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家孟渟曾经只听孟淇提过一次,印象基本模糊,他现在所能想到也只有萧氏萧孜的可憎面目,孟渟对于自己是萧氏的孩子,半点儿没觉得高兴。
“那我为什么会在孤儿院里呢?院长妈妈说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孤儿院里绝大部分都是被遗弃的孩子,这个认知对于孟渟是根深固蒂的坚固。
孟渟靠在晏睢怀里,继续问出自己的疑惑,“是因为我太笨了,他们不要我了吗?”
孟渟问话时语气里疑问的成分并不多,更多的是肯定。
也是,除了晏睢,他基本没有遇到能认为他好的人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的幼年只是一段一句话就能带过的记录,可对于孟渟来说,那是切切实实yīn暗又充满无助的岁月。那个时候的他懂的并不多,并不知道什么叫“不要”,也不知道什么叫“没用”,可这些话他记住了,并且在后来的岁月品尝到了它们的艰难。
晏睢闻言话语稍稍一顿,却为孟渟感觉到了些难过。豪门家族总免不了一些争斗,无疑孟渟成为那场争斗里最无辜的牺牲品。
“应该不是,”晏睢偏头在孟渟的头发上吻了吻,他感觉他的轻抚已经不够安抚孟渟了。
“十七年前,三月末,萧氏长房一家到北城的一个乡镇游玩,萧挥民带着长子和次子去门买东西,家中留下来休养的夫人和幼子,因为保姆私通绑匪,放绑匪进来,保镖被杀,夫人和幼子一同被绑架了。”
晏睢没有再qiáng调那个幼子是孟渟,他这样说,就好像在说一个久远又危险的故事,没有太多的代入感,但即便这样,孟渟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吸引到他的话里来了。
可晏睢在这么短时间内能查到也相当有限,如何救人的过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最后只有夫人被救回,他们的幼子据说被撕票了,留给萧氏的只有一身婴儿的血衣。”
据说杀死后被丢到海里,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别说海里有什么危险的鱼类,只放海风里chuī一chuī,都可能给chuī夭折了。
“当年参与绑架行动的绑匪,主谋被判了死刑,只有极个别被判无期,但他们能知道的只怕也不多。”当年北城震dàng,就是晏睢在海城也有所耳闻,那一场变故里被清算的人太多,原本或该留下的痕迹,也一并被清去,如此一来,反倒难查了。
“所以他们是以为我死了,而不是嫌弃我不要我的?”孟渟抬眸看着晏睢,对于那复杂的豪门恩怨没太大感受,他眸光忽然转了转,“那如今他们看我这样,应该也不会想要了。”
某些想法在孟渟的脑海里还真是根深固蒂,即便对着晏睢有所改变,可换另外一些人,他依旧没变。
不过他的语气里也没有多少遗憾和难过,所谓家人,在遇到晏睢之前,对于孟渟只有噩梦二字。他们不想要他,晏睢要他,这样挺好的。孟渟真心这般觉得。
“我不知道,或许下次他们来,你还想知道,可以问一问他们。”
和孟渟谈话,孟渟接下来面对萧家人会有什么反应,晏睢还没来得及多想,倒是他自己被孟渟的依恋给安抚了,但同时他也坚定了决心,孟渟应该对于自己的过去,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不为了什么多出来的财富,地位或者爱护,就为了能将他脑中那些根深固蒂的想法拔除,也是值得的。孟渟对于过去背负得太多,晏睢不想他继续背负下去。
“晏睢,你真的确定他们带不走我吗?”孟渟是很想相信晏睢,可他依旧忍不住害怕,他无法想象他和晏睢被拆散的qíng况,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确定,”晏睢稍稍低头吻在孟渟的眉心,“我确定,你不会离开我的。”
“嗯,”孟渟应了一句,但随即他缠着晏睢的手和脚又都紧了一些。
“你这么说,我还是点儿担心啊。”
晏睢闻言无奈轻笑,他偏头不时吻一吻孟渟,耐心地等他消化这些信息,就算是消化不了也没关系,有他在,他不会让孟渟吃亏的。
楼下,在肖伯将萧子默送出去之后,晏蔓嘉在甄晗的怒瞪下,磕磕绊绊把话说了。
“原来是小嫂子的家人,我还以为是你哪儿找的花心嫩糙……”
晏蔓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体会过来甄晗话里的意思,她脸色涨得更红了些,“你说我是老牛?”
老牛吃嫩糙,甄晗觉得萧子默是嫩糙,岂不是觉得她是老牛……
甄晗继续靠向沙发被,对于晏蔓嘉的生气完全没放心上,他一边想着这个事儿,一变随口回答了晏蔓嘉一句,“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是嫩花?”
有他这么大的儿子杵着,晏蔓嘉就看起来不老,那些小鲜ròu小嫩糙的,估计也吃不顺口了。
晏蔓嘉被气得心肌梗塞,她气呼呼地站起来,怒瞪甄晗一眼,却也不敢当面呛声什么,否则肯定会被嫌弃得更惨,她转身回房间敷面膜去。
萧子默那边他离开了晏宅,就直接回他在海城订的酒店,他在晏家待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应该足够萧子昂将孟渟的过去查得更清楚一些了。
晏睢查要废很大力气,很多时间,可他们再查就不用了,晏睢在发布会上曝光的那些就给他们找好了方向,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萧子昂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又给他父亲发了过去一份,萧子默回来,他在看第四遍……
每看一遍,他心中的怒气就更盛两分,脸色黑沉黑沉的,看着相当可怕。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bào怒过了,但这些怒气还得攒着,对该承受的人发泄。
“哥……”萧子默叫了一句他,见他没应,他就自己把电脑转到他这边过来了。
萧子昂勉qiáng收拾起自己的失态,还没来得及多问萧子默一句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看一眼神色已经和他差不多的萧子默,转身走到窗户边接了电话。
“好的,替我向晏睢表达谢意。”
萧子昂接到的王锋的电话,他告知他,晏睢给他发了一份加密邮件,没有提及里面是什么内容,但关于什么,很好猜的,能让他们这样的两家人不得不接触的就只有孟渟了。
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晏睢的想法,让他主动把孟渟的过往告知他们,或许是为了帮助他们更好追查当年的真相吧。
“晏睢给我发了邮件,你让让,我们一起看。”
萧子默眼眶微红,死死盯着一张孟渟七岁时的照片,手握成拳头,身体有些微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们吃着最好的,穿着最好的,用着最好的,可是孟渟过的日子,连他们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没有。
他能在那场变故中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命运依旧没有眷顾于他,就算是正规的孤儿院,孟渟这样的孩子也未必能过得多好,更何况是唯利是图的那种违规孤儿院。
他的手往屏幕碰了碰,似乎想这样拂去七岁小孟渟眼中的不安,可无法,他就是改变得了照片,也改变不了孟渟过于悲惨的过去。
萧子昂扫了萧子默一眼,心中轻轻叹气,萧子昂这才看了这些就有些受不住了,可这还不是孟渟遭遇的最可怕的事qíng。
晏睢发邮件过来,应该是料定了他们会有些事查不到,或者注意不到,才会多此一举。
萧子昂推不动萧子默,就只能自己找一条凳子,然后再把电脑挪过来一些。
他迅速点开,然后按照王锋告诉的密钥打开,然后下载了文件,他快速地扫过他们重叠的那一部分,最后在一张老照片上忽的停下来,这是一张从东林镇警察局里调出来的照片。
一个堪比谋杀的现场照片,鲜红的血涂了满地,一个下腹流血的男人,还有麻木握着水果刀坐在角落里的单薄少年,连续几张照片,是吴凤娇报案之后,警察赶来拍下的照片。
接下来一张是孟渟双手被手铐铐住被带走的画面,他的眼神空茫得让人吓人,似乎也才是刚刚回神,缓缓地溢出了那点儿害怕和无助。
晏睢资料里比他们找到的多出好些照片,但每一张都看得人心凉心慌到无所适从。
“怎么了这是?”萧子默的眼角盯在两张照片上,已经无法定心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他妈的!他们怎么敢!”
萧子昂要比萧子默镇定些许,但随即他勉力维持的淡定也终于没有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开始绕着沙发茶几转圈,随后他又打出好几个电话。
萧子默没去在意到萧子昂的失态,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去,但脸色越来越难看是一定的,他看完这些,又继续拉回前面,从头开始看。
这些资料并不算长,可是萧子默看得分外的慢,分外的艰难,他想起今天见孟渟时的场景,不觉就想要热泪盈眶,难以想象遭遇了这么多可怕事qíng的孟渟,还能有那样gān净的眼神和笑容。
比他看得还要艰难的人还在夏国北部的北城萧家老宅里,宁舟和萧挥民几十年的夫妻,他昨儿反常地睡不好,宁舟自然有所察觉,她问他什么事儿,他什么也没告诉。
她问了家里的管家,才得知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在北城,而是先后去了海城,宁舟也是知道萧孜在海城被废的事qíng,她对这个小叔子没什么好感,他被接回来这么久,她只让人给他送了点儿水果,并没亲自去看人。
但那晏氏家主废了萧孜,保不定还不能息怒,她就剩两个儿子了,一前一后过去,岂不是说,他们也可能被迁怒,或者已经被迁怒上,才有萧子昂再又赶去海城解决,才会让萧挥民彻夜难眠?
她到书房来找萧挥民问清楚,她可不想自己儿子出事儿,她还被瞒在鼓里。
萧挥民的书房别人进不去,宁舟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平日里,她也显少进来,更不会随意翻动东西,但萧挥民接了两个电话,匆匆离开,电脑都没来得及关,宁舟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邮件发来的声音。
她担心有没有可能是关于萧子昂或者萧子默的事qíng,犹豫一下,她还是走了过来。
屏幕亮起,她扫了一眼,发件人就是她大儿子萧子昂,她坐在萧挥民办公的位置上,不再犹豫将它点开,她倒要看看他们父子一起要瞒着她什么事qíng。
但萧子昂备注的第一句话,就让宁舟愣怔了好久。
“这是我查到的关于诺诺过去的事qíng,孟家和李一菲是重点排查对象。”
宁舟的目光在李一菲这三个字上滑过,随即又回到“诺诺”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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