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妤被逗笑,一面心内感慨,如今她是不敢随意说侄儿的背了,整个大穆也就只纳兰峥可如此肆无忌惮。只是这样也好,孕期容易郁卒,她骂起侄儿来就高兴,回回都神采飞扬的。想来侄儿也十分愿意给她骂。
两人方才步至园中一方石亭,就听宫人回禀,说是顾夫人与徐小姐到了,继而便闻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纳兰峥抬眼望去,见徐萱十分亲昵地挽着纳兰涓的胳膊,一路与她笑说着什么。
这个徐小姐,当真是每每人未到声先至。
纳兰涓如今自然作妇人打扮,可徐萱因了国丧拖延了与卫洵的婚期,如今尚未出阁,便依旧是副娇憨小姑娘的模样。两人穿着俱都是规规矩矩的一身素雅,但纳兰峥晓得,她三姐的素雅是真,这徐小姐却是平日里爱极了艳丽,如今没法子罢了。
纳兰涓和徐萱过来给两人行礼,分别福过身:“皇后娘娘,大长公主。”
纳兰峥请她们落座,又叫宫人端来了一些简素的茶点。徐萱见状抢了纳兰涓的位子道:“顾夫人,您与皇后娘娘姐妹qíng深,平日里见得多了,我难得来一趟,您让我坐皇后娘娘边上些,我好套个近乎。”
纳兰涓笑看她一眼:“你坐便是。”
纳兰峥也跟着笑。这个徐小姐比她小一岁,xing子十分可爱,故而一来二去几番jiāo往过后,她便许她私下里不必太守规矩。
她问徐萱:“徐小姐方才与三姐说的什么?瞧你们似乎聊得投机。”
徐萱看了一眼纳兰涓:“娘娘,我是在问顾夫人,她怎得还不生个孩子,该不会算计好了年纪,预备跟我家日后的女娃娃抢咱们未来英俊潇洒的太子爷吧。”
纳兰峥险些给她呛了一下,随即看向湛妤:“皇姑姑,您莫不是将我那胎梦讲给徐小姐听了?”
湛妤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是与你秦姑父讲了,哪知你秦姑父喝多了酒,说去了徐阁老那处,徐阁老又转而告诉了徐小姐。”
嗯,这个过程没错,倒是很合qíng理啊。
纳兰峥便与徐萱说:“胎梦也未必准,若是个小公主,你可莫失望。”
徐萱吃了块果gān,摆摆手道:“娘娘,不碍事。您与陛下加把劲继续生,我和卫伯爷也会努力的,咱们总能一日能够对上!”
纳兰峥一脸哭笑不得:“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知不知羞的!”难怪卫洵总与湛明珩说这个徐小姐是闺中仙葩,他实在消受不起了。反观纳兰涓,只见她听了徐萱的话后,耳廓微微染了层红晕,竟倒更像是闺中小姐的样子。
徐萱如此是xing子使然,可纳兰涓虽说的确生xing怯懦,却毕竟已为人妇近两年了,理当不至于听了这等话便羞涩不堪。纳兰峥此前也询问过她身孕的事,她只道是顾池生不急要,旁的未肯详说。
纳兰峥听说顾池生身边并无通房或妾室,与三姐也是相敬如宾的,看起来并不像有欺负冷落她的模样,故而也不可能去找他理论,cha手夫妻间这等私事。只暗示三姐说,顾侍郎或许xing子淡泊些,实则她主动点也未尝不可。至于纳兰涓是否听进去了,就不晓得了。
她这边转了个心思,徐萱却什么也未发现,只笑嘻嘻地道:“娘娘,我最不知羞了,您又不是不晓得。”说罢又凑过来,小声道,“娘娘,我爹爹说,您给我闺女取的名儿真好听,叫我回头多谢谢您。”
这一家子油嘴滑舌的,考虑过孩子她爹的感受吗?
她觑她一眼:“这等事你还是问过卫伯爷的好,若他不喜欢这个名儿呢?”
徐萱摇摇头:“不用问不用问!‘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嘛,这么好的寓意,卫伯爷肯定喜欢的。若是我孩儿不叫卫如蓁,将来顾夫人却生了个顾如蓁,我就得哭惨了!”
……
身在华阳殿议事的卫洵忽然猛一个喷嚏。
上首湛明珩正与秦祐说话,听了他这声,立刻停了,嫌弃地看他一眼:“卫伯爷既是感了风寒,还是莫进宫的好,你这是要将病气过给朕未出世的孩儿?”
嗯,陛下这个弯绕得很远,罪名安得很重。
卫洵正了正神色,答道:“陛下,微臣不曾风寒,只是恐怕徐家小姐正与皇后娘娘说微臣的坏话。”说罢大概觉得没面子,握拳掩嘴,尴尬地咳了一声。
湛明珩经他提醒,皱了皱鼻子,竟也觉得有点想打喷嚏,转头问秦祐:“皇姑姑也与皇后在一道,秦姑父可有觉得鼻子痒?”说罢再看另一边的顾池生,“顾侍郎呢?”
偌大一个华阳殿,议事议得好好的四个男人一起揉起了鼻子。
第115章 结局·中
四人议的乃是三日后的皇陵祭礼一事。祭礼诸事自然皆已jiāo由下边去准备, 也不必劳动这些个人物商讨,却是湛明珩昨日得了一封来自西华王庭的密信,信中, 卓木青称近日查得了一批行踪诡秘的羯人。他的探子一路追索,却在靠近羯穆jiāo界处失去了线索。
这消息自羯境传回西华, 再由西华辗转送至大穆,实际上事起已有些天数了。若这批人的确混入了大穆境内,且脚程够快,最远已可抵达京城。
除此外,卓木青并未多言。正如此前提醒他, 卓乙琅被羯人护持北逃了一般,仅仅点到为止,而不擅作推断,以免gān扰他的思路。
但湛明珩晓得他的意思。羯族那边安分了一年有余,却偏挑这时候有了古怪动作, 说与穆京的皇陵祭礼毫无关系,似乎不大可能。
穆皇陵位于天寿山麓,相去皇宫足有百里。照大穆礼法,此行乃是他作为新皇必须走的一趟。倘使卓乙琅有意杀他,一旦错失此番良机, 再要等他出远门便很难了。只是祭礼仪仗盛大,随行京军多达数千之众,旁人要想明着下手几乎可算痴人说梦。
不过话说回来,卓乙琅本非光明君子, 至于羯族,既是存有那等改容换貌的秘药,可见亦是诡异地界,故而若是要来,大抵是yīn招。
卫洵摸完了鼻子,在一旁继续道:“不论如何,要想行刺陛下总归只三处可能——去路,皇陵,或归途。倘使由微臣来做此事的话……”他说罢感到上首she来一道冷冷的目光,忙改口,“哦,倘使微臣是卓乙琅的话,较之诸人皆jīng神抖擞的去路,或当择部分将士些许疲惫的归途。而较之圣驾四面随行京军众多,近身困难的归途,又莫不如是在皇陵附近。照计划,陛下须在祭礼前一晚先一步安营露宿于天寿山脚下,当夜或是最佳时机。皇陵周边多数地界皆是非皇族子嗣严禁踏入的,借此来掣肘陛下的侍卫们不失为好法子,亦十分符合卓乙琅此人素来yīn险狡诈又丧心病狂的作风。”
卫洵这番头头是道的,简直就像他自个儿谋划了一场刺杀似的。
湛明珩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左右这一趟无可避免,且卓乙琅着实堪称心头大患,便以身为饵除去他也是值当的。他有把握应对,只是莫给纳兰峥晓得,叫她担心就是了。
他想了想道:“皇陵那处不难应付。只是届时锦衣卫指挥使将与朕随行,宫中戍卫亦将抽调走一些,朕不在时,你且留宿外宫几日。”
倘使换作从前,卫洵必要嗤笑他小题大做,如今碍于身份却开不得那些个玩笑,只道:“陛下是忧心皇后娘娘?照微臣看,拿皇后娘娘掣肘您固然是个法子,可卓乙琅着实不大可能舍近求远,来撞皇宫这处的铜墙铁壁。便是宫中残余了一二内应,如此闯来亦是自寻死路。微臣以为,陛下该多放些心力在皇陵才是。”言下之意,还是省省心顾好自己吧。
卫洵说得的确不错。但不知何故,湛明珩近来总是反复记起湛远邺当初的那些话。纳兰峥生产与皇陵祭礼恰好间隔得近,虽的确是天意巧合,却实在叫他心内难安。
当然,他不会与卫洵解释这些,只觑他一眼:“有备无患,你照做就是。”
如今他一句话就是圣旨,卫洵方才也不过是劝说几句,实则并无违抗之意,只是应下后也有些好奇:“陛下可否容微臣多问一句,京中人才济济,您何以将此重任……jiāo给微臣?”他不是素来不喜他接近纳兰峥的嘛。
湛明珩冷笑一声,只讲了四个字:“因为你yīn。”
yīn险的人合该去对付yīn险的人,劫持过皇后的人,保护起皇后来理当更为得心应手。在纳兰峥的安危面前,他不会与几坛醋计较。
卫洵尴尬地低咳一声:“陛下过奖。”
等与卫洵商量完,湛明珩又跟其余两人jiāo代了些许朝堂事宜,直至近了用午膳的时辰方才散了。他预备去景和宫,秦祐和顾池生妻室都在那处,便也顺带一道随行。只卫洵逃得最快,称坚决不跟那牛皮糖一般粘人的徐家小姐碰面,恳请陛下高抬贵手。
湛明珩便高抬了一只贵手,挥了挥放他走了。等到了景和宫,就见纳兰峥与三名女眷有说有笑,聊得十分投机,尤其是跟徐萱。
了不得啊了不得,这一切似乎都在朝那个梦境发展。
湛明珩一来,除却如今行止不便的纳兰峥,其余三人皆停了话头,忙上前行礼。湛明珩叫她们起后,随口客气了一下,留几人一道用膳。但在场的谁没个眼力见呐,三日后乃是皇陵祭礼,陛下翌日一早便得启程前往天寿山,今儿个可得与皇后好好别过的,故一个个地都感恩戴德地辞谢了。
眼见这些个麻烦前前后后地走了,湛明珩轻揽过纳兰峥的腰,问她:“你倒是心qíng不错,也不见舍不得我。”
纳兰峥觑他一眼,将这咸猪爪给拍开了:“你笼统也就走个五六日,我有何可舍不得的?刚好我这景和宫都能清静几晚。”
后宫空置,湛明珩大半年来夜夜安寝景和宫,左右榻子够大,他睡相也好,不会硌着纳兰峥。可如今耳听得她是嫌他粘人了。
莫不是在她眼里,他便如徐萱之于卫洵一般?
他眉毛一抖,气道:“纳兰峥,你欠收拾了?须知你生产在即,等坐过了月子,你就再笑不出来了。”他会叫她重新过回夜夜哭着喊哥哥的日子。
纳兰峥哪里听不懂这番暧昧言语暗示,却是如今有恃无恐,丝毫不肯低头:“那你就等着我再怀上一胎吧!”
他动不得她旁处,只好伸手去扯她脸皮:“你还怀上瘾了?我告诉你,怀了照样也有法子来!”此前不过是因守孝才没动她罢了,她还真当他是病猫了不成。
纳兰峥一听此言便是一吓,知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花样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或许这话并非危言耸听,便抱着肚子躲他:“你……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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