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高声音唤道,引得大家都看过来。
“今日可是大少爷的好日子,大家都来贺大少爷一杯酒……”顾十八娘笑道,手一伸,一旁的灵宝立刻递上酒杯,她再次看向信朝阳,“我先敬大少爷一杯……”
说罢不待信朝阳答话,自己仰头饮尽。
“来来,看看谁没面子,大少爷不肯喝……”她笑道。
要面子的人顿时都举着酒杯涌过来,将信朝阳团团围住。
顾十八娘再一次看了眼淹没在举着酒杯的手臂中的信朝阳,笑意散去,吐了口气,转身向外而去。
夜色沉沉,信家大宅里已经恢复了安宁,仆从们收拾桌椅,打扫略有些凌乱的庭院。
“少爷?”几个侍女轻轻地站在书房外,低声唤道。
黑漆漆的书房里并无人声。
侍女们对视一眼。
“少爷喝了不少……咱们还是进去看看……”一个侍女低声说道。
“可是少爷说不许打扰……”另一个有些迟疑。
侍女们一脸为难,信朝阳的脾气她们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可是,少爷从来没有这样喝醉过……”一个年长些的侍女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推门。
门却在这时猛地被打开了,吓得侍女们不由低呼一声。
裹着一身酒气的信朝阳走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口中说道,忽地大笑起来。
一旁的侍女们面面相觑,只当少爷依旧醉酒中,还没来得及说话,信朝阳长袖一挥。
“来人,备车,回建康。”
声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而去。
“她是这么说的?”东宫内,文郡王放下手里的文卷,在听完huáng内侍一通絮叨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说的口gān舌燥的huáng内侍终于觉得有了回报,jīng神大振。
“可不是,老奴虽然没亲见,但听起来也能想象出顾娘子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小心地剪烛花,一面笑眯眯地说道:“想来就有点胆颤……殿下,你说,顾娘子多柔顺的一个人,可见这次是被气坏了……”
文郡王端过一旁的茶慢慢吃了口,忽地笑了。
“她柔顺?”他缓缓说道,书摊前倔qiáng买下本不需要买的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哄骗自己这个郡王,自损八百只为伤敌一千……
她是一只披着柔顺外衣的小shòu!
huáng内侍看着他的笑意,越发高兴,帮他斟茶,“这么看来,顾娘子就是在咱们面前不一样,可见咱们qíng份跟那些人是不一样……”
文郡王端过茶杯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再一次放在文卷上。
huáng内侍见他面上并无不喜,知道这话并没有招他烦,便接着说道:“顾娘子也真不容易,那人家也太可恨了,竟然还嫌弃顾娘子的身份低,到时候,可有他们傻眼的……”
“到什么时候?”文郡王看着文卷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一面拿起笔勾勒几笔。
huáng内侍嘻嘻笑了,轻手轻脚地转到另一边磨墨。
“什么时候,不是殿下您一句话嘛……”他笑嘻嘻地说道。
文郡王依旧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哦了声。
huáng内侍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底了,他八岁入宫,在皇宫混了几十年,对于这些贵人的心思,不敢说满打满,也敢说八九不离十能猜对。
像他们这等做伺候人的,就得想贵人之想想不敢想,说贵人之想做不能做之事。
“顾娘子这个人终归是个女孩子家,虽然这次出了口气,这心里到底是难过得很,也说不定心灰意冷胡乱嫁人了事……”他叹了口气,说着还抬袖子抹了抹眼泪,“咱是觉得怪可怜的……”
“行了!”文郡王打断他,将手里的一卷文书一抛,“不就是要这个……”
huáng内侍接过,打开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选皇太子诸王妃敕。
“哎呀,恭喜殿下!”huáng内侍立刻跪地喊道。
说是选太子妃,其实对大家来说就是说明太子殿下可以成亲了,太子妃早就选好了,就差这么个仪式了,这个定了,别的自然也可以顺利进行了,太子妃自然由皇上定,余下的良娣良媛丰仪等自然就可以由太子殿下做主一二。
当然这件事不可能太子亲自出面,由知晓心意的贴身人去办就可以了。
“那……”huáng内侍站起身来,迟疑半日,低声问道:“……顾娘子身份低了些……可是要是丰仪也太……殿下,老奴斗胆替顾娘子说句话……”
文郡王微微抬眼,看向他,淡淡道:“你都斗胆说了好些话了……”
huáng内侍嘻嘻笑了,再一次贴着文郡王的腿跪下,拉着他的衣角。
“老奴觉得顾娘子绝对配得上良娣这个身份……”他笑着说道。
良娣,正三品,地位仅在太子妃之下。
说完话,抬头瞧,见文郡王面上似乎笑了笑,旋即低下头,专注的再一次看桌案上堆积的文卷。
室内恢复安静,huáng内侍心里松了口气,低声说了声老奴告退,便垂头躬身退了出去。
三天之后,继册定皇太子之后,大周朝又宣布一件喜事,便是皇帝亲自下旨宣奉制纳平阳侯之女白玉郡主为皇太子妃,命卿等行纳采问名礼。
伴着这个昭命得宣布,充盈东宫的工作也同时进行,颁召采选良家女入东宫,不止京城近水楼台的人家,整个大周有适龄女的世家大族都被搅得热闹起来,一时间进京的马车充盈各路官道。
此时建康,信家也即将因为一件事被搅热。
信家大宅的小客厅,坐着信家父子二人。
“你说什么?”信家老爷几乎以为自己年老耳不聪了,瞪眼看着眼前的最得意的儿子,“退亲?”
也不知道是因为连日赶路劳顿,还是因为什么而显得懒洋洋的信朝阳换了只手撑着头,懒洋洋地嗯了声。
“你没事吧?”信大老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是你在开玩笑吧,但想到儿子从小到大什么都开过,还真没开过玩笑。
“没事,我现在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信朝阳笑道。
信大老爷脸色沉下来,“朝阳,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顾娘子那一句话?”他颇有些动容,伸手扶着桌角,“你不会真的信那句荒唐之言了吧?”
儿子一定有事,信大老爷心内确定,说起来,所有事都压在儿子身上,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唯他马首是瞻,也许儿子是累了,积攒之下的压力爆发,所以才会突然做出荒唐事。
这不稀奇,几天前隆裕兴家的大掌柜,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抬一个风尘女子进门,越劝越闹,胡子一大把了,闹得如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据大家说就是因为丢了一笔大生意受了刺激的缘故。
“那赵家怎么会败?朝阳你好好想想……”大老爷接着说,其实这些事他们已经分析的再透彻不过了,当初还是信朝阳劝自己呢,原本他更倾向与建康本地的曲家。
“不,不……”信朝阳摇摇手,打断父亲,“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信大老爷问道。
信朝阳没有直接回到,而是又换个姿势,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敲着扶手,发出闷闷有节奏的声响,只敲得信大老爷心烦。
不管因为什么,他可以肯定,儿子既然说了这话,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退亲?信大老爷只觉得头大。
“我以前觉得这女人嘛,也没什么意思……”信朝阳继续敲着扶手,含笑说道:“成不成亲也没什么意思……”
信大老爷听得颇有些内伤,这个孩子自小到大都太优秀了,做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对,时间久了,大家全都听他的,从来没人想过要对他下过命令,这其中就包括婚事,连信家老太爷都认为,信朝阳不议亲便是有不议亲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不容置疑。
“你是觉得没意思才不成亲的?”信大老爷嗓音gān涩地问道。
信朝阳点点头,“对呀,爹,你不觉得……比如家里这些姨娘很没意思吗?”
“你个臭小子!”信大老爷拉下脸喝道:“我没觉得!”
信朝阳笑了,冲爹拱手赔罪。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吧?”信大老爷整容问道:“是因为觉得赵家不合心意了?”
“我从来都觉没得谁合心意,何来不合心意一说……”信朝阳站起身来,自己取过茶斟了一杯,一面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有觉得合心意的人了……”
有儿子如此,信大老爷也自然心思透明,一句话便明白了。
“顾娘子?”他略带惊讶道。
信朝阳冲他点点头一笑,转着手里的茶杯。
“你……你早gān吗呢?你这不是……你……”信大老爷觉得自己有些发晕,关于顾娘子的事他们自然也jiāo流过,远在将信chūn芳介绍给顾家时就说过,“不是也是你说不合适……”
“爹,你不觉得顾娘子这样的人很有意思吗?”信朝阳笑道,眼光闪闪,将茶杯放下,抱臂笑道:“原来女人也这么有意思,爹,你不觉得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很有意思么?”
“我不觉得!”信大老爷抓起茶杯砸过来,几yù抓狂,“滚滚滚……”
第191章 消息
十一月的时候,建康迎来的第一场雪,雪粒子飒飒而下,正式宣告冬日的到来。
建康沈家,沈三夫人的屋子里放着两个火盆,室内温暖如chūn,桌案上两盆水仙花开的正艳。
沈三夫人穿着褐色对襟袄,歪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软榻前跪着个小丫头轻轻地捶腿。
一个仆妇急匆匆而进,小丫头忙冲她摆手,仆妇点点头,转身蹑手蹑脚要走。
“什么事?”沈三夫人缓缓说道,并没有睁开眼。
仆妇忙折身回来,“夫人,衡阳来人说……”
“是不是嫌路远,又想赶在年前成亲,顺便问问我给多少添箱……”沈三夫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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