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的爬到秋嬷嬷的身旁,不知所措,来不急请太医,秋嬷嬷便撒手而去。
耳边,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的话。
“六皇子,好好活下去。”
到死,秋嬷嬷想的依然是他。
她的手垂下去的那一刻,他觉得世界一片黑暗,整个人就像被扔在了冰天雪地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冷得刺骨,痛到麻木。
直到那声嘶揭底的吼声像一道闪电,狠狠的劈开了笼罩在他头顶充满黑暗而又恐怖的天空。
眼中的灰蒙之色渐渐转为清明,空dòng的目光也有了焦距,抬眸,皇甫墨邪对上了慕容笑笑愤怒与悲痛jiāo加的神qíng。
刚刚对自己的吼的人,是她!
神智恢复,他麻木的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伸手,他紧紧的按住胸口,那里的巨痛似汹涌的海啸迎面扑来,侵吞了他的心,悲痛yù绝。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从压抑的抽咽,到惊天动地的痛哭,似孤雁在悲鸣,凄惨而又苍凉。
慕容笑笑说的没有错,是他的懦弱害死了秋嬷嬷,如果不是自己这么无能,又哪会给皇甫影弘欺负他的机会,又怎么会让秋嬷嬷枉死。
“没有人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同qíng你,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只有靠你自己。”看着如此痛不yù生的皇甫墨邪,慕容笑笑冷冷的开口。
她没有继续责怪下去,生前,秋嬷嬷最疼的就是皇甫墨邪,看到他有危险,秋嬷嬷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为皇甫墨邪死,她心甘qíng愿。
否则,那就不是她熟悉的秋嬷嬷了。
秋嬷嬷如此在乎皇甫墨邪,见到他这样颓丧,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相信秋嬷嬷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慕容笑笑的话,让皇甫墨邪的身子一僵,牙齿死死的咬着唇,本就泛白没有血色的双唇被他咬得越发惨白,他从地上爬起,跪在秋嬷嬷的墓前,漆黑如墨的眸中溢出缕缕冷光。
“你说的对,没有人会同qíng我,眼泪,流够了,秋嬷嬷的仇,我一定会报,皇甫影弘,我誓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冰冷的话语,如同闷雷一般骤然炸响,皇甫墨邪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秋嬷嬷的墓,似海洋般深遂的眼中,温柔与恨意夹杂。
柔得似水,恨意似刃。
那道道凌厉如冰刀的视线,带着摄人的寒意。
秋嬷嬷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他定不能负了秋嬷嬷临死前唯一的心愿,他不能让小顺子再步上秋嬷嬷的后尘。
他,皇甫墨邪,从今往后,绝不能再卑微如蝼蚁般活在合清宫。
浓郁的黑色如cháo水般涌来,又在瞬间激流勇退,皇甫墨邪沉寂的面色平静的可怕,慕容笑笑不禁被他周身所散发的qiáng大的凛冽之势所摄,微微一怔后,敛回思绪:“想要报仇,就要努力活下去。”
沉默,在寂寥的合清宫慢慢散开,良久,皇甫墨邪对着身后的小顺子说道:“小顺子,准备吃的。”
小顺子眼眶一酸,眼泪再次滚了下来,急急应道:“是,六皇子。”
这么多天了,六皇子终于开口说话,也愿意主动吃东西,否则,再这样下去,后果他真是不敢想象。
慕容笑笑站在秋嬷嬷的墓前,凝视,良久!
风,chuīgān了她眼角的泪水,只留浅浅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失魂落魄的重新爬回书院,脚步虚浮的站在树gān上,双手用力的抱着树gān,却发现手中的力气怎么也不够,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秋嬷嬷正站在合清宫的墙角下,对她笑。
“秋嬷嬷……”慕容笑笑的心狠狠揪起,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轻,从树上跌落,意识模糊前,她喃喃唤道。
连安宁满书院的寻找慕容笑笑的身影,心里万分焦急,李夫子刚还跟她抱怨来着,说笑儿一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每一句都在斥责笑儿的无礼,散慢,不思进取。
听得连安宁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夫子的份上,她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但李夫子的话却也让连安宁内心惶惶不安,她一直是跟笑儿一同走的,马车还在书院外,也没有听人说见到慕容笑笑出去,那么人还是在书院里面。
可是她都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笑儿,她不敢声张,只能自己找。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如此一想,连安宁越发慌乱,脚下的步子急促而杂乱。
突然,“呯”地的一声,是物体重重着地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本身习武,所以耳力过人,还是因为书院很静,虽然很轻,但连安宁还是耳尖的听到了。
脚下一顿,她忙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心里浮上一个念头,这声音会不会是笑儿引出来的。
连安宁匆匆走到书院的最后边,只一眼,她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笑儿,笑儿……”
那躺在树下的少女不是慕容笑笑,又会是谁,那紧闭的双眼,失去了一切生机,连安宁的心蓦地一紧,忙跑到她的身边。
“笑儿,你醒醒,笑儿……”
她不停的摇着慕容笑笑的身体,却唤不醒她,慕容笑笑jīng致的脸上白的透明,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一连串的问题在连安宁的脑子里浮出,奇怪,笑儿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又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来不急多想,她颇有些吃力的扶起慕容笑笑,往书院门口走去。
“小姐,出什么事了?”门口,一直等着连安宁与慕容笑笑出来的车夫见状,诧异的问道。
连安宁气喘虚虚的停下,对车夫说道:“别问那么多,去慕容府。”
当昏迷着的慕容笑笑被送回府的时候,连翘挺着大肚子就火急火撩的往笑音阁赶,吓得颖兰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又要担心小的,还要担心大的。
“笑儿,笑儿怎么了?”
还没有进屋,就已经听到了连翘惊慌失措的声音,连安宁忙走了出去。
“姑姑,你先别担心,大夫马上就来了。”
“好好的,怎么就晕了,安宁,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安宁摇了摇头,她也很想知道慕容笑笑发生了什么事qíng,连翘见状,暗叹一声,往慕容笑笑的房里走去,看着毫无血色躺在chuáng上的女儿,心疼不已。
皇宫?凤宁宫
第一缕阳光自窗外洒入,光柱里尘沙飞扬。
宫女们鱼贯而入掀起半透明的罗账。
待连玥梳洗完毕,贴身宫女云儿才恭敬的禀告道:“皇后娘娘,昨个晚上,六皇子跪在了凤宁宫的宫门口,一直未曾离去。”
连玥敛眸,倾城的容颜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疑虑:“哦?为何?”
六皇子,这个几乎快被皇上一直所痛恨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皇上不喜人在宫里提及六皇子,渐渐的,宫里的人都快不记得有这个人了。
而他一直呆在合清宫里,不愿与人接触,偶尔也会听到有宫人欺负他的事qíng,但因为皇上对他不闻不问,所以大家也都自然而然的忽视了,此时,突然来找自己,而且一跪就是一晚,着实有些令人不解。
“奴婢不知,奴婢劝六皇子今早再来,他却不肯。”云儿低眉顺眼的说道。
连玥忽地挑眉,沉着了半晌,她忽地说道:“早膳慢些端上来,先去看看六皇子。”一个从不肯走出合清宫的皇子,在她的宫门口跪了一夜,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qíng吧。
她对皇甫墨邪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但因为皇上厌恶他,冷落他,所以她想当然的以皇上的意思为先,说到底,那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
他的母妃犯了罪,实在不是他的错。
“是。”
皇甫墨邪得到传召的旨意,平静的眼眸中dàng起一层涟漪,因为跪得时间颇久,他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不禁打颤。
庄丽宏伟的正殿,随处可见金碧辉煌的富贵,与凄凉的合清宫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儿臣参见母后。”皇甫墨邪在连玥面前跪下,行礼。
连玥微微抬手,轻道:“免礼,六皇子,坐。”她绝美的脸上带着温宛的笑容,有着淡淡的疏离,皇后的威严自然流露,雍容华贵。
“谢母后,不过儿臣有事跪求。”皇甫墨邪抬头,恭顺的说道,并未起身。
“什么事?”
她很少见皇甫墨邪,记忆中的孩子已长成了翩翩少年郎,jīng心雕刻的五官,配合到了完美的极致,挑不出一点瑕疵,只有那眉宇间透着丝丝哀伤。
没有半丝花纹的青袍,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周身,有种薄薄的冷漠萦绕。
皇甫墨邪又重重的对连玥磕了三个响头,郑重的说道:“儿臣想进潇湘书院学习,望母后成全。”
“这……”连玥柳眉轻蹙,犹豫的看着皇甫墨邪,按理说,身为皇子的他理应在十岁那年就可以进书院学习,但因为皇上不喜欢他,所以也就没有安排这件事。
而她也感觉的出,皇上不想与六皇子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想必六皇子也明白,如果他去求皇上,连面都会见不着,于是才想到了来求自己。可她也不能肯定皇上会同意这件事,说不定也会连她的面都不见就将自己赶了出去。
“母后,儿臣明白父皇讨厌儿臣,但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洛朝的皇子,不想做个盲目之丁,丢皇家的脸面。”皇甫墨邪见连玥为难,带着祈求的语气再次说道,他看着连玥的眼中,带着坚定不移的神色,仿佛是耀眼的星辰,光芒闪烁。
连玥有些动容,六皇子说的也有道理,他身为皇子,代表的是皇家,若是不学无术,想必皇上也脸面无光,不妨,就试试。
“六皇子,此事本宫记在心上了,不过事qíng成或不成,全凭皇上的意思。”
“谢母后恩典。”
不管成不成功,他都不会放弃,从今往后,在皇甫墨邪的字典里,再也没有退缩这个词。
用过早膳,连玥让云儿打听了一下,知道皇帝已经下朝,此刻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
于是端上热呼呼的燕窝粥,连玥在一gān宫人的陪同下往御书房走去。
在御书房外等着总管公公的通报,不稍片刻,就听到皇甫临低沉而魅惑的嗓音,连玥绝美的小脸忽地绽放出柔和的光芒,心里既幸福,又苦涩。
自云儿手中接过食盒,她提起裙罢,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不停翻奏折的唰唰声,皇甫临神qíng专注,英挺的剑眉微拧,那眉宇间的“川”字,让连玥大有拿烙铁将它烙平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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