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止源完全变了个人,不怎么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凝玉劝导了几次,无果。他只说要把段慧珍抓回来扒皮,才解心头直恨。于是凝玉便随他去恨了。可墨桂衡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又过了三天,他的贴身小厮蝉儿过来禀告说,墨少爷没找回段慧珍姑娘,这会已经南下亲自去寻人了,希望找到后,把人完完整整的给带回来。
凝玉听了,不禁哑然,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墨桂衡已经亲自去找人了,一个富贾少爷千里迢迢去寻个奴婢,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
“罢了,你见到你家少爷,就说人不用找了……我原谅他了。”
蝉儿摇摇头:“我家少爷要做的事qíng,任谁也改不了,他说要找到,一定会找到的。您放心。”朝凝玉拱了拱手就告辞了。待蝉儿走了,止源冷声道:“姐,你就是好心肠,别人一认错,你就心软了。”
这种说法倒是让凝玉很是吃惊,她一直觉得自己重生之后心肠变硬了,有的时候余墨是话里话外的提醒,也让她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待这帮人过分了。现在听止源这么说,她便好奇的问:“是吗?”
“可不是。墨桂衡把人弄走了,他去找,是他的本分,你就原谅他了。装可怜谁不会!”
凝玉便问:“那你呢?”
“永远也不原谅!”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全是yīn暗的气息。
凝玉在想,那么她是否原谅了段慧珍呢?当然没有了,可是现在她被卖去扬州为jì,对她来说下场肯定不能算好,可也不能完全下定结论她今生就不能翻身了。所以呢,要等,如果她够厉害,能杀出一片天地来成为知名人物。到时候,她便顺藤摸瓜,再找到她好了。谁知,这一等就是数年。和她未来有关系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不管是父兄的西南之战,还是嵘王的远程塞外,奕枫的退守封国,抑或是止清在东宫效劳,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更大的战场上为自己搏杀。
—
三年后。
这三年对国家和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年头,两线用兵,苛捐杂税都摊到了百姓头上。而更让人焦心的是,对靠天吃饭的百姓来说,年成也不好,洪灾蝗灾接连不断,而今年则是雪灾。
凝玉的屋内暖了炭火,一簇簇燃的正旺。她则抱着手炉和宫里回来的止清下棋,姐弟两人的棋艺在伯仲之间,一直下的难解难分。这时,止清忽然开口了:“姐,你记得当年咱们也是这样下棋,你求我做了一件事……伪造大夫人的字迹给余墨大夫。”
“嗯,记得。”她头也不抬的说:“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那个丫头还没找到吗?”止清道。
她将棋子一扔:“gān嘛问这个?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就是忽然想了这么一件事。”止清道:“一转眼许多年了,当初父亲和大哥刚离家而已。”说到这个,气氛不免沉重起来,本来预计两年的战争,到现在三年还没结束的影子,战斗还处在焦灼状态。凝玉笑道:“是呀……当初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不也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了。”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父亲和姐姐您的薄面。”止清说到这,声音放小:“姐,咱们家里的大小姐还不出嫁吗?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都三年了?徐总兵家还不派人来迎娶?”
“他们家在等父亲凯旋高升,再做迎娶。那样的话才更有面子!”拖拖拉拉这么多年,徐家在等待曾家的势力更qiáng大些再娶止菱过门。这算盘打的jīng细,如果失败了,自然悔婚,如果成功了,那么陈家的儿子就是国家功勋曾瀚涛的东chuáng快婿。
止清道:“趋利避害,人人如此。”叹口气啧啧摇头。凝玉这时别有深意的看他:“听说礼惠和礼羽两位公主常去找你?别想狡辩,我是听宫里的公公们说的,消息可是准的。”
“哼,我又不稀罕她们来找我。”止清撇撇嘴:“做了驸马,便不能出任实权的官职,谁稀罕!”
凝玉一怔,接着笑道:“不知羞,人家公主可没说中意你。”止清却道:“这还用说?!不过呢,反正皇后娘娘也不会允许公主嫁给我这么个庶子,所以这件事您就不要再提了。”
“那好,咱们继续下棋!”
可是又走了几步棋,止清又低声问道:“姐,那您想真的想嫁给皇家的人吗?”
想不想?她好像还真没考虑过这点:“……不要问这个了。等嵘王殿下从塞北归来,他若是想娶,我不能不嫁!”
“那么如果您有选择的机会呢?”止源忽然放下棋子,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凝玉忽然明白了,这家伙扯东扯西的根本目的是在这里,她赶紧正色问道:“你是不是从东宫听到什么消息了?”
止清有些为难的说:“其实……其实据说塞北的军队受到了袭击,加上后勤补给不足,大部队溃不成军,已经和朝中失去联系许久了……而嵘王殿下便在那军中。”
“这么重要的事qíng,你竟然和我下了半天的棋才说?”凝玉几乎被他气死了:“你真沉得住气!”
止清只觉得冤枉:“我不是怕您伤心么,所以才先打探一番。”
凝玉道:“那西南战事呢?父亲那边可有消息?”
“还是老样子,主城围困了三个月还没攻进去,照这个样子怕是得等到开chūn!”止清道:“这个您别担心,就算攻不下困也困也死他们了。只是最后说出去,这场战争没那么悬念罢了!”
听到父亲那边就要得胜,她才算心里好受些。不过如果按照止清的说法,塞北的军队溃散,烨岚生命危在旦夕,她又如何放心得下。她忽然起身急的在屋内团团转。
“姐,您着急也没用……还是坐下下棋吧。如果嵘王殿下洪福齐天,自然可平安归来。”
看到止清这副样子,她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就算止清再怎么和她亲近,他到底在东宫任职,是希望太子殿下平安即位的人。对于跟太子相抵触的人,他是排斥的。
那么她呢?她的立场是什么?太子还是烨岚?
太子即位后,谁敢保证他不会再对曾家动杀手?她不是个敢于赌注帝王之心的人,所以她宁愿做最坏的打算。
“烨岚不能死!”凝玉停下脚步,双目炯炯的看着弟弟:“我不许他死!”
“那,那姐姐你又有什么办法呢?”止清尽量微笑:“所以还是不要担心了。”
“我要去找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啊?”止清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别说笑了,现在的塞外,天寒地冻,无一活物,你去了就是送死!”
凝玉主意已定,任止清说破了天也不改变主意:“我既然在玉牒上是他的妻子,这三年,我一直在等他回来,现在遇到了危险,我应该去看他!”
看到姐姐是来真,止清立即也认真起来:“太危险了,如果你出了个三长两短,你叫家里人怎么办?”
“……”她沉默须臾,勾起嘴角笑道:“三年了,里里外外我也cao持够了,我不想被困住一辈子。今冬无粮,西南战事必定结束,到时候父亲和兄长就会归来,便也不需要我了。”
“……”止清想了半晌,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件事怪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些话。不过,如果你真的要去……通关文牒包在我身上。”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那姐姐你准备和大夫人jiāo代呢?她担心你,一定不会允许你去的!”
“那就得靠你相助了。”
“我相助?”
“没错,伪造一封官文,就说发现一个自称戚姨娘的人在大同被发现了,要咱们去认人。”
“伪造官文,是死罪。”
“……”凝玉微笑的看着弟弟。止清抹了把冷汗:“好吧。”
—
曾府主母卧房中,艾氏看着手中的书信,仍旧摇头:“不行,就算真的是戚姨娘,也不用你去,叫老管家带几个人去认认,如果是的话,便带回来,不是的话那便算了。你是曾家的二小姐,这种事不需要你出面。”
“娘,戚姨娘毕竟是和我闹翻才离家的,当日她就怪我对她不公,现在人找到了。大同那边的官员特意发了书信叫咱们家人去领,只有我去最合适,都是女人,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幸,我正好可以听她倾诉。”
“……这……”艾氏心里有些活络了,但仍旧不许,看向苏伊雪:“那该你苏姨娘去!”
“苏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去过远路?还未到地方,她再出了闪失!”凝玉拿出软磨硬泡的架势说:“我这么多年在家憋都憋死了,出去正好散散心。”
“叫止源和你一起去!”
“您同意了?”
“被你这个磨人的妖jīng缠着,我哪能不同意?”艾氏佯装生气的说,作势掐了凝玉一把:“记得路上万万小心。到了地方,认了人立即回来。现在世道乱,别出了岔子。”
这时一旁的止清则道:“大娘,您别担心姐姐了,她乃女中豪杰,怕是止源哥哥都不是她的对手呢。”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则担心,他伪造的大同巡抚的文书千万别穿帮。好在似艾氏并未起疑,顺手将那文书还了回来,止清赶紧上去收起来放好,才彻底安了心。
“止源这孩子最近在做什么?自从几年前那个偷汉子的丫头跑了,他xing子倒是变了不少。”苏伊雪笑呵呵的说,她一直想拉拢的是成器的止清,至于止源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所以说话并不客气。
“他啊……”止清接下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似是承袭自父亲的尚武血液复活了,早些年有事没事拿把扇子把玩,现在倒好,手里拿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刀剑。”
艾氏看向凝玉:“那你叮咛他些,不要让他在路上惹出事来。”
止源这些年一直想找段慧珍报仇这种事,她怎么好和母亲讲,便道:“女儿知道了,止源跟我去,相互有个照应,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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