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一怒为红颜?呵,我还怕他不这么做呢。”他眼底的光芒暗下去,似是一片看不见底的黑潭:“那样,就算他失忆了,我仍然有收拾他的理由。当初我不为老嵘王查探死亡的真相,没有激怒他,那么现在抢夺你,应该是个适合的时机。不过,我不认为他会为了一个完全不记得,只有一个名义上的王妃做争斗。还是说,他失忆后,仍然对你有qíng?”
“有些东西忘不掉。”她说道,然后福身施礼:“臣女告辞。”说完,头也不抬的转身就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不大的追加了一句:“不要感qíng用事,试图挑战你无法战胜的人。”
她身子一顿,但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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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凝玉从宫中回来后,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许久,直到止源兴致冲冲来喊她,她才叫碧珠开了门,让弟弟进来。
“姐,大哥来信了,说大军已经返京,不日就到京师了!”
这个消息她已经从太子那里知道了,但仍旧替母亲高兴,只要爹回来,这个家又有主心骨了,她也可以趁机休息几日了。
“我母亲知道吗?”
“还没告诉大娘,我一得到消息就来告诉您了。”止源咧嘴笑:“您高兴吧,爹回来了,咱们家终于向前走了。”
“向前走?”
“是呀,你没发现吗,这么多年来,咱们一直处在停止状态。爹和大哥回来了,大姐和你,该出嫁的出嫁,该册封的册封,也该有点新变化了。”
她一怔:“……是呀……倒是没错。”可是那个变化,是喜是悲还未可知。
止源见她神色恍惚,不禁问:“姐,你是怎么了?从宫里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人给你脸色看了?哎呀,你别理她们,一群深宫怨妇,见到自由的好女子便要指责几句,不这么说,心里就不痛快。”说着,还一摊手十分无奈的说:“皇上就一个人,一大群女人十天半个月也不看不上一眼。”
凝玉苦笑一声:“这话可出去乱说。小心皇后娘娘治罪。”
“我就跟您说呗,还能和谁说呀!”止源笑道:“你笑了就好,今个天气不错,别在屋里闷着了,咱们去见大娘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嗯……也好。”
凝玉便起身随着止源去见自己的母亲。艾氏这几年过的舒心,身体养的蛮好,倒是比前几年健康多了。这反倒让凝玉有几分不想让父亲回来了,他若是回来,定要再找其他的女人,如果再碰到不安分的,母亲心里不好受又要受苦。
果然丈夫和儿子要回来了,艾氏喜上眉梢:“真的吗?还要多少日才能到家?”
止源道:“估计一个月怎么也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不知筠玉这孩子长成什么样了……”艾氏搓着衣角,眼角闪着泪光。
“放心,哥哥现在是个英武的少将军了。”凝玉发现母亲只字不提父亲,只是牵挂儿子,心说难道母亲已经想开了吗?
止源也道:“大哥现在可不一样了,听说这几年内立了不少军功。”
“娘明天开始我就吩咐下去,叫下人打扫府邸,迎接父亲和大哥回家。”凝玉笑着说。但艾氏却注意到了她qíng绪的变化,只觉得女儿似乎在qiáng颜欢笑,心里似乎压着什么qíng绪一样,不禁问:“凝玉,你入宫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么,竟叫母亲看出自己的负面qíng绪来了,赶紧心虚的笑:“没啊,最近天气忽暖忽热的,可能是着凉了,所以不太舒服,一会叫大夫给把把脉就好了。”
艾氏一听,赶紧道:“那快去叫余大夫来。”
不知为何凝玉一听,心里更沉重了:“家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夫,不想看他的吊丧脸,换别人来。”
艾氏不懂:“你平时不是和这个大夫走的蛮近的么。”
“哈,我怎么会和他走的近?”见母亲和止源都看着自己,她便哎呀一声的说:“我还没病到起不来的地步,等再严重些,再看病。我这会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艾氏一怔:“那你赶快回去躺着吧,别等你父亲和哥哥回来,你却病了。这就不好了。”
凝玉便接着这个理由,回了自己屋内,把门关好,捂着耳朵,伏在桌上不安的思索。父亲就要回来了,他会按照太子的吩咐上书请求皇上消除婚约吧。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成为京中的笑话,让璟王和嵘王争夺自己,这会又变成太子和嵘王。
明明不是红颜,却成了祸水。
他日太子看不惯自己而废妃的话,朝中怕是没人会有异议。因为在她成为太子妃之前,已经没有好名声了。
或许,他连这点都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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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日子仍旧过的飞快,转眼父兄已经返京。皇帝亲自在京郊迎接曾氏父亲,并在宫中设宴款待,册封赏赐。所以曾家父子回到府邸已是返京的傍晚了。
曾家上下老小都在门口等待着家主归来,尤其是太夫人,想到曾家当年的军功,不禁恍如隔世,几度哽咽。
终于打簇拥的人群中看到了父亲和大哥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街口,凝玉一瞬间放下了心中的担子,终于回来了。可能是战事吃紧的关系,父亲明显老了许多,倒是大哥筠玉变得了许多,浑身透着英武之气。他眼神凌厉,远远就看到了妹妹凝玉,不知是不是双生子间的灵犀,两人竟然全都苦笑了一下。
太夫人第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跪地的儿子和孙子啜泣不停,口中念着:“你们回来就好,你们回来就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曾瀚涛见了老母和妻儿亦有几分心酸,数度哽咽,但却都忍住了。
只有凝玉发现自己的大哥澄玉,虽然也装模作样的拥簇在祖母身边,却似乎一点都没受环境的感动,眼底没有半点感qíng。
一家人进了厅堂中说话,曾瀚涛见妻儿健在,老母身体平安,不禁向凝玉投去一记赞许的目光,但凝玉这会对这些族内称赞看的很淡了,只装作害羞的模样,说句:“爹爹,过奖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全都听老祖宗吩咐,这个家才一直太太平平的。要说好,哪轮得到女儿邀功啊。”
之后的谈话,无非是曾瀚涛谈论战场凶险和皇帝嘉许之类的事qíng。其他人听的津津有味,只有凝玉心不在焉,猛地看到大哥也似乎也无jīng打采的,心说他是怎么了?终于熬完了谈话,曾瀚涛和妻子回房换衣裳,准备用晚饭。
其他人也都散了,准备有话一会在席上再说。
凝玉准备回房换件薄衫,走到回廊拐角的时候,忽然被人揽住口鼻,扯进yīn暗的地方去了。她想反抗,但那人的功夫明显比她好上很多,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墙上。
“嘘——是我。”
是大哥筠玉。凝玉一听便使劲一挣,揉着手腕颇有几分责怪的说:“刚回来就对我动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小声点。”筠玉道:“你觉得父亲变了吗?”
“变黑变瘦了。倒是你还那样,白的跟鬼一样。”筠玉的皮肤和她一样,晒了只会变红,过一阵最严重脱层皮,然后还那么白。对个女孩当然好,但对征战沙场的男子汉来说有几分可悲,不知他因为这个痛苦过没有。
筠玉剑眉一挑;“不是说这个,是说言谈举止。”
“啊?”她道:“我有差不多四年没看到父亲了,他才更回来,我一时好瞧不出什么来。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说好呢……”筠玉焦躁的摸了摸下巴:“总之很诡异,你提醒一下,你慢慢摸索吧。”说着,就要走。可是凝玉能放他走,一把拽住他;“我没觉得父亲怪,我倒是觉得你整个人变了很多。”
“我怪,怪在哪里?”
“你好像对这个家,没什么感qíng了一样。”凝玉盯着他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信任。
他一怔,接着呵呵笑道:“如果你有过我这种经历就会懂了。”
“什么经历?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吗?”
筠玉一默,道:“我该走了。晚饭快开始了,我总不能穿着战甲吃吧。”
“喂——”凝玉又气又急的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信任你?我以为这个家只有你,我能完全信任。”
筠玉蹙眉:“你想说什么?”
凝玉看了眼远处的灯火,故作轻松的说:“我好像又要改嫁了,这次是太子殿下。”说完,叹了声:“不必奇怪,他是为了拉拢咱们家的势力才想迎娶我的。不过我看他主意都打定了,怕是不好推诿,哥,你有办法吗?”
“这……这……”筠玉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没有紧紧的锁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着,口中喃喃的说道:“难道是这样?是他一开始就有这个主意,还是形势所迫?”
“哎?”大哥怎么又开始断断续续说些奇怪的话了?
可筠玉似是全无感觉,仍旧喃喃自语:“这可不好办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殿下是开始忌惮咱们家了……真真难办。”
“喂!”凝玉急了:“你别自己嘀嘀咕咕的行不行?我和你商量事qíng,不想听你卖关子。”
“哎呀,一句话说不清楚,等晚上咱们慢慢细聊。”筠玉道:“我去找你,黑暗中有人捂住你的嘴巴,你千万别挣扎。”见妹妹yù言又止,便笑着安慰:“不急这一时,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好吧。”
她最不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人,偏偏自己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她没办法,只得坐了会再去用饭。一家老小齐聚一桌,美味珍馐,珍奇果蔬样样都有。可显然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只顾着说话,都没动几筷子。
于是晚上筠玉来找凝玉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屋内吃点心。
“你要不要也来一块,梅苏,味道还可以。”
“你不是要做太子妃么,变成胖子,穿不上翟衣,看你怎么办。”揶揄归揶揄,他也拿了一块在手,咬了一下嘀咕:“可饿死我了,从昨天还是就是喝酒喝酒喝酒!没死在战场上倒要死在酒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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