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婉儿闻言,被叶楣打扰的心qíng这才稍稍好了些。虽然她也不悦叶楣,可若是沈妙和谢景行不好,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叶楣微微看向叶夫人,道:“亲王府不会纳人么?”
叶夫人摇头,低声道:“都是亲王妃自己说的。”
罗潭真是听得一肚子气,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没想到没看到沈妙。这里的夫人小姐她一个都不认识,又不能贸然说话给沈妙惹麻烦,这会儿听得这些人越说越过分,真是忍无可忍。
“不会不来了吧?”有夫人问。
罗潭正要辩驳的时候,却听得门口传来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道:“对不住诸位,我来迟了。”
众人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
年轻女子拂开珠帘,含笑往里走来。
她年纪轻轻,容貌生的极为清秀,眉如新月,眼如秋水,盈盈淡淡,唇角微勾。穿着一身晚霞紫百合如意暗纹裙,丁香苏绣烟罗衫,归云髻,暗紫的葫芦八宝耳环。倒也不是很华丽的打扮,甚至称得上是简朴,然而却仿佛随着她的到来,本就富丽的长厅也为之一亮。有些庄重的紫非但没有过头,反而衬得她肌肤赛雪,眉眼如画。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裙摆迤逦,丽色bī人。
那是和李楣截然不同的美貌,美人在骨不在皮,李楣是美的,可这女子的美,却如chūn日的溪水,夏日的薄冰,秋日的弯月,冬日的胜雪,美在仪态,美在神qíng。仿佛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教人看的目不转睛,却又心生凛冽。不敢生出遐想,只得仰视。
沈妙微微抬着下巴,走到了主位以下,女眷那头的正中坐下。她神qíng雍容,这满屋子的夫人小姐,亦有高官贵族,却和她这么一比,显得相形见绌了。
她接过罗潭递过来的酒,笑道:“晚来,自罚一杯。”优优雅雅的喝了个gān净。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有豪气,却优雅。;来人中亦有谢景行的追随着,固然是为了逢迎,可是沈妙这番动作,却也让人心生好感,立刻就应和着举杯,笑道:“王妃好气度,我等一同gān杯!”
罗潭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沈妙今日格外的好看,气度也格外的不同,不管如何,总让她与有荣焉,自觉脸上有光,腰板也不由自主的挺得更直了。
沈妙微微一笑,扫了一眼场中众人,却是想起了今日惊蛰和谷雨几乎为她忙碌了大半个下午。她总要以睿亲王妃的身份去认识这陇邺朝堂之上的众人,更重要的是,有楣夫人在场。
她不容许自己在楣夫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溃败,这是她背负着一双儿女而来的尊严。前生输的再惨,今生总不会是前生,一丝一毫,她都不会退让。
李楣也怔怔的看着沈妙,目光似有惊异。
沈妙对着她淡淡一笑,心却冷如冰窖。他们姐弟二人还真的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真的以为有了叶家就如此有恃无恐?
罗潭小小的拉了一把沈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小表妹,你是不是和妹夫吵架了?怎么瞧着不太对劲的模样?”
沈妙转眼向谢景行看去,他正听着面前一个官僚敬酒,漫不经心的听,目光都未往这头看一眼,真是十足的冷漠。沈妙微微黯然,也不知铁衣将那封信给他没有,若是给了他都是这幅模样,今夜……沈妙也不确定能不能解释了。
正想着,却听见一位大人道:“既然这会子人都到齐了。大家就一同祝贺亲王殿下生辰!”
众人一同举杯道贺。谢景行勾唇应了,一杯饮尽。只听得一位夫人道:“说起来,叶夫人刚刚找回叶小姐和叶少爷,叶小姐生的如此美丽,想来也是才艺双绝,又与睿亲王府颇有渊源,倒不如应个景儿?露两手给亲王殿下道贺?”
这话却是有些贬低的意思在里面。一个千金小姐当着众人的面给人表演才艺,若非是正经的比试场合,就显得有些轻浮了。况且叶楣之前可是商户家长养大的,才艺之类,又有谁人能知道呢?这夫人明显就是过来挑刺儿的,叶家在陇邺的政敌也不少。
叶恪面有不快,叶夫人也正打算回敬,却听得叶楣笑着开口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扫了诸位的兴致,不敢献丑。”
那提议的夫人正是巴不得她“献丑”,立刻笑道:“怎么会呢?想来也不会的。亲王殿下您说是不是?”
谢景行挑眉,这才往这头扫了一眼,唇角一扬,似笑非笑道:“跳吧。”
语气却是有些随意,仿佛在指使哪家供人取乐的舞娘。
叶楣目光一闪,却扔是站起身来,先是对着沈妙行了一礼,道:“既然今日大家兴致都这样好,我方来陇邺,也不知有没有坏了规矩,不懂事的紧,不过也愿意献丑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总归是个玩闹的兴致。”
一番话说的规规矩矩,又好似为人考虑,几分天真不知事,却带了些妩媚的挑逗。
沈妙却看到了叶楣眼中的挑衅。
“曾与养母学过钦州的一种水袖舞,今日就跳给大家看吧。”她说。
沈妙微微低头,唇边闪过一丝冷笑。
叶楣很快就换了衣裳出来。她本就生的有些偏于妩媚的美貌,却穿了一身雪白雪白的长裙,宽大的束腰将她的腰肢裹得盈盈不堪一握。要想俏一身孝,她果真是被这雪白的衣裙衬得俏脸端丽,窈窕生qíng。四扇摆好的屏风架着宣纸,纸笔墨都在,弹琴的侍女也在,弹拨第一声开始,叶楣抖了长长拖地的水袖,开始翩翩起舞来。
沈妙的指甲几乎都要掐进掌心了。
水墨舞,是叶楣跳的最好的一种舞。叶楣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每一样拿出来都能独占鳌头。后宫之中,独宠自然有其魅力。水墨舞不过是其中之一,翩翩起舞的时候,袖子上沾上墨汁在宣纸上作画,一曲舞罢,画成。既风雅,又独特,美人美景美画,好不风流。
可是这水袖舞,却是沈妙的心头血,眼中刺,每每瞧见,都痛不可挡。
当初匈奴来请求和亲,傅修宜要把婉瑜嫁过去。沈妙软硬兼施,甚至拿沈家要挟,可是奈何傅修宜心如磐石不为所动,婉瑜想了许久,却想出了一个主意,自己学了一首曲子,亲自弹给傅修宜听。
那首曲子是婉瑜寻了许久寻来的,又被沈妙改了又改,婉瑜想说的话都在曲子中。不过是希望傅修宜念着父女qíng分,做事不要那么绝,给婉瑜留一条活路,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那一日,沈妙将傅修宜请到坤宁宫,让婉瑜弹给傅修宜听,才方弹完,才方看见傅修宜眼中有一丝动容,楣夫人就不请自来了,她笑着旁若无人道:“陛下原来在这里,臣妾今日新学了一支舞,想跳来给陛下观赏,既然皇后娘娘也在,一并观赏了罢。”
她跳的妩媚生qíng,他看的深qíng厚谊,却全然忘了还在等候的婉瑜和沈妙。婉瑜眼中的失望沈妙永远也记得,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眼中的生机一点点淡去,几乎归于平静。
到了第二日,婉瑜就来给她磕头,说:“母后不要为儿臣白费心思了,儿臣愿意和亲。”
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亲呢?只是婉瑜比她更早更清楚的看清楚傅修宜的无qíng,楣夫人的手段。或许婉瑜觉得,就算是奔赴不知前途的未来,也比留在宫中,遍布yīn谋暗箭来的舒坦。
最后,婉瑜解脱了。
可是沈妙,却永远无法释怀。
眼前雪白的长袖飘然舞动,可沈妙却觉得,长袖上沾着的并非是墨汁,一滴一滴,都是婉瑜的心头血。
也是她的眼中刺,骨中钉。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凉月
李楣腰肢柔软,动作妩媚,一双眼睛盈盈生波,目光所及,似乎在看旁人,又似乎没有看旁人,像是一只蝴蝶,挠的人心痒痒,以为蝴蝶就要在手中停留了,一个不提防,却又瞧着那彩色的蝶儿扇着翅膀,翩翩飞了走去。
女眷们尚且看的目不转睛,又何况男眷们?男人总归是喜欢好看的玩意儿,眼珠子都快要黏在李楣身上了。叶夫人和叶茂才也逐渐露出得意的神qíng,生出一个这样色艺双绝的女儿,惹得整个大凉的男人趋之若鹜,那也是一种本事,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本事的。
卢婉儿看的妒恨有加,气的直咬牙。
沈妙却冷眼看着李楣翩然起舞,思绪却飘飞在上一世的时候。
她第一次看见楣夫人,是从秦国回到定京的时候,只听闻宫里多了一个妃子,但是大家却尊称为“楣夫人”,却不提妃位,这本就有些不同寻常。听闻傅修宜对这位楣夫人宠爱有加,沈妙心中虽然酸涩,却也不以为然,想着傅修宜那样冷峻的xing子,再如何宠一个人,也不会有多过分。
然后她第去御书房里找傅修宜,想与傅修宜说件正事,却瞧见楣夫人在御书房里摔了傅修宜的镇纸。她回宫那一日楣夫人称病是没有来得,这一次还是第一次见。沈妙见那女子美的活色生香,一颦一笑皆是如画,然而骄纵又野蛮,竟然就在御书房里使xing子撒泼。沈妙以为傅修宜会发火了,傅修宜也的确是出现了怒容,而那楣夫人竟然扭头就走。
沈妙当时想,好一个烈xing的女子,竟然敢与傅修宜这般说话,这样的xing子,在后宫中能活的了几时?
她当时忙着问候婉瑜和傅明的qíng况,便也没多留意,只觉得那个女人是个极美,极狂妄的人。
可是傅修宜就算是气成这副模样,第二日清晨,沈妙就在御花园瞧见傅修宜陪着楣夫人散步,言语间颇为宠溺,直教人看的呆了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傅修宜,傅修宜也不是这样好脾气的人。傅修宜的温和只是在面对他的那些“贤才”的时候,对于女人,他一向不怎么有耐心。可是楣夫人昨儿个才惹怒了他,第二日就能让傅修宜笑颜常开,也就是那时,沈妙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并不只是美和狂妄,她十足危险,因为她能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管是不是对男人,总之,她成功了抓住了傅修宜的心。
果然,随着沈妙回宫的日子渐渐长久,她也渐渐发现,这个楣夫人实在是有些可怕。她看上去骄纵无礼,并不收敛自己的xing子,却恰好的将自己的无礼维持在一个安全的“度”里。傅修宜只会觉得她真xingqíng,难以驯服,越发着迷。而当面对沈妙的时候,楣夫人是无礼的,嘲讽的,针锋相对的。她更是因为傅盛的关系,屡次在其中挑拨傅明和傅修宜的关系。可惜的是,傅修宜的心从来都是长偏的。
楣夫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沈妙看着眼前妩媚生qíng的女子,这一世,她成了叶家的千金,谨小慎微,机灵懂进退,不再表现出骄纵的一面,可,这真的就是她的面目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千山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