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半晌后,永乐帝回答:“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景行娶谁都没关系,朕不想管束他,但是他不能将变数带回来。那个女人身份太过特殊,如果景行听信她的话,日后也许会给局势带来变化。朕决不允许这样的事qíng发生。”
“已经没有时间了。”永乐帝的声音倏尔深沉:“为了江山大业,朕什么都能牺牲,也没什么不能狠下心的。”
他说:“明日让他们二人进宫一趟,朕要看看是怎样的女人迷惑了他的心智,也要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因为在明齐呆了两年,就忘了自己的本质。”
显德皇后眉头微微一皱。
“朕让他娶了正妃,朕也能让他纳了侧妃!”说罢站起身来,走下长长的阶梯,走出这安静的大殿。
显德皇后站在原地,目光似有忧伤,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跟着走了出去。
……
大凉只有一位亲王,就是永乐帝的亲生手足睿亲王。这位睿亲王的身份十分神秘,据说年纪轻轻就跟着高人四处周游去了,所以自小到大,几乎都没有人见过这位睿亲王是什么模样。哪怕是跟着永乐帝最久的邓公公,对这位睿亲王也一无所知。
直到两年前,突然传来消息说睿亲王回来陇邺了,在祭坛的时候百姓也得以见到这位睿亲王的真面目,的确是风流美貌,优雅华贵风华无数。陇邺的大姑娘小媳妇一颗芳心便也系在这睿亲王身上了。
不过突然冒出来一个睿亲王,起初大家也是有怀疑的,说这人会不会是冒充的,可是后来又一想,皇室那样森严而严苛,想来是不会弄错人的。更何况,睿亲王的模样长得十足肖似仙逝的皇太后,和永乐帝也还是有几分想象的。大凉皇室谢家都生的美貌,这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毋庸置疑。
这位睿亲王回到陇邺后,恢复了亲王身份,随即和大臣们一起上朝。有些朝臣就提出反对,说这位睿亲王这么多年都不沾手朝政,对陇邺大凉格局一无所知,怎么能让他也参与朝廷大事?这不是胡来嘛。永乐帝十分震怒,还为此惩罚了几个闹得凶的臣子,可是朝臣们大多都是反对的,永乐帝总不能一一将他们责罚。
后来,还是这位睿亲王亲自出马,办妥了好几件朝廷一直拖着解决不了的难事,于是那些反对声就渐渐弱了下去。说人家对朝廷大事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分明就懂得很嘛。这么多年没在陇邺也没参与,可人家有能力,哪能说明什么,果真是天才人物?
总之,睿亲王在大凉百姓的眼中,就是一个模样好、xingqíng好、能力好的的青年,最重要的一点,他还很有银子。
比如这睿亲王府,修的就直接bī近皇宫般华丽了。
不过永乐帝是明君,又对自己这个胞弟十分宽容,倒也没有因此就责怪睿亲王什么。只是过路的百姓偶尔会盯着睿亲王府的大门流口水,想着日后也不知是哪一家的闺女好运,能进这王府做个王妃,那也比进宫当妃子还要得意。
谁知道猜来猜去,睿亲王竟然娶了明齐的姑娘为妻。
沈妙放踏入睿亲王府的大门,一群穿着官服的侍卫打扮的人便立得笔直,对她行礼:“恭迎王妃!”
谢景行搂着沈妙的肩,往里走,一边招呼众人:“东西抬进去。新房准备好了?”
“回殿下,都已经妥了。”从最里面跑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管家模样的人,生的慈眉善目,一脸憨厚,道:“还请王妃过目。”
“辛苦了。”谢景行道。
“不辛苦不辛苦。”老管家笑着道:“殿下回来就好。”又抬起眼皮子好奇的打量沈妙。
沈妙隐隐觉得这管家的地位倒是不低,否则谢景行这样恶劣的人也不会好声好气的说话,就抬起头迎上对方的目光微微一笑。
那管家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嗖”的一下脸就红了。
谢景行不满的拉起沈妙就往前走:“别看了。”
等沈妙来到那官家所说的,布置好的新房的时候,便也忍不住张口结舌。
那chuáng足足能睡下七八个人,上头铺着柔软的毯子,被褥什么的都是鲜艳的红色,这便也就算了,总归新房都是要喜庆喜庆的,可是那新房里墙上一水儿的chūn图是什么意思?
还有各种各样看起来就显得很暧昧的灯炉、熏香……
沈妙道:“我还是另找个地方睡吧。”
“怎么了夫人?”管家问:“这间屋子您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么?您请说,老奴这就让人改一改。”
谢景行扫了老管家一眼:“墙上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扯了。”
“那可不成,”老管家坚持:“这些都是很有意义的,毕竟这是殿下和夫人的成亲之礼,听闻两位还没入dòng房,天下第一遭头一回,总是有些疑惑的,老奴寻这些可寻了许久……”
沈妙:“……”
睿亲王府的下人,说话也实在是太直接了吧!就算她不是什么娇羞的小姑娘,可听到这一番不加掩饰的话,还是会觉得脸红啊!
谢景行放下手中的匕首,盯着老管家,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了,道:“多谢唐叔。”
“但是不用教。”他切齿:“我会。”
唐叔一怔,随即道:“那也要学无止境。”
沈妙甩袖子出了门,真是不能听的对话……
这一日,就在这兵荒马乱中度过了。沈妙初来乍到,倒也没显出什么娇气的一面,况且陇邺这地方本就人杰地灵,还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这里的下人也待她十分恭敬,只是一口一个“王妃”还是让她有些别扭。
到底还是没听习惯。
就连晚上的饭菜里,唐叔还特意依照着明齐定京人士的口味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给她。下午的时候谢景行出去了一趟,大约他平日里也是很忙碌的。毕竟不比在明齐时候,回到大凉的谢景行,是忙于政事的“睿亲王”。
梳洗过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妙回到了新房,倒不是她愿意来这里,不过是因为除了这间新房,睿亲王府也没有给她准备别的房间。惊蛰和谷雨还是来伺候她的,白露和霜降也升了大丫鬟。
惊蛰一边给沈妙梳头,一边道:“没来陇邺之前,奴婢还想着,人生地不熟的,心中还有些害怕。没想到来了后,倒是放下心来。亲王府的人对姑娘极为尊重呢,想来都是姑爷调教的好。”
“还叫什么姑娘。”谷雨道:“该叫夫人了。”
“对对对,该叫夫人。”惊蛰连忙改口,又道:“难怪大家都说大凉好,今儿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别说是夫人,就连奴婢也喜欢这里的紧。”
“哦?”沈妙逗她:“在定京过的不好么?怎么更喜欢这里些?”
惊蛰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待夫人更好些。夫人一来陇邺,就是以亲王妃的身份,就是一个好开头,总觉得日后也会越来越好呢。”
沈妙失笑,在明齐的时候,沈府里二房三房包藏祸心,沈老夫人更是待大房没安好心,她的处境,沈家的处境都岌岌可危。看在丫鬟们的眼里,她的生活反倒很不容易。加之又有糙包之名传言过,心中就生了龃龉。
在陇邺却不一样,她是盯着睿亲王妃的名头嫁到这里来的,谢景行对她的态度,也使的周围人对她不敢不尊敬。一开始就有一个好头,总是让人欢喜。人们下意识的会选择忘记抛弃过去的不好,而选择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真的会越来越好么?沈妙不觉得,且不说明齐那头如何,谢景行所筹谋的事qíng,只怕也不会简单。在大凉的危机,未必就比明齐更少。只怕是更危险、更复杂。
骑虎难下,龙潭虎xué,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不过,她的心里,却久违的轻快起来。
正想着,就听见惊蛰和谷雨开口道:“见过殿下。”
沈妙抬眸,就见谢景行走了进来。谢景行道:“下去吧。”惊蛰和谷雨就连忙退了下去。
他走到桌前坐下,一边等着沈妙梳头,一边问:“习惯的如何?”
“没什么问题。”沈妙道:“陇邺果然名不虚传。”
谢景行给自己倒茶喝:“不过你可要打起jīng神来了。”
沈妙狐疑:“你又出了什么事?”
“皇兄下了旨,明日召你我进宫一趟。”他道:“皇兄为人古板严厉,对我这次娶妻很是不满,大约会恐吓你一番。”
沈妙睨他一眼:“哦,对你娶妻很不满,你果然背着他做事的,还骗我爹娘说什么他早已同意。”
谢景行一笑:“权宜之计罢了。再说,就算他对你不满又如何,天下对你不满的人多了去,明齐就如过江之鲫,你不也把他们——”他比了个杀头的姿势,懒洋洋道:“送上路了?”
沈妙也笑了,她说:“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那倒没有。”谢景行道:“我们谢家人和傅家人不一样,做不来手足相残的事。”
沈妙道:“倒没看出来你们还是有qíng有义之人。”
“不信?”谢景行问。
沈妙摇头:“皇家自古无qíng,如今亲昵不过是因为你们本身没有利益纠葛,或者只说是站在一处的,等有一日你们立场不同了,或是因此要抢夺什么,还是会为了保护自己的那一份而出手的。到那时候,就没什么兄弟之说了。”虽然她竭力平静的说话,言语间却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子厌弃之色来。
谢景行目光锐利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沈妙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问:“你看我做什么?”
他摇头,叹了口气笑道:“你好像很不相信皇家之间的感qíng。”
沈妙抿着唇一言不发。勿怪她不信,她前生身处深宫之中,身为六宫之主,见过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qíng。这世上,女人命苦,大多源于爱。便是楣夫人与她斗了大半辈子,不也都是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可是宫里的男人们却不同,她见过有昨日里还百般疼爱自己小妾的皇子,隔日就将小妾送与幕僚只为拉拢。也见过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让青梅竹马委曲求全做了平妻,再八抬大轿迎娶大臣的女儿。男人对女子弃之如敝履,男人对兄弟也未必就能两肋cha刀光风霁月,手足相残,父子相残的事qíng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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