子要我隔三日来这里找你,给你银子,什么都不做。”
这大约是莫擎来宝香楼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然而此话一出,流萤的目光就顿时警惕起来,她站起身:“你主子是什么人?”
莫擎摇头:“不能说。”
“你!”流萤怒视着他。
“主子说,等再过些日子,她会来见你的。”莫擎道:“暂时不要接别的客人。”
流萤笑了:“大哥,我不知道你主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想gān嘛,但是我是宝香楼的姑娘,如今已经如此不景气,我不是刚被人捧红的头牌,我要是不接别的客人,我吃什么,喝什么,你养我啊!”
莫擎不吭声了。
见莫擎不吭声,流萤更怒,心中一股无名之火顿起。别的男人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真心总要顺口安抚几句:“我养你啊。”就算是骗骗人也好,欢场之上谁都不会把谁的话当真。这莫擎倒好,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又爱较真,连句骗人的好话都不肯说。一发火就想哄人,刚刚张了张口,流萤却又沉默下来。莫擎的确不是欢场中人,他自己也说了,不过是奉主子之命行事。这么一想,又觉得拿这些事qíng来要求他真是怪没意思的。
莫擎眼见着流萤神色变幻不定,也有些莫名其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句沈妙并未吩咐他要说的话。他道:“我主子是个好人,你……不要害怕。”
流萤愣了一下,看向莫擎,莫擎却又低下头去喝茶,莫名的,流萤的心qíng好了起来,她道:“我什么要相信你。”
莫擎:“……”
……
这天夜里,无星无月,沈妙在罗雪雁屋子里陪罗雪雁说了些话,才准备回自己院子。路上惊蛰将白日里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沈妙:“姑娘,听闻荆家人今儿下午就启程会苏州了,临走时将荣景堂住的偏院里值钱的一些摆设都卷走了,可真真是qiáng盗般的行径,老夫人气的差点又中风了。”
这个“又中风了”,说的端的是嘲讽意味十足。谁都知道沈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时候就总是不由自主的“中风。”不过如今也算是遇到了对手,不要脸的遇到了更不要脸的,说起来也真是佩服荆家人的脸皮,这么自若的将荣景堂的东西顺走,真是奇葩到了极点。
“没想到那荆家人说的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要为表小姐讨个说法,现在却是灰溜溜的回苏州,表小姐也就不管了。明知道表小姐在孙家没好下场,却一点儿也不想办法。原先说的狠,不过是为了多讨银子罢了。”惊蛰道。
“民不与官斗,”沈妙嘴角微扬:“荆家人想来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都不是什么好人。”惊蛰撇撇嘴。
沈妙不置可否,荆家人连夜赶回苏州,可是又哪里赶得回去。孙天正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初沈丘出事,荆楚楚是逃了,这荆家别的人可都没逃掉。孙天正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回苏州的路上发生什么,是无人知道的了。
方走到院子里,沈妙正要推门进去,忽然一顿,扫了窗户一眼。
“惊蛰,”沈妙道:“你先去烧水,我想沐浴,烧的热一点。”
惊蛰愣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沈妙推门走了进去,走过外堂,走过屏风,走到自己的闺房内,将门掩上。
油灯的灯火微微晃动,只见桌前正歪歪坐着一人,一身袍子似乎都是流动的暗金色,将屋中的暗色都衬得光彩熠熠。他一手撑头,一手百无聊赖的翻着沈妙桌上的书籍,听到动静,漫不经心的转过头,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脸。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谢景行有些不满。
“我似乎也并未邀请你。”沈妙平静的看着他,道:“谢小侯爷。”
“我等了你很久。”谢景行挑眉:“已经饿了。”
沈妙:“滚。”
☆、第一百零九章 从良
“滚。”
闻言,谢景行的唇角一勾,饶有兴致的侧头看向沈妙:“许久不见,你的脾xing越来越bào躁了。”
沈妙在桌前坐下,冷道:“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不请自来。”
若是被人瞧见谢景行在她房中,不知道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偏偏此人还老是喜欢gān这种事,仿佛骨子里便带着危险一般。沈妙已经决意要远离谢景行,对方身上的秘密太多太深,如今谢景行却又自己过来,让她怎么能不动怒。
“路过此地,顺带过来看看你。”谢景行耸了耸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今日穿着素色深衣,皎白的衣领,本是冰雪季节,却因着他出色的眉眼显得屋中都布满chūn意。他抚着下巴,道:“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讲。”沈妙眼下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对他多说。
谢景行见沈妙如此态度,倒也不恼,道:“沈垣在府里,有没有信任的人?”
闻言,沈妙有些惊讶的看了谢景行一眼。她没想到谢景行要问的人竟然是沈垣,虽然不清楚谢景行的目的,她却还是道:“没有,沈垣回京时日短,和府中人也不亲近。你问他做什么?”
“刚从他院子里转了一圈过来。”谢景行懒洋洋道:“没找到东西,过来问问。”
沈妙垂眸思索,莫非谢景行是想在沈垣那里找到什么,却没找到,所以以为是沈垣将东西jiāo给了信任的人,才从她这里打听。
“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沈妙问:“和豫亲王府密室中的东西一样?”
此话一出,屋中顿时静了一瞬。有那么一刻,沈妙能感到从谢景行身边迸发出的凛冽寒意。不过那危险的气氛只有一瞬,很快谢景行就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翩翩如玉,只是一双桃花眼中却是掩饰不了的锐利锋芒。
谢景行没有回答沈妙的话,而是问:“这段日子你也过的不错,听说沈家二房快败了。”
“小侯爷对沈府上的事qíng了如指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沈府的人。”沈妙出演嘲讽。
谢景行摊手:“没办法,沈府的护卫像摆设,偏偏发生的事又有意思,想不知道也难。”他打量了一下沈妙:“只是我低估了你的狠辣。”
“你也可以一试。”
谢景行笑眯眯的看着她:“我没那么多功夫。”
“听起来你倒是很忙。”沈妙盯着他:“却有这么多闲工夫逛别人的府邸。”说这话的时候,她显出了一点生气来。谢景行总能轻而易举的引出她心中的某些小qíng绪,若是被惊蛰谷雨她们看到,定也会为沈妙此刻的神qíng大吃一惊。因为沈妙已经很久没有流露出这般坦率的qíng感了。生气或是恼怒,都是从前的沈妙才会有的东西。
谢景行道:“小姑娘火气总是这么重。”
沈妙没好气道:“问都问完了,你还不走?”
谢景行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果真是打开后窗打算从窗口掠出去,忽而想到什么,又回过头,古怪的看着她,问:“差点忘记问你,沈妙,你爱慕裴琅?”
沈妙:“……”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谢景行挑剔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似有嫌弃:“应该也是白搭。”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这个混……”沈妙差点磨牙。却见惊蛰在外头敲门:“姑娘,水已经开始烧了,奴婢先替您放香料。”一进来还奇怪道:“姑娘站在窗前做什么?仔细别着凉。”
沈妙收回目光:“无事,刚赶走一只野猫。”
“野猫啊。”惊蛰笑道:“这个季节野猫出没是常事,不过就是扰人清梦,赶明儿让人赶出去,省的麻烦。”
“还是下砒霜的好,”沈妙道:“死了gān净。”
“咦?”惊蛰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府另一头,万姨娘目光带着忧虑,似乎又有些愤恨,对沈冬菱道:“也不知那日五小姐对夫人说了什么,这些日子听彩云苑的下人说,夫人的病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了。如今认得人,也不发脾气,眼下更是能做事了,还让身边的婢子熬粥给老爷喝,怕是想要重新得老爷看重。真到那一日,只怕又是咱们受苦的日子。”万姨娘有些埋怨:“看来五小姐果真是要帮着夫人了,还给夫人治好了病。”
沈冬菱正在桌前梳理自己的长发,她将长发披散下来的时候,恰好又对着灯火,将面上的苍白之色缓和了几分,越发显得脸蛋尖俏,眼睛大大,活脱脱的水灵小美人。她道:“姨娘多虑了,五妹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妙手回chūn。看来之前夫人一直是在装疯卖傻而已,五妹妹与她说了些话,便让她想通了,不再装傻。”
“什么?”万姨娘一惊:“菱儿,你说夫人一直在装疯卖傻。那这么久以来,老爷对咱们照顾有加,岂不是都被夫人看在眼里,夫人一旦有机会,必定会饶不了咱们的。”
“姨娘担心什么。”沈冬菱用银梳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头发,一边道:“因为大姐姐和二哥的事qíng,爹对夫人已经十分瞧不上眼。便是夫人真的清醒过来,爹最多不过是表面待她宽容,心中定是厌恶的。夫人要想再得到从前的地位已经是不可能,夫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姨娘放宽心就是。”
万姨娘疑惑:“既然夫人知道老爷不会原谅她,为什么不继续装疯?五小姐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夫人现在除了七弟以外什么都没了,五妹妹大约是在七弟一事上做文章吧。姨娘也要努力给爹生个儿子,不管是庶子还是嫡子,只要生了儿子,日后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谁都不敢踩在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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