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姜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看来柳翩虽不至于想个透彻,也不至于去钻牛角尖。
然而经纪人的下一句话,就让霍姜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柳翩这个姑娘,太要qiáng了,所以下午那会儿就算是心里对vic有几分芥蒂,也要在人前维护他。要说vic这个人,其实是我看走眼了……”
经纪人感叹道。工作上的方方面面,她都替柳翩考虑个周到,最后没想到,这姑娘到底栽在了感qíng上。她在杨靖昭和霍姜这边,替柳翩维护了这么久的人脉,可能就要断在今天这件事上了。不管怎么说,至少多说些好听话,诚恳一点吧,毕竟柳翩搅合的可是人家的开业典礼!
做人留一线的道理,霍姜也懂,轻声安慰几句,说自己会找时间和柳翩说清楚的,就挂了电话。
结果杨靖昭还是黑着脸,“别管了,我已经听说了,vic最近是傍山园那边在捧。我就说吗,这件事要是没个后台,他也不敢往我眼前凑。”
霍姜不知怎的,自从给经纪人打完电话,心里就一直不好受。
杨靖昭见他脸色不好看,把他让到chuáng头,靠着抱枕。“你歇一会儿,今天太累了,”杨靖昭把大灯关掉,开启了chuáng头小夜灯,温暖的光线下霍姜的鼻尖溢出细密的汗珠。
手机震动,霍姜收到柳翩的短信,“霍老师,替我跟杨哥道个歉。是我看错人……我们日后再不用相见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看了霍姜手机的杨靖昭一阵惊愕,“她找错男朋友,怪我咯?”
霍姜脑子“嗡”的一下,“不对,你念的语气不对。她不是怪我们,她是怪自己。”霍姜翻身下地,开始找衣服。
“你要出去?”杨靖昭问道。
“你在家里等我,我去柳翩家里看看,我总觉得这姑娘有点不对。”霍姜手脚麻利地穿上件t恤。
柳妹妹这个人,霍姜和她的感qíng不算身后,可大体上这是个识趣又可爱的姑娘。霍姜知道,她看似柔弱却xing格刚烈,有的时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如果vic在她身上使点坏,在利用她之后再告诉她真相,她要如何承受?再加上刚才杨靖昭说,这里面还搅和进傍山园……殷夫人做事的套路,霍姜可摸不准!
杨靖昭见他面沉如水,也不再多问,默默收拾好钥匙和钱包,跟在他后面。两人出门时把院子给锁上了——霍茴还在家里。
柳翩的公寓楼层很高,坐电梯要接近一分钟。两人熟门熟路走到门口,几次敲门都没反应,打电话更是没人接。
霍姜举着手机,把耳朵凑近门口听见里面手机的响铃一阵阵播放着,却没有人的脚步声。
“怎么办?”杨靖昭对这方面不太有经验。
霍姜想了想,再次打通柳翩经纪人的电话,单刀直入,“柳翩家门锁密码是多少?我怀疑她出事了。”
半分钟后,霍姜推门而入。房间内的láng藉让他大吃一惊,杨靖昭看着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和残破的花瓶也皱了皱眉。霍姜一边大声喊着柳翩的名字,一边推开卧室的门,霍姜的脚步就顿在了门口。
杨靖昭也想进去看看,却被霍姜一个转身推了出去,“你别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杨靖昭已经看见房间地上流出的大片血迹……
市立医院,柳翩的经纪人在手术室门口踱步,一边打着电话和公司商量躲避媒体的事。霍姜和杨靖昭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结果。
医院的气氛让人窒息,霍姜长长的松了口气,手紧紧握着杨靖昭的腕子。
他把下巴抵在杨靖昭的肩膀上,低声地安慰他,“没事了,柳妹妹会没事的。”
杨靖昭的qíng绪十分低落,“这是第二次,有人在我眼前自杀了。”
霍姜怕的就是这个,满地的鲜血,倒在chuáng上的女人……他怕这个画面让杨靖昭联想到去世的杨夫人!
霍姜不禁开始自责,如果当时让杨靖昭等在家里就好了。
杨靖昭低着头,将自己的表qíng藏了起来。
手术结束后,医生走出了手术室。柳翩的经纪人赢了上去,霍姜也抬起头望向医生的方向,他能感觉到手里捏着的腕子一阵哆嗦,他知道杨靖昭害怕面对这个结局。
好在医生长长的出了口气,叹到,“太及时了,你们送的太及时了。”
经纪人终于捂着嘴哭了出来,一向jīng明的女qiáng人终于绷不住那根紧张得弦,扭头扑在霍姜身边的长椅上。
“谢谢,谢谢霍老师……”
霍姜却没在意她的反应,霍姜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低着头的杨靖昭身上。
“你听见了吗?柳翩她……没事了!”霍姜小心翼翼地试探,见杨靖炤没反应,霍姜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下一秒,杨靖昭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霍姜眼前一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坏了。
“呀!杨公子!”经纪人的尖叫声在他耳边响起。
凌晨两点,安静的高级病房里。
霍姜静静地坐在杨靖昭病chuáng前。
有人轻轻敲门,然后两名医护人员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霍姜扭头,看见殷夫人摘下了墨镜,一脸的诧异和担忧。
担忧?霍姜内心一阵冷笑,他站起身,恨不得撕掉眼前这女人的面具。
“虎毒尚且不食死!”只此一句,除此之外多一个字霍姜都不想和她说。
只此一句,就让殷夫人的身体发出一阵微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杨靖昭代她受过,承受杨夫人的怒火,于是留下巨大心里yīn影的过去?还是不知道vic会在她的支持下把事qíng做绝到这种程度?还是不知道,自己竟选择了一个无法控制的人做队友?
“你走吧,我想,他醒来以后不愿意看见你。”霍姜对殷夫人,连最起码的客气也不想给了。
殷夫人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辩解,她的脸色从苍白恢复了红润。她的脆弱一闪即逝,又变成了咖啡厅初遇时那个自信满满的贵妇。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错的。但是霍先生,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是靖昭的什么人?”
霍姜愣住。
“他出了事,医院需要签字的话有他爸,医院需要输血有我,因为我是他的妈!请问你是谁?”
霍姜气结,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
可正当他想将人请出去时,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杨靖昭睁开了双眼。
“霍姜,他是我的遗嘱受益人。殷女士,你又是谁?你的儿子叫殷靖燧,从小扬在身边呵护备至。”
杨靖昭在霍姜的帮扶下坐了起来,他仰起头,面无表qíng地看着立在病chuáng边的殷女士。
许久,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殷夫人渐渐麻痹,她闭上双眼,轻轻说了句,“老爷子马上就过来了。你让霍姜回避一下吧。”
霍姜闻言看了看杨靖昭,他感觉捏住自己的那只手更加收紧了。
“你真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gān什么吗?”殷夫人已经语不成句,未等她出声阻止,身后已经响起开门声。
护士客气地指引着杨千帆,将他向杨靖昭的病chuáng引来。
“你醒了?”看见儿子已经坐直的身姿,杨千帆的声音还是显得有些担忧。
殷夫人下意识地回头,脸上的惊怒还没来得及收起。
杨千帆的脚步停住,眼神凝在紧紧相牵的两只手上。
第91章 追源
杨千帆承认, 作为一个父亲, 他与儿子的关系太过冷淡。
在他的记忆里, 杨靖昭出生后,他亲手把这个孩子从殷夫人那里抱了过来,送进杨夫人的怀里。当时红旗与彩旗斗法, 他夹在中间难做, 杨靖昭是他唯一的心理安慰——尽管他对不起这两个女人, 可好歹他对得起这个孩子, 他给了杨靖昭名正言顺的身份, 和继承他与杨夫人事业财产的权利。
正是这种想法, 让他一直认为,自己身为一个父亲, 在杨靖昭面前是有威严的。他要把他的拼搏、奋斗、白手起家的韧劲儿化成jīng神,刻在这个孩子的骨子里, 让他成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延续,所以他选择成为一个严父, 而非慈父。好在最开始的时候,杨夫人带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十分溺爱。而杨靖昭聪慧、乖巧,符合一个优秀继承人应有的特征,那段和谐的家庭关系甚至让他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可是后来,当他与殷夫人死灰复燃, 重燃旧爱, 刺痛了杨夫人脆弱的神经……杨靖昭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家庭氛围里。这些, 他都看在眼里,却假装没有看到。
他是个粗神经的汉子,天生不该应对这种琐碎的婆妈关系。如果杨靖昭是他的种,也该身具这种lángxing,不会沉溺在任何一种感qíng中丧失意志。所以他忽略了这个孩子面临的qíng感难题,忽略了当懵懂年少的他突然有了两个母亲时的慌乱与错愕。
在对杨靖昭的培养上,杨千帆是自信的。直到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背叛婚姻的报应落在了他寄予厚望的孩子上。杨夫人自尽的场面,在他和杨靖昭之间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再也无法愈合。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正视这个孩子,因为只要看见他眼里的彷徨无措和隐约恨意,他就会后悔,后悔错娶了杨夫人,后悔遇上了殷夫人……
杨靖昭是殷夫人生的,是杨夫人养的,杨千帆突然意识到,杨靖昭是他与这两个女人错乱关系的见证,对他赤luǒluǒ的讽刺和嘲弄。
所以,杨靖昭的身份开始显得异常尴尬,秦家不肯认他,他又不肯认殷夫人,杨千帆只好将他送到英国的寄宿学校,独自留学。
一晃多年,时过境迁,杨千帆渐渐忘记了杨夫人的自戕,忘记了她临死前那个诅咒一般的表qíng,他结束了对杨靖昭的流放,然后心安理得地假装父子间从未有过这些隔阂。他依然是一个权威的慈父,依然是杨靖昭的准则和榜样。
这个孩子会被培养成什么样,是由他来决定的!
虽然……杨靖昭从一个天才变成了庸才。
杨千帆记忆中,那个灵动的儿子变成了一个木讷、呆板、没有活力与生机的泛泛之辈。他尝试了各种办法,把自己的毕生所得传授给他,可杨靖昭却毫无兴趣,投进去的钱如打了水漂一样折腾不起半点水花。
杨千帆的脸火辣辣地疼,可杨靖昭却是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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