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妈妈回到雅年堂,先禀报了此番出府办的大事,“舅老爷说汝阳那边他会料理好的,请夫人不必担心。”又递上一个蜡封的纸团,“舅老爷说这里有个秘密,极有用的。”
张氏在火盆上化了蜡,看了一眼后,心中大喜,随即将纸条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满是yīn险的笑,武姨娘、俞筱晚,我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曲妈妈想了想,还是将印妈妈入府一事禀报给了夫人张氏。
张氏手指敲着桌面,沉吟了许久,缓缓道:“中秋节才入府来请了安,今日又来,必定是有要事,你去打听打听。”
曲妈妈连声应下,没两天就打听出了一个大概,张氏恨得直想摔杯子,手指颤抖直指着延年堂的方向,大声问曲妈妈,“你见过这样的祖母吗?有好用的人不给自己的孙儿孙女,却给个外孙女,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我?说我容不下投亲的孤女!我哪一点亏待了晚儿?就算是想从晚儿那里盘点银钱过来,为的不也是她曹家的孙子?她、她居然要这样坏我的名声!”
曲妈妈唬得忙跑到门边探头探脑查看一番,才又跑回张氏身边,小声道:“夫人息怒,此事还得爵爷出面才办得成,您不如跟爵爷说道说道,二少爷马上就要入仕了,身边也得有会打理的人呐。”
张氏听后心中一动,没错,何必跟那个老不死的计较,在爵爷的心中,怕是没人能比儿子重要,这般得用的人不给儿子给谁?
只不过,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老太太是真心疼这个外孙女,张氏眯着眼睛想了一番,曼声问曲妈妈,“雅儿学规矩学得如何了?”
曲妈妈一副替小姐打抱不平的样子,“这个严嬷嬷真是个严苛的,一个蹲身行礼的姿势,硬说小姐做得不规范,可怜小姐半蹲半站的一上午,两腿肚子都打转儿了……”
张氏一挥手,“这样才好!我以前就是太宠着她了,她才这般不知进退,连惟芳长公主都敢骂,严嬷嬷正好替我好好教训教训她。”说着又让曲妈妈去翡翠居看一看,若是课程已经结束,便让女儿过来一趟。
曲妈妈领命去了,不多时带了曹中雅过来。曹中雅一见到张氏就眼圈发红,扁了扁嘴道:“娘,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严嬷嬷赶走……”
“不行!你的确是要好好教训一下了。”张氏这回差点吃了俞筱晚的大亏,深知她心机深沉,以雅儿现在的心智,根本不是晚儿的对手,所以半点都不心软,“你可知现在外面都是怎么传的你?凶悍、无礼!这样的名声,你如何许得到好人家?”
此事可是曹中雅的心头刺,哇地一声就哭开了,“都是俞筱晚那个不得好死的东西作弄我!”
张氏不是不恨俞筱晚,只是这事儿就事论事,还是雅儿太没分寸:“虽然是她布的局,可只要是有半分眼色的人,都会知道王府的人不能得罪,骂他们等于是骂王爷,你倒好,上赶着往人家下好的套子里钻,还把你表姐给牵扯进来!”
这话当时张氏就说了,曹中雅这些天自己琢磨了,知道是这个理,于是不敢再放声大哭,一抽一抽地装可怜。
张氏哪里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见她明白过来了,便温言道:“也不必急,你舅舅已经寻到了大靠山,你表姐这回一定能选上,咱们娘仨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但是,你的为人处事一定得改。你看看晚儿,在老太太面前多乖巧,她说的话老太太是深信不疑,可你呢?有事没事地打骂丫头,平日里又霸道任xing,两个庶姐都要让着你,老太太哪里会相信你?”
“我今日唤你来,只为了教你一个词,隐忍!如何忍?你就向俞筱晚学,她明知美景是我派去她身边的,明知银钗是美景偷拿的,却没流露出一星半点来,就是后面揭穿了,也没说要将美景打发出来。为什么?就是她在忍,因为她怕赶走了美景,我安排其他人进去,她反倒不知道谁是我的人了。
曹中雅想了一歇,默认了张氏的话,却委曲地道:“难道还要我让那两个人不成?她们是什么身份?”指的是曹中贞和曹中燕两个。
“没错,她们是庶出的,可是也姓曹,在老太太看来,也就比你差一点儿,但同样是她的孙女!况且,日后你哥哥若想在朝中立足,还得靠你们几个姐妹结几门好亲事,哄着她们,是为了你哥哥,你哥哥好了,你在婆家才有地位!”
曹中雅前前后后寻思了一番,茅塞顿开,“娘说得有道理,女儿明白了,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张氏欣慰道:“这样才是我的乖女儿!我的女儿,不会比姓俞的丫头差
当晚张氏便请来了曹爵爷,曲意奉承,张氏虽然年近四十,但真的是保养得宜,皮肤跟少女一般细滑白嫩,容颜也不见老,又是多日未见,这般小意儿低姿态的讨好,让曹清儒十分受用,一番温存了之后,张氏才侧面提起了此事,“睿儿过得几年殿试高中之后,就要入仕了,爵爷可得帮他挑几个得用的人手上下打理关系。”
曹清儒身心双重满足,嘴里就答得特别顺溜,“这是自然,身边的人一定要能gān,这官才做得顺风顺水。”
张氏见爵爷没想到那上头,只得先提出来,“我听说陈詹事要卖掉府中的下人?陈詹事是为太后、太子办事的,他手底下的大管事,跟各府老爷、下人的关系都很好,这样的人最是得用的,爵爷帮忙打听打听,若是有适合的,就给睿儿留下来。”
曹清儒立即不出声了,他明白张氏这是唱的哪一出了,不过心里并不反感,到底是为睿儿考虑,只是这事儿他在老太太面前打了包票,再者,若不是老太太娘家帮过陈家一个大忙,那古洪兴一家子,陈詹事必定是不卖的……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张氏没得到肯定的回答,心中不满,还想再说,耳边却传来了呼噜声,这下子可把她给气晕了,你就这样当爹的,儿子的大事都不上心,日后我们娘仨还怎么指望你?罢罢罢,你不为儿子女儿着想,我自己来想!我就不信我连个老太婆和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
人没买回来之前,老太太没打算露口风出来,因而俞筱晚不知道这件事,仍旧晨昏定时给老太太和张氏请安。张氏仿佛又成了那个最亲切最和善的舅母,见到俞筱晚就要嘘寒问暖一番,明明都已经是深秋了,俞筱晚却时常被她臊出一身热汗。不过俞筱晚也没吃亏,总是用那种柔柔的、怯怯的目光敬仰般地凝视张氏,盯得张氏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胃里头沸腾个不停,几乎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嗯,前世不知听谁说过,舅父以前将一个通房丫头当心头ròu似的疼,那个丫头就是这种楚楚可怜型的,容貌远不如张氏,却因这令男人保护yù疯涨的气质,吸引住了舅父,可算是张氏最恨的女人类型恶心不死她。
张氏从大嫂那里得了准信,说已经找到了非常可靠的保人,侄女张君瑶这一次肯定能入选,她心中大定,摄政王侧妃可是正二品的诰命,有了这个靠山,她在这曹府里横着走都行,离大选已经没几天了,她忍一忍又何妨?所以这段时间她老实本分又贤惠大度,爵爷连着几日宿在石榴屋里,她都没有半分不满的意思,还主动让人送补汤给爵爷,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说到底,张氏有一个正室的名分,加上子女双全,加上她的家世,那就是稳坐主母的宝座,就算她犯了七出之条,只要不是伤风败俗,爵爷都得掂量着轻重,不能轻易休妻。
不过,不用等到大选初定,武姨娘就染了风寒,老太太年纪大了,理不得事,曹爵爷还有两房妾室,可是哪能让妾室掌家?中馈大权又重落入了张氏的手中。
霜降这天清晨,张氏差人送了许多入冬要用的物品给俞筱晚,又特意嘱咐厨房煨了驱寒暖胃的补汤,说是听说她身子骨弱,京城又比汝阳寒冷,怕她受不住寒气会犯病,特意给她进补的。
东西都是由曲妈妈亲自带人送过来的,曲妈妈能说会道,“夫人原还要说亲自来,只是武姨娘才病了,府中事物又jiāo回给夫人,几个月没管,这事qíng还得理一理不是?今日实在是抽不出空儿来,这才将差事jiāo给奴婢。还望表小姐原谅则个。”
俞筱晚声音轻柔、神态诚恳,满眼都是感激,“有劳舅母挂心了,还请曲妈妈回去代我向舅母致谢。”
赵妈妈代小姐分了赏,曲妈妈笑眯眯地带人离开了。
待人都走远了,赵妈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莫不是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
俞筱晚转眸看向赵妈妈。赵妈妈老脸一红,忙道:“小姐莫怪,我……只是随口说说,无心的。”
论说她一个下人,议论舅夫人,可是不敬之罪,只是,她是知道上回汝阳庄子上的事qíng的,心里对这个舅夫人极度不满,心里嘀咕道:舅夫人也是个贪图小姐财产之人,却是惯会做作,我得时常给小姐提个醒儿。
这一片忠心,俞筱晚如何不知,她柔柔一笑,亲昵地挽住赵妈妈的手臂道:“我没怪妈妈,不过这到底是曹府,妈妈还是得注意一点,免得被人拿着把柄处罚您。我日后还要依仗妈妈,妈妈可不能有任何意外。”
说到此处,她转向两名忠心的丫头,认真叮嘱道:“初云初雪,你们也是一样,不许妄议曹府中的任何人和事!这个我是jiāo待过几次的,若被我知晓你们胡乱争吵,我必重重的罚!另外,我店铺里的事,不要说与旁人听。妈妈也帮我时刻提醒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俞筱晚的眼睛是看向院子中的,美景正在院中指挥粗使丫头和婆子洒扫。初云和初雪立即会意,忙保证道:“婢子决不会将小姐的任何事说出去,也不会谈论旁人的任何事。”
俞筱晚补充道:“若是旁人当着你们的面说我什么,说得再难听,也不要去争,回来告诉我就是,我不会让自己吃哑巴亏。”
她的声音低柔沉稳,神qíng恬静中透着威严,有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赵妈妈和初云初雪都郑重地应下。
前世,初云初雪两个丫头,就是因为忠心护主,与曹府中的人争执,才让曹夫人寻着了借口,一一除去。这一世,她无论如v何不会再让同样的qíng形发生。
赵妈妈欣慰地看着小姐,觉得小姐真是长大了,“正是这个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瞄了一眼桌上的汤盅,说道:“这补汤,是舅夫人特意为小姐熬的,小姐还是用些为好。”说着冲初雪打了个手势,初雪十分机警,用银针和小姐给的药粉试了试,确认没问题了,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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