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了一两丈远,但君逸之还是听到了那些人滔滔不绝的谄媚之词。君逸之微微一笑,一个人被人捧得多了,自然就会心高气傲起来,何况是兰知仪这种本就有点小才能的少年?等再得过几日,这些人又忽然全都在兰知仪的面前问及兰知存的时候,只怕兰知仪会受不住这个打击,原来这些人来讨好他,为的都是他的大哥,而不是他。
可是,一个已经被捧到云端的世家公子,又怎么甘心在旁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活在哥哥的万丈光芒之下的可怜虫呢?
有一个出色的哥哥挡在前面,弟弟再出色,也会被遮掩住,这样的道理,兰知仪一定会拒绝懂的。
君逸之摆手示意迎上前来的小二,“罢了,改日再来。”
他优雅地旋转过身,进了对街的一处茶楼。
跟着小二上了楼上雅间,雅间里烧了火盆,比较暖和,点了茶水之后,君逸之就将小二打发了出去,无人的时候,从文和从武会同主子坐在一桌,三人无言地透过轻浅的纱窗,看向茶楼中堂。此间茶楼亦有说书先生,只是比对面那间的略差些罢了。
君逸之在这儿,是为了等北王世子君鸣之,北王世子离京去了河南,调查原俞父的幕僚、现今的南阳县令,只是这小子一去就是三四个月,直到今晨才差人来约他见面。
一会儿见到鸣之那家伙,一定要好好地敲他一笔,玩疯了!
没等多久,北王世子就来了,嬉皮笑脸地朝君逸之道:“我帮你把正经事一件两件的都办好了,你要怎么谢我?”
君逸之撇撇嘴,“先说说我让你办的事吧。”
北王世子却不接茬,自顾自地坐下,先喝了杯热茶暖身,才笑嘻嘻地道:“我这一趟差事可办得不容易,那个姓王的可不容易套话,你又不让用刑,又不能让他察觉,我花了多少心力啊,而且南阳的花楼里,没一个美人,真是闷死我了。”
君逸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要先讨好处,只得无奈地道:“快说,说完随便你在伊人阁里住多久,花费算我的。”
北王世子眼睛一亮,笑嘻嘻地道:“那就多谢了。”然后才将南阳一行细细说了一遍。
只因为王县令是俞父府中的幕僚,似乎与曹清儒相识,君逸之才特意请北王世子到南阳调查王县令。
北王世子到了南阳,就摆明了身份,说是来游玩的。王县令得知世子爷驾到,自然是亲自接他住进了县令府中,谄媚曲迎、极尽巴结之能事。北王世子没急着调查,端着架子让王县令奉承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给王县令一种感觉,他北王世子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职,但是在朝中极有人脉,随便举荐个人,吏部都会重用。
有了这层认知,王县令自然就更加巴结北王世子了,金银珠宝北王世子见得太多了,王县令送了几回都石沉大海,为了能求得北王世子的赏识,他便想将女儿送给世子为妾,只是他女儿长相上略为平凡了一点,北王世子这种游戏花丛的人,哪里看得上眼?只冷冷地拒绝了。
最后,王县令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又见北王世子似乎在南阳呆厌了,有回京的打算,便急切地将自己知道的一点“朝中的小秘密”,拿出来与北王世子分享,还保证若是摄政王知道了,必定会重用北王世子。
北王世子嘿嘿一笑,“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是太后差了曹清儒到汝阳,他与曹清儒原来曾同拜在一位恩师门下,因而是旧识,曹清儒找到他,许以重金和官位,让他在先俞大人的茶水中下了药,俞大人在狩猎的时候,忽然手足麻痹,才会从疾驰的马上摔下。”
因为王县令之前是俞父的幕僚,官员们与幕僚商议政事之时,通常不会让小厮在一旁服侍,王县令多半是乘那时机给俞父下药。
这一层最初君逸之调查的时候,也曾想到,只是当时查问清楚,俞府有四位幕僚,并没有谁单独与俞父密议过,因此没在此处多想,而且事后王县令也极沉得住气,四下找新东家,与别的幕僚言行一致,君逸之派人跟了他半年,才收回了疑虑,将人手调回。
君逸之的眸光闪了闪,这么缜密的心思,恐怕多半还是太后的计谋,这么说,是从端妃一事之后,曹清儒就一直是这般,一面为摄政王效力,一面为太后出力了。
真是无耻!难怪晚儿一直与这个舅父不亲,原来她早就想到了父亲的死因与曹清儒有关。
君逸之在心中微叹,北王世子继续道:“若是你要找他证明当年之事,只管跟我说一声,他当我是他的主子呢。”
君逸之“嗯”了一声,“另外一件事呢?”
北王世子嘿嘿一笑,“那种事我更拿手,哪有办不好的?信都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开了chūn,曹家就会迎娶的。”说着露出下作的笑容,“那个丫头可不是个老实安份的,你想送出的绿帽子,必定能送出去。”
曹中睿不是急着娶妻吗?君逸之就恶趣味地半道上拦住了江兰,告诉她,自己有办法给她换个身份,让她成为官家小姐,再嫁入曹家。而且曹中睿已经被她给亲自废了,为了遮丑,也不会敢伸张,不然娶个名门之女,一嚷嚷,谁都知道曹中睿是个废人了。因此,就算曹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不会亏等了她。那时曹家还是风光的伯爵府,江兰的确是贪慕荣华的,哪有什么不愿意的?
至于曹中睿这个废人能不能满足自己,江兰倒是不担心的,曹家总得要一个孙子来掩饰,总归会给她一条路子,而曹家多的是小厮护卫,她只要人年青力壮,相貌不如曹中睿,她也不挑的。
于是北王世子就带着江兰去了南阳,并让王县令收她为义女,改名为王兰,应下了曹家的求婚书,并jiāo换了两人的庚贴,只等择期为两人成亲了。
君逸之呵呵笑了半晌,斜飞了北王世子一眼,“这事儿你办得好,改日请你喝酒。”
说罢就急着回府告诉晚儿这个好消息去。
北王世子也不拦他,笑嘻嘻地放他走了。
君逸之下楼下了一半,就透过楼梯扶手间的空隙,看到大哥君琰之与一位举子装扮、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的青年人坐在墙角相谈甚欢。君逸之快步下了楼,因他相貌极为出色,一时间吸引了楼下大堂里所有客人的目光,有不认识的,就小声问身边的人,“这是谁啊?”
君琰之听到动静,无意识地回眸一扫,然后跟不认识弟弟似的,又转头继续与那名举子说话。君逸之本要朝大哥走去的步子顿时滞住,勾唇微微一笑,再度端详了那名举子一眼,便潇洒地抬步离去。
俞筱晚正在暖阁里教曹中妍打花式络子,君逸之旋风一般的卷进来,瞧见妍儿在这,就不大好说话,只嘿嘿地笑道:“晚儿这么得闲?”
曹中妍也识趣,忙起身向俞筱晚和君逸之施了礼,小声地道:“妍儿先回了。”
俞筱晚微笑颔首,“路上小心。”
曹中妍又施了一礼,才退了出去。君逸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晚儿,你猜我今日得了什么好消息?”
俞筱晚的神qíng有一丝紧张:“你不是去问大舅父了么?他怎么说?”
君逸之抬了抬眉,将曹清儒的话转述了,又说明道:“我一走,他就去寻人了,想必要商议什么,我让平安从安跟着他,晚些应当就会来回报了。”然后搂紧晚儿,将脸埋到她颈间撒娇,“我可帮你整治了你那个二表哥了,你要怎么谢我。”
俞筱晚好奇地问道:“二……你是说睿表哥吗?你怎么整治他的,说给我听听。”待听完君逸之的主意,俞筱晚噗就笑了,“这真真是……也好,恶人自有恶人磨,睿表哥反正不是江兰的对手,日后只有受苦的份。”
江兰一心冲着曹府的荣华去的,若是知道曹家已经落魄了,还不知会怎么气恼呢。况且她现在换了身份,是官家之女,大舅父一家可得罪她不起,还有儿子无能的把柄在她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闹腾。
曹清儒和张氏可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可是到最后,不但是自己的富贵没保住,一心想要光宗耀祖的儿子,连传宗接代都不成了。
俞筱晚丝毫不觉得愧疚,只关心地问起,婚期会定在哪一天,最好尽早,别让两边发觉了不妥,将婚事给取消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睿表哥揭开盖头,发觉自己娶的官家之女,就是害他不能人道的罪魁祸首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qíng。
嗯,到时一定要让逸之带她去听墙角,最好是能进屋观赏。
君逸之瞧见小妻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释放着兴奋又算计的光芒,哪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去看个痛快的,不过,前提是,你那会儿还没有生。”
俞筱晚一听这话,兴奋劲顿时少了许多,想了一歇,掐着君逸之的胳膊道:“那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的婚期定在三月之前。”
她的预产期是四月中旬,三月之前还算是灵活的,再往后就难了。
晚膳之前,跟踪曹清儒的平安和从安回府了,小声地向君逸之禀报了他们的所闻。君逸之沉着脸色进了暖阁,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小声地告诉俞筱晚道:“陛下真的是端妃娘娘的孩子。”
原来当年太后在端妃之后,发觉怀了身孕,但因她之前连怀了几胎,都没怀住,而且当时的太后已经快四十了,就更难保住胎儿,因此,太后从一开始就打起了端妃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偏偏良妃也怕端妃生出个皇子来,一直小动作不断,太后帮端妃挡了许多暗算,可是在知道良妃有意让端妃难产而亡之后,却忽然想到了一个计中计。
于是,太后等良妃将所有事qíng都部署好之后,才huáng雀在后地直接拿下曹清儒,以手中证据,bī迫曹清儒为其办事,换下了良妃为端妃准备的药,只让端妃假死。
当年端妃无端早产而亡,是为不吉,按风俗,是不能葬入皇陵的,而且不能在宫中停灵,因此坟墓的选址极为糙率。先帝本是颇宠端妃的,但是他本就体弱,更要离这种不吉之事远些,因而端妃的整个葬礼,先帝都未曾露面,这都给了太后事后换尸,提供了便利。
而端妃的“尸体”被换之后,就一直放在张长蔚的府中,由张夫人亲自照料着。
原本太后与端妃的产期相隔不过几日,可是端妃生下了个儿子之后,太后的肚皮过了小半个月还是没动静,若是时间差得远了,小婴儿的样貌,会被有经验的人瞧出不妥来,太后只好让兰家人秘密将婴儿运入宫中,自己用了些催产药,在第二天催动了生产,原本,生出的也是一名男婴,可惜却是死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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