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_张瑞【完结】(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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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槿侧目沉吟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顿悟:“原来是一箭双雕啊……夫人真真是棋高一着,如此,一来让我对司寇郇翔产生了误会,君凛趁此机会掠人;二来昭告天下的封后大典让鱼落和她的儿子成了辰国正统的继承人。假如司寇郇翔禅位的话,子嗣自是最首先的,如此算来司寇郇乐便被排到第二位……”说到这里,訾槿不由冷笑,“夫人倒是还放不下这江山啊……”

  玉夫人眸中滑过一丝神伤,侧目对訾槿颌首而笑:“槿儿总算是通透……我既然都告诉你了,也不怕全说了。当初司寇郇翔虽是答应下来,却存了别的心思,所以他们大婚后,我便让鱼落将她的身世与往事全盘托出,想让司寇郇翔掂量着是为你还qíng,还是留着他那心思……你猜司寇郇翔是如何做的?”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时我如此的误会他,不知他该是怎样的伤心……又怎会……”

  玉夫人笑道:“槿儿莫要妄自菲薄,你有如此的想法……便是践踏了司寇郇翔对你的真心,你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司寇郇翔是如何对你的?……那时我让鱼落去试探的时候,也并未抱有多大的希望。可这司寇郇翔,真真让老太婆我刮目相看啊……”玉夫人拍了拍訾槿的手,轻叹一声,“想来当初皇后说的,并非绝对啊……司寇家也不是每个都是láng子野心的……鱼落的孩子已被司寇郇翔立为辰国太子……你知道了吗?”

  訾槿怔了下,一种柔软酸涩从心底dàng漾开来,漆黑的眸中爬上一抹甜意,眉宇间隐含喜悦。良久,她那眉头又逐渐地蹙起:“那司寇郇乐怎么办?”

  玉夫人愣一下,有些不自在地侧目看向远处,她沉默了一会,娓娓说道:“司寇郇乐所中之毒,并无完全的解药,只能用药压制……为了不让弟弟遭受那日日的嗜心之痛,司寇郇翔已求下了散仙医圣为司寇郇乐解毒。那散仙说司寇郇乐慧根至灵,这毒又yīn狠万分,便收了司寇郇乐为徒,云游四方去寻那解毒良方去了。”

  訾槿眸中闪过一丝惆怅:“大位从来都非他所想,也许云游四处对他来说,总比他一个人坐在那个位子上要好得多吧。”

  玉夫人缓缓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塞到訾槿手中,笑道:“槿儿说得对,那大位并非是人都愿坐的。”

  訾槿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瓶子:“这是?……”

  玉夫人转过身去,背对着訾槿说道:“槿儿不想恢复武功吗?这便是那药的解药。再过不了几日司寇郇翔也该到了,救了你师父后,你们便快快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让凛儿找到了……”

  訾槿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原来猜忌与厌烦的心qíng逐渐地被一种不知名的qíng绪所替代:“夫人……”

  玉夫人仰天轻笑了两声:“槿儿莫要多想,我愿放你也只是为了换取司寇郇翔手中的江山罢了……你,走吧。”

  訾槿心中酸涩jiāo加,低低地说道:“夫人当初的还魂之恩,訾槿无以为报,请夫人受訾槿三叩。”

  玉夫人猛然转身,眸中含泪,伸手拉住正yù下拜的訾槿:“槿儿……你需知道,你这一拜,我们……我们从此便没有以后了,槿儿……你可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可惜你的心不在凛儿身上……你若要真心想谢我……我只求你,只求你在走之前对凛儿好些……最少,最少也让他有点回忆……”

  槿儿,你曾说那是我们的凛儿,也曾说是他和你的凛儿,如今他已经走了,此时的你也不愿要凛儿了……那么,就让我,就让我尽最后的能力,好好守护咱们三人的凛儿吧……

  訾槿红着双眸,努力地点点头:“夫人放心,即便不为夫人……便是为了那淮yīn河畔的救命之恩,訾槿也不会……也不会再伤他。”

  玉夫人转过身去,不着痕迹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好好好,这就好……我这便走了,若让他知道我与你见了面,又该乱想了。”

  夕阳中玉夫人蹒跚的背影,让訾槿的泪越流越凶:“夫人!”

  玉夫人扶住身旁的树木,停住了脚步

  “宝羡他……可还好?”

  玉夫人背对着訾槿,点了点头:“好,宝羡他很好。”

  訾槿哽咽道:“鱼落呢?……若此事完了,夫人又会如何对她呢?她以前已是那样……夫人将来可否好好待她,帮槿儿……帮槿儿补偿她?”

  “槿儿不必内疚,鱼落当年的所作所受并非全部为你……那时梨贵妃与二皇子野心勃勃……君赢无暇防顾……我便派了鱼落暗中保护凛儿。那些年里鱼落早已对凛儿倾心……槿儿放心,无论如何……将来凛儿总是要纳她的……也算是偿了她了。”玉夫人缓缓回头,只看了訾槿一眼,便快步朝远处走去。

  訾槿的泪止不住地落着,对着玉夫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大声喊道:“夫人保重啊!”

  玉夫人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中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消失在转角处……

  满川风雨看cháo生(十二)

  转个半个皇宫,訾槿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将那钥匙埋进糙丛的泥土中,点燃蜂至将它cha在钥匙上。弄好一切后,望着逐渐黑透的天空,訾槿才一步步地走回朝凤宫。

  这一道道的走廊,自己曾走了四年,那时虽然有种被囚禁的感觉,但是人平日里却是异常快活没有负担。那时想的最多的便是如此打发那枯燥的一日又一日,无聊至极的时候自己总是爱戏弄小喜宝,每每看着他咬着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哀怨模样,自己心中说不出的享受。

  鱼落总是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好,处处为自己着想,冬天时给自己fèng制皮袍,夏天的时候总是想办法将那储存不多的冰块偷来给自己解暑。她无怨无悔地为自己遮挡了多少明枪暗箭,若没有她,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活得如此自在。

  只是从来没想到,鱼落喜欢的人居然是君凛,可现在知道了倒也不惊讶了。她自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十一岁进宫开始暗中保护君凛,先不说青梅竹马,qíng窦初开。单说君凛自小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惯了,他身上有着鱼落渴望的肆意、洒脱和天真。君凛就像骄阳那般热烈,熄灭了鱼落曾经的黑暗。

  君赤从来都是乖乖的、听话的,虽然后来变成了一个只会教训自己的小老头,可那份关心却是出自真心的。他许是对自己有利用有算计,可那么多年的相处,也许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真心实意已付出了,他已经真的把自己当亲人了。

  物是人非,如今的自己都不敢再回太平轩去看一眼,生怕忍不住会哭出来。

  那时与西乐一起走了,自己也曾经很后悔很后悔,但自从遇见小白后,那后悔逐渐地淡了许多。直至和小白离开,自己才知道当初执意出宫要寻的是什么,虽是不承认,可那时第一次在辰国皇宫看见小白时,心底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莫名的亲昵……也许更早,更早的时候自己便已认定了小白,是在月国的中秋的晚上还是相拥的那夜……冥冥之中总是注定很多东西,你逃不掉,也忘不了……

  玉夫人一生算计,不也未逃了一个qíng字,今日的她要比自己最后一次见她要苍老得多了。她虽是对君赢的死轻描淡写地带过,可眼中那深切的痛意和心灰意冷如何隐藏?

  玉夫人是个傲气的女子,她一直知道君赢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为了那股傲气她并未qiáng求。许是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变老,许是知道君赢永远不会把后位给她,故而远离月国。虽是离得那么远,她仍然一心守护着自己与君赢的孩子。她那么地那么地爱着君凛,还不是因为君凛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既已有了爱人的孩子便不再qiáng求爱人的心了,她是如此的知足如此的聪慧,可心中却依然积怨难平。

  当初玉夫人将自己送到訾吟风的身边,表面上虽是成全自己前世的夙愿,可偏偏却对君赢隐瞒了自己还在人世的消息呢?谁能说清楚她这是不是出自私心?是不是出自报复?

  玉夫人让自己活在君赢的眼皮下,却不让君赢知道。她便是想亲眼让君赢折磨自己,她便是想要看着君赢以后的日子在悔恨和懊恼中煎熬。玉夫人利用君赢对自己的伤害,来平复心中那埋藏了多年的怨和恨。

  时至今日,玉夫人终还是后悔了……今天她说起君赢的死时,眼中明明闪过悔恨和浓浓的心疼,虽一闪而过却那样的深刻那样的深刻。既然当初选择爱他,又何必要折磨他呢?难道就因为他不能回应你的爱吗?

  人真可笑不是吗?

  訾槿站在朝凤宫宫外,望着牌匾上苍劲而隐含柔意的三个字,径自出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朝凤宫,朝凤来栖。这宫殿又埋藏了君赢多少心思和念想?明知是今生已无指望,却还在心中默默乞求着、默默守候着、默默保留着。

  只要当初她喜欢的,君赢都接受并思念着,不然君赢为何要在这月国的皇宫中建下那她曾送给訾吟风的太平轩。还不是因为太平轩的一糙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设计的,还不是因为太平轩内所有的摆设都是她亲手放上的。

  明明知道那太平轩并非自己所有,明明连看都不看去看一眼那太平轩,却还是要将它建在自己的宫内,苦苦的折磨自己。

  人真的很傻不是吗?很傻很傻不是吗?

  君凛疾步跑出朝凤宫,抬眸便看到站在宫门口的人,那满眸的慌张及惊恐瞬间被安抚下来。他伸手一把将訾槿搂入怀中:“去哪了?去哪了?他们都找不到你,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为何要一个人乱跑?为何不让人跟着?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訾槿身子僵了一下,随即软了下来,她伸出手轻抚着君凛的背心,低声说道:“都一国之君了,为何还是这般的莽撞。我随便走了走,忘记了时间,让你担心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君凛慢慢地放开怀中的人,有点不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的脸,轻声地问道:“你……在对我说话吗?”

  訾槿失笑出声,眸光柔和:“这地方还有第二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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