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秋怒道:“那你就休了我!你若要纳她,就先和我和离!”
直把沈万气了个人仰马翻。陈若秋却是仿佛突然有了底气,越发的咄咄bī人,道:“得了一封和离书,我自然二话不说便离开,你爱纳谁便纳谁,扶正也没有关系,总归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说完,两行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到底是有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陈若秋此话本就是气话,她和沈万少年夫妻,就算这些日子多有矛盾,之前却也是和和睦睦这么多年。陈若秋了解沈万,沈万对她到底还是有些qíng义,如今不过是被常在青一时迷了眼,要为了常在青而休她,想来沈万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惜陈若秋千算万算,算准了沈万对她还有余qíng,却没算到沈老夫人的态度。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仿佛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陈若秋,道:“和离?你倒是想得美,不过你怕是打错算盘了。老三是不可能给你和离书的,最多,也就是给你一封休书罢了!”
正想要开口说话的常在青闻言,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陈若秋也不甘示弱,就问:“凭什么就要给我休书?”
“凭什么?”沈老夫人看着她:“老三自娶了你进门,院子里再无别的姑娘,别说是妾室,通房都没有。你身为主母,却不想着为丈夫打点,就是善妒无德!老三心肠宽厚,我也不想cha手老三院子里的事,可是这么多年,陈若秋你算算,你到沈府来近二十年,都未曾为三房生下一男半女,我且问问你,定京城里有哪个像你一样,嫁入夫家生不出儿子,却也不让丈夫和别人生儿子。你是想我沈家绝后是不是?”
“你善妒,无子,七出之条中就算有这两条,就足以赐你一封休书了!”
若说沈老夫人出自市井之中,没什么见识,可和人理论的时候,口舌上却是不会吃亏的。尤其是她本就对陈若秋颇有怨气,如今逮着陈若秋的不是,几乎是节节高涨,直把陈若秋说的无话可对。
是啊,光是无子这一项,沈家就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陈若秋身上。就算是拿到大庭广众之下,陈若秋也是被指点的那一位。陈若秋心中倏尔划过一丝无力,她一直以为自己牢牢把握住沈万的心,也以为自己和沈万可以恩爱一辈子。可是到了如今,沈万护着常在青的态度却像是狠狠的一巴掌,将陈若秋的自以为是全部打散!
沈万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一样,仍旧是贪鲜爱嫩。自己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一旦年华逝去,年老色衰,还是要给年轻的姑娘让道。可是那些年老色衰的还有儿子傍身,可以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她连儿子都没有,于是这位置也就坐的岌岌可危了。
沈老夫人看向常在青,慢慢道:“老三,既然你碰了人家,我沈家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自然是要负责任的。常姑娘家里已经没人了,若是常姑娘同意的话,还是得过了明路,提个贵妾吧。这府里进来晦气颇多,也该冲冲喜。”
提个贵妾……沈老夫人这分明就是故意在和陈若秋对着gān,是在和陈若秋下脸子。
陈若秋看向沈老夫人,沈老夫人沟壑纵横的脸上,似乎是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恍然让陈若秋心中大悟。
如何发现常在青和沈万一事,是沈老夫人让她去西院送布匹的时候发现的,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那时候去,沈老夫人莫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她cao心沈玥,顾不得别的,没有发现常在青和沈万的猫腻,沈老夫人未必就没有发现。沈老夫人一心想要给沈万纳妾,发现常在青和沈万有往来,只怕高兴还不及,或许还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番,为的就是今日这个局面。
让常在青进府,bī她到如此境地。
沈老夫人……陈若秋心中猛地生出无限恨意,她咬着牙道:“如此羞rǔ,不可理喻!”
☆、第一百五十五章归来
定京城的将军府,原本是花团锦簇,看在外人眼里也只有尊崇的份儿。但凡提起将军府,众人想起的便是威武大将军立下的汗血功劳和马上英姿。
不过自从两年前大房和沈家分家,被沈家族里除名之后,将军府就以一种旁人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落下去。虽然沈贵和沈万极力以自己的仕途想要再撑起将军府的昔日荣光,可惜文人和武官的路子本就不同。文人靠的是脑子和嘴,要想得到功勋,反而长久得很。武官却不同,打一场仗,削几个敌首脑袋,就可以令万民敬仰。
将军府衰落下去后,虽然还有个名头,却不如从前那般引人关注了。这几日好容易又重新引人关注,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最让人诧异的便是眼前这一件儿了,不知何时起,市井街坊中流传起一则传言,便是沈家三房的三老爷沈万打算休妻。
沈家三个儿子中,除了沈信以外,沈贵虽圆滑却太好女色,反而做事不甚清楚。沈万却和自家二哥不同,他洁身自好,对女人并不过分好色,虽也会和同僚们在欢场逢场作戏,却并不会弄出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本人又极爱惜羽毛,平日里看在众人眼里,倒是个人qíng世故练达,又很有才gān的人,若是再熬个些年,大约位置也会越走越高的。
而那些官家太太们待沈万也印象不错,不为别的,就因为沈万极为宠爱妻女,后院中一个别的女人都没有。那些官家夫人各个院子里难免都有些糟心事儿,待陈若秋从来都是又嫉妒又羡慕,毕竟这样只待一人好的夫君也不是日日都能遇到的。
谁知道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沈玥都已经出嫁的时候,陈若秋和沈万却突出生出了休妻一事。
市井中传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就道:“可不是呢,听闻是因为沈三夫人无子。你看呀,如今沈府里一个孙子都没有,总不能就此绝后吧。沈二老爷一房一房的往府里抬姬妾便不说了,曾经总归也是有过两个儿子的。三房可是从来一个儿子都没有,难怪如今会急了。”
“说起来也是,沈三老爷好歹仕途不错,这样偌大的家业,日后连个可以继承的人都没有,也实在是可惜。”
“那陈氏自己肚子里不争气,这么多年都生不了儿子,还不让自家夫君纳妾,真是好生无礼,寻常百姓人家断没有这样的说法。若我是沈三老爷,必然也是受不了的。”
“竟连纳妾也不让么,啧,如此无德又善妒的妇人,偏还无子,也算是绝无仅有了,沈三夫人真可怜。”
整个定京城里流传的传言都是站在沈万这一头的,陈若秋原先是定京出名的才女,又出自52书库,在贵夫人圈中极受欢迎。可是这一次,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原先那些奉承或与她jiāo好的妇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指责她的不是。或许是从前陈若秋在众人面前活的太过幸福而令人妒忌,如今那幸福一旦有了迸裂的趋势,众人便乐得幸灾乐祸或是落井下石。
沈府里,陈若秋“砰”的砸烂了面前的白瓷花瓶,花瓶在地上溅起了碎片,满地都是渣滓,陈若秋仍旧不解恨,将桌上的茶杯也一起掀翻在地,诗qíng和画意俱是大气也不敢出,任由陈若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无耻无耻!”陈若秋尖叫道:“那对jian夫yín妇bī我至如此境地,竟还是我的不是?可笑!愚蠢!”
外头的流言都是对陈若秋不利的,陈若秋又自来好面子,总是自诩52书库出来的闺秀,如今被人说成一个善妒无子的泼妇,如何甘心?
“定是那个贱人在外头胡乱说的。”陈若秋咬着牙道。她和沈万说起休书,本就是赌气之言,为的也不过是吓一吓沈万罢了。谁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传的小街小巷人尽皆知,几乎是将她和沈万推到了无法缓和的地步上。最让人心寒的是,到现在沈万都未曾来看过她一眼。
“定是那个贱人撺掇着老爷!”陈若秋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沈老夫人如今是故意抬举常在青跟她作对,如今沈玥不知去向,沈万又被常在青蛊惑,偌大一个沈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怕是整个定京城,都觉得她才是理亏的那个人。陈若秋的心中倏尔生出了一股孤军作战的无力感。
“夫人,如今老夫人下了命令,接下来究竟怎么做?”画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要么就让常在青以贵妾之名进门,要么就让沈万赐自己一封休书,无论是哪一样,都是陈若秋不能接受的。可是在沈府,她又的确是无力地。
对于沈万的爱此刻全然一点一点变成了恨,她猛地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qíng?沈家其rǔ我,难道我还要从了不成?收拾东西,我要回陈家!”
……
陈若秋回娘家了。
陈家老爷是典郡吏,本就是负责修缮明齐宫中大大小小的文书,因着是文职又博览群书,所以陈若秋才一直以52书库自居。况且陈老爷年轻时候也的确是当朝解元,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陈若秋嫁给沈万,也是存了陈家和沈家联姻的意思,当然当初也是沈万自己挑中了陈若秋。陈老爷虽然不是护短之人,却十分注重家族名声,尤其是那股故作清高的派头几乎和陈若秋如出一辙。因此陈若秋被休或是得了善妒的名声,陈老爷心里肯定是不慡利的。陈家和沈家,注定有一场扯不清楚的官司了。
沈妙从惊蛰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在灯下看书。惊蛰道:“眼下三夫人已经回娘家了,此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们查出来那些流言是姑娘放的……又会如何?”
那些市井之中的流言,不是常在青放的,也不是沈万放的,更不是沈老夫人放的,而是沈妙放的。
沈妙和三房相处了一辈子,知道陈若秋虽然自命清高,又深爱沈万,可惜也不是个脑子蠢得。刚刚发现沈万和常在青的jianqíng必然会气愤难平,冲动做事,可是后面转念一想,想清楚了,在沈万面前做些委屈之态,沈万对陈若秋也不是全然不念旧qíng,总会软下一两分。到时候常在青进了门,陈若秋和常在青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总归陈若秋不会这么轻易的败。
倒不如放些流言出去,陈若秋心中更加愤怒,与沈万的关系火上浇油,这样才会达到不可修复的地步,女人的报复心十分可怕,挑起事端来才会更有趣。这不,陈若秋果真被bī急了,才会回娘家。
走出这一步,想要再回头,就很难了。双方心里都会有裂痕,破镜重圆,那是戏本子里才有的故事。沈妙觉得,前生她在后宫许多看不清楚的事qíng,如今换了一个角度,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倒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将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即便那是仇人,她的心qíng也并未有多好,或许是因为她也会想到,当初楣夫人看她的时候,是不是就如同现今她看陈若秋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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