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乔家已是下午时分,换过一身衣服,莹绣将从寺庙里带来的茶jiāo给紫烟送去给老夫人,严妈妈走了进来,递给她一封信。
“这是青碧前天差人送过来的。”莹绣将信看完之后,点了蜡烛让严妈妈拿了个瓷盆子过来,看着那灰色的烟迹在瓷盆子里上升,跳跃地火光瞬间吞噬了薄薄的信纸,莹绣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几分异样,“奶娘,还有人找吗?”
“小姐,昨天老爷差人过来让您从万安寺回来赶紧回家。”莹绣去万安寺两天后沈鹤业就派人要接她回去,莹绣低垂着头睫毛一颤,看不出神色,良久,她轻声问道,“奶娘,是不是我在家里,爹爹都这么的不待见绣儿。”
严妈妈走过来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老爷怎么会不待见你,你是他的嫡亲女儿,老爷只是糊涂了。”
夫人难产走的早,留下小姐一个人,隔年沈府就娶了新妇,老爷毕竟是年轻的,和夫人燕尔过的那几年,早已经是旧人辞去新人欢了,可怜小姐一个人,在老爷娶亲的时候躲在夫人的屋子里偷偷地哭。
严妈妈想着眼眶就有些湿润,小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曾和二小姐小少爷争过什么,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唐氏心中拔不去扎地疼的一根刺。
不出几日,熟人的几家之间就有相传蒋家有和沈家做姻亲地意图,其中的政治因素暂且不论,大家最好奇的是沈家嫡出大小姐,订的不是蒋家的二少爷,而是蒋家那个卧病在chuáng的三少爷。
蒋家要求娶的动静不低调,作为同朝为官的人,蒋大人自然会和乔老爷子说起此事以表示诚意,等乔老爷下朝回家的时候莹绣正趴在乔老夫人怀里难过着,一旁的乔瑾禄则是一脸的气愤,乔老爷子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么一句话,“我以为是什么好人呢,同学那里一问,那蒋三公子这五年来都没有下过chuáng,奶奶,这样的人表姐嫁过去了怎么可以,也不知道姑父这是怎么想的!”
乔老爷子轻咳嗽了一声,迈进了屋子,瑾禄一看是爷爷赶紧住了嘴,掖到瑾泽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莹绣擦了擦眼泪从乔老夫人怀里出来,红着眼眶喊了一声,“外公。”
“快别哭了。”乔老夫人被她勾地也红了眼,乔夫人差人绞了毛巾过来,替莹绣擦了擦眼睛柔声道,“尚未定下,先别急。”
“你听谁说的蒋三公子三五年不曾下chuáng了。”乔老爷子看着瑾禄问道,瑾禄怕这个不苟言笑地爷爷,躲在瑾泽身后扭扭捏捏不肯出来,倒是瑾泽开口回答道,“我和三弟知道这事之后就去同学那里打听了一下,和蒋家相熟的经常走动的几个同学告诉我们,蒋三公子确实有好几年没有下chuáng了。”
莹绣拿着毛巾擦过了眼睛,眼眶处还有一些肿痛,据她后来所知,蒋三公子岂止是三五年没有下chuáng,根本是一直在chuáng上度过的,可当年她不知道,外人也清楚的不多,只知道皇上对这蒋三公子地才华也赞不绝口,能让皇上开金口的。
所有人都以为蒋三公子不过是吃药吃的多,身子虚罢了,亲事定下之后莹绣确实见过他一面,可之后的两年,却都没有见面,十五岁那年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蒋三公子却去世了,莹绣的婚事一下变成了一个大问题,蒋家在此时还提出要莹绣那年不准说亲出嫁,否则儿子孤孤单单离去心中难平。
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中小姐出嫁前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有些婚嫁dòng房花烛夜才知道对方的模样,莹绣当时被蒋三公子去世的这一噩耗也吓蒙了,她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什么,甚至做好了要照顾蒋三公子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可不论哪一件都比不过他直接死去让她难以接受。
库房里的嫁衣和嫁饰都成了可笑的嘲笑品,这一切让她再重生几回都不可能从脑海里抹去。
若不是那荒唐的定亲,她怎么会那么急匆匆地嫁入侯府,说的好听点是世子妃高嫁,可一进去就是一对双生子地母亲,连外室都算不上的两个孩子,已经占据了世子嫡子的位置,那就像是一个布局已久的yīn谋,她不过是意外闯进去的局外人,却措手不及,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她又怎么能够不恨。
莹绣垂目靠在乔夫人身上,双手揪着那毛巾听着瑾泽和外公讲着关于他们打听到的事qíng,关于蒋三公子具体的病因关系,知道的人确实不多,经常去蒋家的也都见不到蒋三公子,莹绣不过是让青碧找人传了一下,京城人多口杂,一点小事只要有风chuī,就不怕chuī不进别人耳朵里。
乔老爷子听完了之后那本就严肃的脸越加的肃然,对于几个儿女的婚事,他最不满意的就是小女儿嫁的人,当年沈鹤业来求亲的时候,若非乔晴然自己点了头,乔老爷子绝对不会点这个头,原本以为低嫁了女儿应该不会过的差,可乔晴然要qiáng,就算身子虚也非要再为沈鹤业生个嫡子,这一生连着那个男婴都死了,留下当年不过三岁的沈莹绣。
“老爷,若是蒋家真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咱们绣儿是断然不能嫁过去的。”乔老夫人握着莹绣发颤地手对着乔老爷说道。
“别管蒋家存的是那份心,绣儿,你暂且在这住下,chūn坊就要到了你帮着你舅妈一些,这件事我会处理,瑾禄瑾泽,你们过来。”
瑾禄身子一抖有些害怕,被爷爷叫去书房谈心肯定是没好事,不过这回有二哥陪着,冲着莹绣偷偷扮了个鬼脸,瑾禄被瑾泽拉着跟在乔老爷身后去了书房。
“乖孩子,别怕,外婆不会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我们家的绣儿怎么可以给人家冲喜呢,别怕,你爹来了也带不走你。”乔老夫人搂着莹绣安慰道,那是沉淀的安稳感,让她有了想要闭上眼睡一下的冲动,这样想着想着,她竟真的睡过去了。
乔夫人走过来一看,叹了一口气,“娘,绣儿睡着了。”
“这孩子现在有什么心事都藏着不肯说,我和你爹年纪都大了,再护也护不过她几年了,到底她还是沈家的孩子,都不能越权了过去。”乔老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亦是一脸的无奈。
莹绣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下来,侧身一看发现不是自己的屋子,猛然起身拉开了罗帐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抱琴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chuáng沿要下来,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小姐,我在这呢。”
“这是谁的屋子,我怎么睡着了?”起来的急了一阵眩晕传来,她扶着额打量着屋子内的摆设。
“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客房啊,小姐您在老夫人怀里睡着了,老夫人就把您安置在这,说是等您醒了再传膳。”抱琴推开了窗子,一阵凉风灌入,冲淡了屋子里那一股压抑,莹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到那凉意冲上了额迹才清醒了一些,“如今已过了时间,别麻烦舅妈了,我们回院子去。”
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王妈妈,“莹绣小姐醒啦,老夫人刚才还念叨过您呢,厨房里给您热着菜呢,送去院子里给您吃吧。”
“那劳烦王妈妈了。”莹绣让瑞珠跟着去厨房里拿食盒,自己则带着抱琴回了院子里,天色已经暗了,乔府里点起了灯笼,莹绣让抱琴去打了些热水,睡梦中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乔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整个乔府安静的很,乔老爷的书房里还点着灯,门吱呀一声开了,乔老爷看到乔老爷子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爹,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事明天再说。”
“不用了,我刚才去过蒋大人那里,绍治啊,爹老了,看来绣儿的婚事,将来你这个做舅舅的,必定是要过问了。” 乔老爷子接过儿子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那蒋三公子我看过了,虽不是如瑾禄说的那般严重,可也差不了多少。”
“那蒋大人为何还有和沈家结姻亲的意向。”乔老爷对蒋大人的秉xing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自己儿子是这个身子,怎么还会想要和沈家结亲。
乔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我乔思怀还没死,容不得他们这么作践我的外孙女,那唐家是见不得绣儿嫁得好了,若是个男的,恐怕现在都活不了了。”
乔老爷子这趟不跑不知道,蒋老爷本来是托了唐家夫人帮忙看看有没有家世清白的姑娘,愿意到蒋家来,说白了就是冲喜的新娘,借着喜气让儿子病好起来,本来按照蒋家的家世条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家愿意上门去,可偏偏唐夫人将主意打到了沈莹绣身上,即能够帮女儿除了眼中钉,还能给乔家添堵。
乔老爷听了之后坐在旁边没有答话,良久他才开口,“爹,那妹夫他难道不知道这个qíng况?”
乔老爷子哧了一声,“无知,听信妇人言,蒋家这块ròu是这么好吃的么,唐家无非是想在九皇子那边多站些力,他们都当自己是聪明的,别人蠢的不成。”乔老爷子说着就来气,拿自己外孙女的婚事来做这种破牵连,若不是今天瑾禄一说,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前女婿糊涂成了这样!
☆、chūn坊
乔老爷子又喝了一口茶,gān脆把话给儿子说开了,“张贵妃忍了这么多年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以为她真是得了佛xing了不成,皇上如今年事已高,太子又是个碌碌无为的,多少人在底下窜动,绍治啊,你也去给你弟弟妹妹打声招呼,对了,叫瑾贤带着他媳妇回来,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别老和那一帮没正形地混在一起。”
乔老爷不敢多等,直接写了书信连夜让人送了出去,天边渐露鱼肚白,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乔老爷子打开书房门,那早chūn清晨的凉风chuī在脸上还有些冻的疼,门口守夜的人靠在回廊的木桩上点头打着瞌睡,整个京城都一片静谧。
再过一会就是上朝的时间了,乔家两父子彻夜未睡,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换了朝服出门上了马车往皇宫里去。
莹绣从梦中惊醒,天还没有全亮,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都会醒来,她总是要盯着那chuáng顶到天全亮了才能够全然的安心,到了辰时,抱琴端着水盆轻轻地推门进来,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先是开了一扇的窗户,走到chuáng边将罗帐拉起来吊在一旁,“小姐,该起来洗漱用早膳了,今天还要和夫人去庄子里看做好的胰子呢。”
莹绣换好了衣服吃过了早膳,去乔老夫人那里请过了安,乔老夫人看着她眼眶边微微地青肿,叹了口气,谁都没有再提起关于沈鹤业要她回去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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