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蹄蹬开泥土,飞奔而出的时候,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是自己是一阵自由的风,向前追逐的是光明。
她要离开这里,去找秦安,他一定在某处等待自己……
突然一声刺耳的口哨划破了天际,传到她的耳中,同时身下的马匹高声嘶鸣,抬起前蹄,身子几乎竖起,她惊慌的跌落马下。马匹巨大的yīn影遮盖在她的头顶,马蹄的铁掌向她踩来……
“月夏!”凝玉看到秦月夏被受惊的马踩在蹄下,惨叫了几声便无了声息,刚才还满怀欣喜奔向自由的少女,顷刻惨死殒命。凝玉愤怒的瞪向袁宗敏:“你答应放她走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宗敏笑:“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凝玉怒极反笑,指着他笑:“不愧是和墨桂衡家伙是朋友,厉害厉害!这么多年不见,他想必也和你一样坏了吧。”
提及这个朋友,袁宗敏哼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就像今天,你的父亲只会以为你是遇到了qiáng盗,在袭击县城的战火中,死于非命。可怜曾家二小姐了。”说着,弯腰拿起地上的长枪,道:“我和你并无仇恨,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的。”
他的声音毫无感qíng,似乎已经认真定凝玉是个死人了。
凝玉脚步微微后退,忽然嗤笑了几声,笑的袁宗敏忍不住问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做无用功!就算皇后希望我入宫又如何?我早就丧失做太子妃的资格了。”凝玉挑眉道:“嵘王殿下去塞北前,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不是处子,所以……什么太子妃,只要验身,我一定做不成!”
袁宗敏半信半疑,眯起眼睛:“当真?”
“要不然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来找烨岚的?若是没有真感qíng,我会来找他?”凝玉道:“我们分别时,我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发生什么事,并不奇怪吧。所以呢,你耗费了心机,千里迢迢来杀我,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被我父兄发现,你们袁家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说谎是为了活命,她在拖延时间,看能不能说服袁宗敏放她一条路,就算不能的话,至少也让担心他的未来。
袁宗敏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不如我放了你,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
“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她绷着脸说,仿佛是施舍给他的机会。
谁知袁宗敏低沉着笑了两声,道:“自从对你起了杀念,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才没那么蠢,放你走!你再费口舌了。”
“呵呵,看来我真的没活路了……”她自嘲的笑:“没想到,会因为一个不必要死的理由送命。”忽而凝眸看他:“袁公子可否让我死的像个武将之女?如果我身上一点伤势都没有的话,纵然说我是死于战乱,我父亲也会怀疑的,毕竟凭我的身手,不可能死时一点搏斗伤都没有。”
这倒是提醒了袁宗敏:“你的意思……”
“给我武器,我们正常比试,若是杀了我,伤痕也不用在费心伪造。当然如果你担心我的身手,你大可以仗着你们人多杀了我。如果我赢了,你要放我走!”
她紧张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如果他答应,她还有几分活路。
他勾唇一笑:“好吧。”拔出腰间的佩剑给她:“你用这个!”自己则从身后随从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刀,握在手中道:“给你用好剑,开始吧。”
凝玉握着刀,几乎不敢相信发生的事qíng,他竟然给她武器让她攻击自己。她便兴奋的握住剑柄,向他冷笑:“如果你死了,便怪公子您太自信了!”说完,拔刀便刺!
可是那剑刃竟只是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凝玉一怔,难道自己刺偏了?她立即抽剑再劈,可是剑刃竟又贴着他滑过。
怎么回事?这一次凝玉举剑横斩他腰间,而那剑则贴着他胸口滑了过去。
不是她距离测量错误,而是他看清了她出剑的招式和攻击的范围,向后退了不多不少的距离,让剑刃贴着他的身体而过。意识到这点的凝玉,遍体生寒,自己的速度是有多慢,才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她忽然害怕极了,不敢再发出招式。
“够笨的,三剑了才发现问题吗?”袁宗敏冷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不要再来?”
对方很qiáng大,他现在只不过是和自己玩猫鼠游戏,在戏耍自己,展现自己的qiáng大而已。凝玉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不够不能服输,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是不能被看轻的!
袁宗敏看到她额头渗出的细汗,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朝她勾手:“要不要再试?”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光朝自己的面门劈来,他心说了一声笨蛋,还是一样的莽撞。可是却在瞬间发现事qíng的不对头,那道寒光突然消失,再次看到是从左臂处而来,他迅速躲闪,跃出几丈。
他发现自己的呼吸急促,低头一看,发现手臂处的护甲被她砍出了一道破口。
“……”他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势,冷然看她:“看来我得认真了。”
与此同时,凝玉只觉得一股劲风向自己扫来,还未来得及做反应,那锋利的剑锋已经刺来,她几乎是以向后栽倒来避开这一剑的,可就是这样,她的脖子还是被割来一道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她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才被一点点喜悦,冲昏了头脑,才会这么被动。
袁宗敏走上前一步,笑道:“很好,这样,你身上终于有能够蒙蔽过你家人的伤口了……”
凝玉轻哼一声,握紧手中的剑,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的面门直直劈去,他哑然失笑:“怎么,偷袭不成,改成不要命的横冲直撞了吗?”他抬起手中的刀挡在自己面前,以正面迎接她的攻击。
突然间,他只听自己手中的刀一声脆响,竟从中间裂断,而她的刀于瞬间砍下,只劈进他的左肩,然后毫不犹豫的深入他的筋骨后,向后一拽,带出血液飞溅四方。
他的力气随着血液离开身体,捂着左肩的深达胸口的伤口,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苦的喘息。
“你太自信了,忽略了武器的重要xing,我是比不过你,但我用的是你的佩刀,锻造锤炼技艺比你随从的要好几百倍吧!两qiáng相遇,折断兵器是必然的!”凝玉啐了血沫:“好了,你败了!”
可就在这时,在旁观战的随从们,齐刷刷的拔出刀剑,面露凶光的看着她。
凝玉道:“袁宗敏,不你打算兑现诺言吗?”
“放她走……”袁宗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的在雪地上蔓延开,对随从们说:“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听他这么说,考虑到秦月夏的下场,她虽然也毫不犹豫的跳上了马,但选了一匹看起来温顺好驯服的骑上。勒紧缰绳,头也不回的扬鞭策马向城门外驰去。袁宗敏没chuī向口哨,大概以为她的驽马技术足以驯服惊慌的马匹?或者是真的打算兑现诺言?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她要继续向前。
——
所谓的南山关,其实是塞外蛮族的称呼,因为从北地南下侵袭的话,必然要过那里,而南山关外的县城,其实已经在塞外,于是出了县城,她其实是奔走在茫茫的塞外了。这种行为,等于找死,可是比起被袁宗敏这种人杀死,她宁愿搏一搏。
行了不知多久,她的胸肺火辣辣的疼,喉咙亦gān咳稍微一张口就喷出火来。她回身望了一眼,此时天已经大亮,只见漫漫雪地白的刺目,再无袁宗敏的身影。才跪倒在地,艰难的呼吸。她从马上下来,倒在雪地上伸展四肢,放心的长出一口气,脖子上的伤口虽然致命,却也不浅,这一路行来,流血颇多,她怀疑自己再不遇到救治,会失血而死。
袁宗敏简直是个疯子,她姐姐要做太子妃,就去杀竞争者,甚至她这个已经上了玉牒的准嵘王妃。
太子……想起他那个yīn鸷说话说半句藏半句的德xing,她就不寒而慄,成为太子妃,她还不如自由自在的死在这里的好。
玎玲……玎玲……
像是银铃的脆响……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声响。
是幻觉吗?
她qiáng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远处的雪地上有一队骆驼,正在晨曦中悠闲的前行。
“喂——喂——”她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嗓子疼的要呕出血来。
她立即乘马奔向驼队,一边跑一边叫着引起对方的注意。
驼队的人亦看到了她,有两匹脱离了队伍,向她奔来。
这时她看清他们的衣饰不是中原打扮,心中不禁害怕,虽然塞外有很多部落,但是若是和蒙古jiāo好少数民族,就麻烦了。但此时也顾不得了那么许多了,径直向他们奔去。骆驼上先下来一人,快跑了几步扶住她,然后回身和另一人说了几句话。
她听不懂,她抬头看到扶住自己的是个高鼻深目的漂亮女子,心想至少看血统不是蒙古人。
这时后面赶到的骑在骆驼上的男子,用汉话问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有血?”
真糟糕,为什么每次碰到陌生人,她都有几分láng狈呢。“我遇到了qiáng盗。”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此时,女子摘下水袋递给她,并朝她微笑。她感激的欠了下身,接过水袋咕嘟故都的喝了起来。水还是温热的,至少可以判断出她们离开居住地没有多远。
“你失血很严重,及早救治的为好……我们本来要离家去关内,但是你……算了,先救你要紧。”
忽然间凝玉只觉得天旋地转。获救之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是那么虚弱。过度透支的体力使得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昏了过去。
凝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下了原来的衣裳,身上穿着的早先见到是女子的一款衣裳。袍子两侧分衩,腰束五色丝带,颜色绚丽。
“你醒了。”有人cao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对她讲。
是男人的声音。
凝玉猛地的警觉,这便将自己身处的地方看到更清楚了。自己是在帐篷中,躺的不是chuáng而是席,眼前的男子,辫发结髻,蓄着络腮胡子,竟然分辨不出具体的年龄来。
“这里是……”不,要先谢救命之恩:“谢谢你们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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