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郗徽猛地起身,怒目瞪着妇人装扮的西乐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呵……你家主子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鱼死网破。若她本人不愿前来,司寇郇翔定不会bī她。既然她来了,你主子更是不敢动她。你家主子可是自小怕兄长怕得厉害,你大可不用威胁我,只要我等到我想要的人,自是会善待你家姑娘,若等不到……我也是非常期待……鱼,死网破。”
西乐垂下眼幕,不再辩驳,从怀中掏出一个普通的小瓷瓶,恭敬地双手奉上:“每日一粒给我家姑娘服下,小妇人先行告辞了。”
楼烁上前一步,接过瓷瓶:“来人,送夫人。”
一个家丁恭敬地站到门外等候着,西乐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訾槿,转身离去。
待西乐走后,楼烁俯下身问道:“可需我派人跟上?”
独孤郗徽坐在原处,望着訾槿安逸的睡颜:“不必管她了,看看瓶中有几颗药丸。”
楼烁依言打开瓶子,回道:“三粒。”
“不出三日吗?……她对……来说,真有那么重要吗?”独孤郗徽眼眸,视线并未离开訾槿的睡脸,眸中却浮现,前所未有的迷茫。
chūn末的夜晚薄凉得让人寂寥,独孤郗徽抱着双膝坐在湖边的糙丛中,望着湖中的荷叶,满眸的向往与期待。他嘴角泛起一丝飘忽的笑容,眼眸是一片迷离的水雾,远远看去仿如迷路人间的仙人。
楼烁悄然走近:“主子……小姐醒了正要用膳,您也一日不曾用膳,是否与小姐同用?”
独孤郗徽并未回头:“不了,下去吧。”
楼烁抬眸看了一眼独孤郗徽的背影,继续道:“如此,属下便让下人们撤了晚膳。”
独孤郗徽微微侧脸,蹙眉问道:“她也不吃吗?”
楼烁垂着头回道:“小姐似是不大有jīng神,说胸口疼……”
“胡闹!”独孤郗徽脸色一沉,猛地起身朝内院走去。
胸口依然钝疼的訾槿,脸色有点苍白,头发散乱地坐在饭桌前,蹙眉望着这一桌子饭菜,以前是被bī药,如今倒好成了bī饭!为啥如此的命苦?到哪也逃不过被人bī迫的下场?
独孤郗徽沉着脸,悄然地坐到了訾槿的旁边,硬声问道:“不合胃口?”
訾槿抬了抬眼皮,看到独孤郗徽一脸yīn沉地坐到自己的身边,立即拿起手边的箸,快速地摇了摇头,佯装忙碌地扒着碗中的白饭。
独孤郗徽锐利如刀的眼目继续瞪着訾槿,訾槿偷偷地抬眼,正好碰上独孤郗徽凶狠的眸光,立即低下头去,奋力地扒饭。
独孤郗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心qíng也不似方才那般沉闷了。他优雅地执起手旁的箸,夹起一块鱼ròu放进訾槿的碗中,动作自然而亲昵。
訾槿皱着眉头,为难地看着碗中的鱼ròu,偷瞄了一眼独孤郗徽。独孤郗徽察觉到訾槿的偷瞄,又是恶狠狠一回瞪。的68
訾槿猛地一哆嗦,连忙把鱼ròu放进了嘴里,嚼也未嚼,生生地吞了进去,不甘之余暗暗咬牙。
独孤郗徽终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音来。
訾槿傻傻地抬起脑袋,呆滞地看着独孤郗徽遮掩不住的笑脸,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虽是慢半拍,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被耍了!她恼怒地盯着独孤郗徽,脸憋得通红。
独孤郗徽看出訾槿真的生气,忍住笑,学訾槿那般,故作忙碌地拿起箸优雅地吃着碗中的饭。
訾槿愣了半天后,愤恨地夹起桌上的青菜,放入独孤郗徽的碗中。
独孤郗徽优雅地将青菜扒到碗的一旁,继续吃着饭和鱼ròu。
訾槿大为恼怒,夹起独孤郗徽碗中的青菜,不依不饶地放在独孤郗徽的嘴边。独孤郗徽愣了一下后,不甚qíng愿地张开嘴,将菜含在口中,皱着眉头一点点地嚼着。
訾槿扳回一城心中微微得意,她洒脱地拿起箸,愉悦地吃着白饭,对独孤郗徽戏弄自己彻底理解了一下,原来看着别人难受,是如此享受的事啊,果然人人都有少许nüè待yù啊!
独孤郗徽被訾槿吃得死死的,心中自是不甘。他吞了那根青菜后,直勾勾地盯着訾槿。訾槿被那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抬眸察看,正好对上独孤郗徽琥珀色仿如小狐狸那般无辜的眸子,顿时晕眩不已。
独孤郗徽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勾魂夺魄的淡笑。
訾槿感觉自己脸在发烧,呼吸急促,连忙垂下眼去,扒饭扒饭再扒饭。
独孤郗徽悠然地夹起一大块鱼ròu,放进了訾槿的碗中,訾槿偷眼望去,独孤郗徽又露出那祸国殃民的笑容。
訾槿为掩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低头扒饭扒饭再扒饭,连带着那大块的鱼ròu一起扒了进去。
独孤郗徽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眼眸柔和,酒窝微显,心qíng愉悦地用膳之。
良久后,訾槿察觉出异常抬眸望去,正好对上独孤郗徽那抹得逞的笑容,咬牙心道:独孤郗徽这卑鄙之徒,居然又对无知少女!使美人计!你亏不亏心啊!
纵然是心有不甘万般委曲,如今人在屋檐下,訾槿惟有恨恨地撇撇嘴,心中骂道:小人!
訾槿思来想去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恶从胆边升。她露出自认万般温柔的笑容,报复xing地夹了一个大菜根,放在独孤郗徽嘴边。
独孤郗徽痴傻地凝视着訾槿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吃下了訾槿给的菜根,嚼了半晌咽下后,突然“噗哧”笑出了声音。
訾槿刚刚扳回一城,心中正暗自高兴,不明所以地看向独孤郗徽的笑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独孤郗徽看出了訾槿的疑惑,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逗死孤……真的逗死人了!楼烁……你可见过如此狰狞的笑脸?!哈哈哈……哈哈!”独孤郗徽嫌笑得不过瘾,竟然拍起了桌子,捧腹大笑起来。
楼烁垂下脸去,双肩抖动,显然是憋笑憋的。
訾槿的脸色,白红青紫绿jiāo加,仿若打翻了调色盘,真真是不好jīng彩。她恼羞成怒地扔掉了手中的碗,如逃跑一般,快速跑出了屋子,如若加上双手捂脸这一经典动作的话,可谓掩面泪奔之。
独孤郗徽心qíng愉悦,将碗中的饭吃完,方才朝门外走去。他嘴角含笑,脸上一对好看的酒窝若隐若现,远远地便看到訾槿一个人,脸色yīn郁地坐在长廊的石凳上。他故意发出脚步声,走近后朝訾槿身旁,倚着角栏斜身坐了下来:“生气了?”声音异常柔和。
訾槿出神地看着廊外的一排排迎风招展得形状很奇怪的树,似是并未听到独孤郗徽的低声询问道:“这是什么树?”
“木槿。”独孤郗徽顺着訾槿的目光看去,怔愣了一下,答案脱口而出。独孤郗徽懊恼地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敛去。
“木槿……花……好看吗?”訾槿漆黑的双眸中一片迷雾。
独孤郗徽侧过脸去:“不好看。”
訾槿疑惑地打量着院内一排排的木槿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大园中除去那一片湖上的荷花,也只有这一种植物:“不好看,为何种的满园都是?”
独孤郗徽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目光闪烁看向一边:“当初买宅子时便是这般模样。”
訾槿听出了这不算高明的谎言,她似笑非笑地想出言讥讽时,转眼间笑容却僵在脸上。
独孤郗徽侧着脸,宽大的赛雪衣袍领子里露出纤细雪白的颈子。晚风将他的头发chuī得略显凌乱,多了一份唯美的气息却显得更加的寂寥。他的睫毛长长地垂下来,盖住了琥珀般晶莹的眼眸,月光将他的脸色衬得惨白惨白,脸上那处已脱了茧的伤痕更显得粉嫩。他孤单的身影,仿佛易碎的水晶,似乎稍稍地碰上一下,便会支离破碎。
訾槿的心微微痛着,莫名痛着,为何对他……总是这般地……在意怜惜?
一阵细风chuī过,独孤郗徽似乎有点冷,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朝角栏里靠了靠,双手环住了双膝,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訾槿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心口疼得不知该如何呼吸,一片片的冰冷。她想对他笑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想摸摸他脸上的伤痕,问问他还疼不疼,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訾槿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她轻轻地起身,悄悄地离去,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独孤郗徽感到身旁的人的离去,突然有种想留住她的冲动,最终却是将微张的嘴合上,更加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的5e
旁边落下一片过早凋零的绿叶,不知谁的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娘子……”微风擦过木槿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訾槿悄然走近,看清靠着角栏发抖的那人,将怀中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他的身上。他微微抬头,圆圆的狐狸眼中露出迷茫和一丝属于小动物的惶惶不安。
訾槿微笑着给独孤郗徽系好披风:“冷也不知道说。”语气之中有一丝责怪和一丝纵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口气是那样的亲昵和自然。
独孤郗徽眸中的迷雾更深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似恍惚的微笑。
訾槿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低下头去附在独孤郗徽的耳边,柔声道:“送你件礼物,可好?”
独孤郗徽琥珀色的眼眸被一片水雾遮住,恍惚地轻点了下头。
訾槿执起方才放在一旁的巴掌大的小盘子,拿起最细的毛笔,坐到独孤郗徽身边,将他的脸调整好,一点点的描绘着。那笔尖柔弱得仿若最细致的羽毛,一点点地拨乱了独孤郗徽的心湖。他注视着訾槿认真的侧脸,微醉在这最美的chūn夜中。
轻巧地勾勒出最后一笔,訾槿放下手中的器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们去看看如何。”
独孤郗徽眼角微扬,圆圆的眸子半眯着,水光滟涟,如盛了蜜的酒窝若隐若现。他凝视着訾槿的笑脸,无意识地轻点着头。
訾槿双眼眯成了一条fèng,笑得更加灿烂,想也未想地拉起独孤郗徽的手,朝记忆中的荷花湖跑去。
独孤郗徽愣愣地看着被訾槿拉住的手,本是逾越的动作,他却一点也不感到突兀。
訾槿感到了独孤郗徽的僵硬,手握得更紧。
独孤郗徽心底感受到訾槿手的温度,豁然一笑,反手将訾槿的手包裹住,大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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