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呢!老祖宗。”一个长脸的丫头笑着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红包,一对金钗,一对玉镯子。锦书观她神态自若,不似别的丫头这般小心翼翼,且其身上的装束也比旁的丫头要贵气些,便猜想她一定是祖母跟前得意的丫头。
“孙媳妇,这是见面礼,希望你今后好好相夫教子,早日为纪家开枝散叶。”
锦书顿时面色绯红,虽然她知道对新人的祝福无非就是早生贵子,恩爱白首,但她还是觉得羞涩,接过赏赐,声音也低了去:“孙媳谢谢祖母赏赐。”
见过祖母,纪宣仪起身微微向左,又重新跪下,道:“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锦书照做,深垂螓首,不敢看上坐的老爷老夫人,她心里最怵的就是这二位了,这一关能顺利通过吗?
“嗯!听说你昨儿个醉了,结婚是喜事,但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老爷子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喜不怒的,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纪宣仪恭顺回道。
“宣仪,娘知道你心中委屈,可也别拿自己的身体撒气,等过些日子,娘再给你物色一户好人家,纳个妾。”老夫人和声对宣仪说着,眼神却如刀狠狠的剜了锦书一眼。
锦书听的心儿怦怦直跳,知道老爷夫人不喜欢她,只是没料到他们一点qíng面也不留,当着她,当着全家的面,明为关心宣仪,实为赤、luǒluǒ表示他们对这个儿媳的不满,这才新婚就说要给宣仪纳妾了。
“母亲……”老夫人的话让纪宣仪有些难堪,兄弟三人唯有他纳了一房妾室,如今还要给他再纳一房,好似这个家中只有他最好女色似的:“多谢母亲关心,这门婚事是儿子心甘qíng愿结的,谈不上委屈。”
徐氏当然明白宣仪所说的心甘qíng愿指什么,指的是心甘qíng愿为莫非扫清障碍,心甘qíng愿为了家族的利益娶这个女人,而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女人,这让徐氏更加心疼,手心手背都是ròu,偏偏就委屈了他。徐氏很自然的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华锦书身上,恨不能让她立即消失。
“儿媳给老爷、夫人敬茶,祝老爷夫人身体康健,事事顺心。”锦书极力保持着镇定,微笑着敬上茶。
纪云亭当年是见过华锦玉的,甚喜她的聪慧伶俐,眼前这个华锦书在容貌上倒是比她姐姐更胜一筹,婉约清丽,不妖不艳,刚才夫人如此说话,她也是面带笑容,一派恭顺,这也是庶出子女多有的坚忍和温顺吧!不由的对她多了分好感,接过茶盏,撩盖浅呷一口,放回托盘,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丫头呈上见面礼,淡淡道:“你既已进我纪家门,也就是我纪家的人,争如祖母所言,望你好生相夫教子,早日为纪家添丁。”
这回锦书可不再感到羞涩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老爷的语气,他是接受她了,虽然还有些勉qiáng,但这已是难能可贵。当即道:“老爷的话,儿媳记下了。”锦书依然高举着托盘,因为老夫人还未接茶,她只能举着。
纪云亭的这番话让徐氏很不舒服,难道老爷见这媳妇有几分姿色就心软了不成?数落起华明远的时候,他可是比谁都气愤。不行,决不能这么容易就让这个贱女人过关,这杯茶她咽不下。
“母亲,请喝茶。”纪宣仪见老夫人丝毫没有接茶之意,而锦书的鼻尖已经微微渗出汗来,心有不忍,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这样给她难堪,因而出言相帮。
锦书在心中默默说了声:“宣仪,谢谢!”她一定要坚持住,如果这点挫折,这点困难她都应付不了,那她真的好卷铺盖走人了。
“蕙兰,地上凉,要是宣仪跪坏了,我可不依。”老祖宗终于开口,还是她最有办法,儿是娘的心头ròu,你折腾儿媳连带着叫儿子受罪,这又何苦,做婆婆的要立威还怕没时间吗?岁月悠长着呢!
“是啊母亲,三弟三弟妹还在一旁等着呢!”纪存儒也忍不住帮腔。原来纪莫非和新人尹氏也到了,看堂上僵持着,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徐氏方不舍得宣仪受罪,也不敢让尹氏久等,只好不qíng愿的接过茶去,随便呷了一口,送上见面礼,大家正要松一口气,徐氏又道,语声冷冷:“华锦书,你这个媳妇不是我挑的,我是很不放心,听说你又是个庶出……我们纪府是大家族,讲的是礼义廉耻,方正规矩,不比你们小门小户的随意,既然你已经进了门,就要守纪府的规矩,若有行差踏错丢了宣仪的脸面我可饶不得你,也罢,从明儿起,你每日卯时到我这里来,由我亲自调教与你。”
“是,儿媳记下了。”锦书颤声回道,她不是木头人,老夫人的话句句都像一把刀子,兜头兜脸的往她身上戳,就算她有充分的心里准备,一时还是难以承受。现在她能做到的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接着是给大哥大嫂敬茶,很顺利,他们没有必要来为难她,今日的她已经够难堪了。等全了礼,纪宣仪带锦书在右手边的空位坐下,看纪莫非和尹氏行拜见礼。
两对新人,同样是拜见礼,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他们见到尹氏就如同捧了堆珍宝在手,眉开眼笑的,喝着尹氏敬上的茶便如同喝了蜜一般甜,甜到满嘴都是吉祥话。而且送的见面礼也比给她的要丰厚许多。锦书暗暗看了宣仪一眼,他神qíng自若,笑意融融,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舒服吗?
第四章 话儿的话
原本见礼之后全家要一起用早点,可老祖母说坐久了乏了,便先行回了。宣仪也去告罪说昨夜醉的厉害,今日有些头痛。纪云亭本想再训斥他几句,想想,两个新媳妇都在,便忍住了,只道:“回去好生歇着。”
锦书不知道纪宣仪是真的头痛还是假的头痛,但是为她避免了一起用餐的尴尬,她还是很感谢的。不过,想到老夫人说的,明日开始每天去她那里学规矩,她就胆战心惊了。纪府有什么规矩,宣仪自会告诉她,用得着老夫人亲自教导吗?老夫人定是借机为难她吧!
走在狭长的巷子里,原本快步行走的纪宣仪慢慢放下脚步,等锦书跟上,看她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样子,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qíng来,安慰道:“你莫担心,母亲是个通qíng达理之人,只要你秉存仁孝之心,母亲定不会为难与你的。”
通qíng达理?《大宅门》中的白老太太算是通qíng达理的吧!她嫌弃杨久红的出身,便一直嫌弃到死,死了也不让九红披麻戴孝,死不承认这个媳妇。你母亲对我的痛恨只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没看见你母亲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不过,这话锦书不能说出口,古人最讲孝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能在丈夫面前说公婆一句不是,不然光一条不敬之罪就能招来重罚,挨打罚跪都还是轻的。
锦书郁郁低头,轻声道:“妾身知道,只是连累相公受委屈,妾身心中不安。”
她的自责让纪宣仪对她的好感又增进一份,不觉柔声道:“好了,别多想了,为夫还有许多事要忙,你先回‘澄心苑’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话儿和映雪,晚饭时为夫再回来。”
锦书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他还没用早饭呢,急声道:“夫君,可是你还没用早饭?”
纪宣仪嘴角轻扬,笑了笑:“不碍的,小山会准备的。”
这是纪宣仪第一次对锦书笑,初升的暖阳柔柔的在他身后撒下金色的光芒,他就这样笑着,jīng致的五官,分明的轮廓因着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金huáng,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光彩。锦书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忙低下头去,自己刚才那样盯着他看,是不是太唐突,太失礼了?
纪宣仪带了小厮从另一个角门转了出去,锦书则在话儿和映雪的引领下回“澄心苑”,也就是新房所在。
一路上,话儿有问必答,让锦书对纪府的qíng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比如,在纪府地位最高的就是老祖母,她的话在纪府就如同圣旨,只是她不轻易做主;老爷子也有一房妾室姓苏,给老爷子生了个女儿,今天见礼小姑子没出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夫人徐氏在纪府的地位是绝对的巩固,生养了三个儿子,个个成才有出息,腰杆子想不硬都不行;大爷纪存儒今年二十八,平日话不多,但他说的话老爷子最听的进,一般府里有大事,老爷都要找大爷商议;大爷的妻室是庐州刺史之女方晴烟,为大爷生养了两千金,大的纪雨燕今年八岁,小的纪雨薇六岁,之后就再无所出,老夫人对此念道了好几回,倘若方氏再生不出儿子,就要为大爷纳妾了;三爷纪莫非今年二十,xing格开朗,待人极好,不过脾气也大,整个纪府敢当面顶撞老爷夫人的就只有他了……
听到这,锦书努力回想纪莫非的样子,这个原本是要成为她姐夫的人,现在反而成了她的小叔,命运真是神奇,不过有她的穿越在先,也就没有什么更神奇的了,套用现在的一句广告语:一切皆有可能。
纪莫非在她的印象中,是个阳光少年的形象,他的五官也很jīng致,但线条要比宣仪柔和,充满活力的样子,像现代的篮球小子,真看不出来,居然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咦?他带着尹氏来行拜见礼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开心,或者是因为她和宣仪见礼耽误了太久让他不高兴了吧!亦或是他也不喜欢看到她,毕竟华家曾经让他很难堪……
“那二爷呢?他是怎样一个人?”锦书问道,她最需要了解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二爷啊……”话儿支吾了一下,不自觉的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二爷他很好啊!”
锦书心里咯噔一下,一直很能说的话儿怎么突然无话可说了呢?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是伺候宣仪的,不方便对主人做太多的评价,第二就是她真的觉得主人什么都好……只是看她神态有些不自然。锦书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仅有妻有妾,那些都是有名分的,还有些没名没分的比如通房丫头。再看话儿,大概也二十出头了,还未嫁人,便问道:“话儿,你伺候二爷多久了?”
话儿头又低了些,和刚才说旁人的时候坦然相去甚远,语声低了又低:“回二奶奶,话儿和映雪都是跟着林家奶奶过来,伺候二爷已经有五年了。”话儿忐忑着,不知道这位新奶奶会不会因为她们是原夫人的丫头而对她们心生芥蒂?早年小姐林蔓儿就有意让二爷纳了她,可是二爷心里只有小姐,全然没有纳妾之心,后来小姐走了,二爷念着小姐的好,对她和映雪多有照拂,却还是没有纳她之意,反倒是纳了一位模样和夫人有七分相似的柳馨儿,可那女人除了样貌有几分神似夫人,别的哪一点能和小姐相比,话儿心中一直不忿,只是不能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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