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第一场比的也就是基本功……她拜师没多久,自然正练着基本功……”耳边王晋一还在絮絮叨叨,“……真做药的话,还说不定怎么样呢……下一场可是成品药赛,那可就看药师真正的功底了……我就不信,那些评分的还能一而再地照顾刘公的面子而失了公允……那些药可是要摆出来供所有人品鉴的……”
柳款的眼神闪了又闪,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也许……果真……如此……
“能跟顾娘子一番切磋,已是幸事……”他带着几分欢悦,一面冲王晋一拱手,“多谢王少爷吉言……”
对嘛,别因为人家师父的名头压得没了斗志,王晋一见自己的话起到鼓舞的效果很是开心。
“柳爷此场定然独占鳌头!”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笑道,旋即又低声道:“那跟我们保和堂合作的事……”
“好说,好说。”柳款含笑说道,打断了他的话。
单凭三两句好话,就想要一个即将名声大振药师的承诺,也太可笑了,要知道作为一个名药师,最不缺的就是好听的话。
咚的一声悠远钟响,喧闹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竞药,第二场,配七制香附丸。”
声音未落,全场顿时有一片喧哗。
“什么七制香附丸!”
“天啊,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要做香附,还是七制!”
看着满场原本踌躇满志地获得二场赛的药师们qíng绪忽然有些激动,灵宝阿四等人很是不解。
“哈,竟然是七制香附丸!”彭一针已经说道,很是兴奋,“老夫可得站得近些去看看……”
“小姐,这个很难吗?”灵宝问道。
这边顾十八娘的神色也不是很好,这个大药会,果然不是随便来玩的……
“难?何止难!”彭一针接过话头笑道,摇晃着头,“这香附丸一味足足要十九味药来配,而且各配料pào制皆不同,有酒、姜、土、蜜、醋,用到洗、蒸、炒、炙、浸、煮法……”
他说这话看向灵宝,“你知道这为什么叫七制香附丸吗?”
灵宝、阿四等人已经被他一气的话说傻了,愣愣地摇摇头。
“这七制顾名思义,说的是用七种法子pào制香附,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要做出七种法子pào制的香附,还要将十九味配料备好……”彭一针抚着发福的肚子说得兴起,忽地看到一旁的顾十八娘,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顾十八娘一笑,“彭先生真是博才多学。”
彭一针嘿嘿笑了,摸了摸头,“我都是听人讲的,见却是没见过,反正我行医这么久,还没用过一次七制的香附丸,见的也不过是四制的,不过,对顾娘子来说,几制的都不算什么。”
顾十八娘苦笑一下,“不好说,尽力而为吧,这个药毕竟太……”
她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丸药pào制法,但说到自己亲自做过的,十之不过有三,这就是年龄对药师们的影响。
这个香附丸她只做过一次四制的,七制的……
“哪个家伙写了这个药?”此时在药王殿里,几个药师也在互相审视,无奈这些老药师都已经习惯隐藏qíng绪,看了一圈,谁也没看出是谁。
七制香附丸,是最考验pào制技艺的一种丸药,jīng工细作繁复之极,以往药会,这种级别的丸药配置都是斗赛时才出现的。
看来因为有刘公高徒的出现,这赛的水平一下子提高了,竞赛已经如此,那斗赛还不知道出什么更厉害的呢……
众人脸上的神qíng顿时变得有些激动,这次的大药会很有看头啊。
因为淘去了将近五百名药师,原本拥挤的药王庙后殿广场上则显得空旷了很多,打乱了号牌,剩余的药师们重新分配了pào制的屋子,这一次大家的位置零零散散,顾十八娘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药师也隔了三个木棚子。
这样考虑的确有道理,既然到了pào制成药的环节,涉及的隐秘技艺也越来越多,这样,也大大地降低了偷窥他人技艺的隐患,让视秘方为xing命的药师们少了顾虑。
距离宣布赛药已经过去半日了,广场上煞是热闹,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人仰马翻,因为完全没料到会出这个药,没带下手的人恨不得自己变成三头六臂,而带了下手的人则恨大药会限制他们只能带两个,四周不断响起遗憾急躁的叹气呵斥声。
而更要命的是,在这里配置香附丸,并不像在自己家,有用不尽的材料,大药会每个人只提供了两份,这就是说,一旦出现一种药出现了两次失误,那么就意味着可以自动离开了。
“啊啊啊啊……我的醋元胡……”
听着旁边砰的一声,伴着一声哀嚎意味着又一个人失败了。
“小姐……”灵宝额头上冒汗地转过头。
“三个炉子……”顾十八娘打断她,飞快地从炉子上取下蒸好的大生地,“备酒、土、醋、蛤粉……”
看着她已经全身心地投入眼前的药材中,灵宝忙收住心神,这一次所要做的药太多,且方法繁琐,顾十八娘不得不要找一个下手,灵宝在药行打杂,做过清洗等简单的净制工作,便被叫来,但因为要求过于严格,灵宝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洗涮生火摊晒等等。
守着三个炉子,眼睛紧紧盯着火候的顾十八娘额头的汗已经密密麻麻。
跟前两次的比赛不同,这次广场外围观的人明显的多了起来,单看面红耳赤的药师们垂着头离开,足以让往日不得已在他们面前低声下气小心讨好的药商们心qíng舒畅。
“哈,瞧,那是衡州府的老瞿!哈哈,怎么胡子都被烧焦了……”
大家说着笑着,看着场中忙乱的场景,闻着酒醋混杂的药香味煞是开心,吃着gān果,就差喝着小酒了。
夜色渐渐下来,广场上亮起了灯火,围观的人非但没少反而增加。
信朝凌揽着两个俏婢,不时指点场中,笑得前俯后仰。
“瞧,那边,就是咱们家的顾娘子……”他指给俏婢看,“瞧瞧,顾娘子多沉稳……”
“咱们家”这三个字传到信朝阳耳内,大红灯笼下,他的眼神暗了暗。
“少爷……”俏婢摇着信朝凌的胳膊,闪着大眼,“顾娘子真的沉稳啊,站在那里半日都不动呢……”
“那是,顾娘子胜券在握……哎?不对……”正冲一个掩着脸退场的药师扔瓜子皮的信朝凌忙转过视线,这个时候沉稳说的是动作,要是不动,那可算不上沉稳……
“小……小……”灵宝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蹲在地上看着湿了一片的米泔水,一旁瓷罐裂fèng里还在突突地冒。
米泔水不够了……顾十八娘只觉得脑子里轰轰地响,没了米泔水,她做不了七制中的两制。
方才她要米泔水,浸泡乌药,灵宝应声递来,不知怎地两手相接一滑,虽然灵宝眼明手快接了下,但还是洒了一多半。
为了公平起见,只提供两份配料,不管因何原因,不许再要。
而这时作为全场焦点的顾十八娘终于被大家察觉异样,纷纷jiāo头接耳,询问怎么了。
“小柳爷开始七制了!”这时有人喊了声。
七制是香附丸的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步,众人不由抬头看天,面上皆是难掩惊讶。
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天亮就能完成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场,直接导致两三个药师心慌手抖,报废了手中最后一份药,yù哭无泪地离场。
师父,怎么办?顾十八娘只觉得自己懵了,做药就是做药,没了原料就是没了原料,没有半点法子可想。
就这样输了?这也太……
人人都只会知道她输了,至于她怎么输的却没人关心,也没人在意,就算她日后能制出再多的七制香附丸,也改变不了人们的印象。
七制,七制,少了两制只能做四制,做了四制虽然也是香附丸,但却依旧是输,除非……
顾十八娘猛地抬起头。
“灵宝。”她深吸一口气,招她过来。
“小姐?”灵宝脸上还挂着眼泪,忙过来。
顾十八娘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灵宝面色大惊。
“这……这行吗?”她失声问道。
“总好过这样白白认输。”顾十八娘沉声说道,她抬头看看天色,“快去吧,时间不多了……”
此时偏殿里,齐会长陪着十位药师坐着说笑,外边的喧哗透过大开的门一览无余。
“这位小柳爷,幼时我见时,便觉得是个好苗子,比他爷爷要好的多,我看将来这建宁府的……”一个老药师说着话,竖起大拇指。
众人或者笑着点头或者眯着眼不置可否。
一个男人匆匆走进来,在齐会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齐会长一脸惊愕。
众人都忙看过来,带着几分不解。
“诸位,”齐会长转向大家,“顾娘子说再要添六种配料……”
“现在?”大家不由齐声问道。
齐会长点点头,光现在的药加起来将近三十种,她还要添六种?这是……这是嫌他们设置的比赛太简单了?
古凌云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想起方才听到的喧哗,这顾娘子的药一定是出问题了!
“诸位怎么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齐会长问道。
众人对视一眼。
“是添新药,并不是违规再补原药……”古凌云开口说道:“既然顾娘子有心另辟蹊径,咱们何不成全?免得是咱们误了她……”
大家其实也都很好奇,既然古凌云开口,于是便都点头。
“她要添什么?”康老问道。
进来的男人忙答道:“小茴、益智仁、栀子、莱菔子各二两,白附子、石菖蒲各一两。”
众人心里默念,那男人便退下了。
消息很快小范围地流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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