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犹豫了一下道:“等你吃完了,我给你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秦云路伪造的那些信函,还是直接jiāo给赵佑熙吧。如果他决定向皇上和盘托出,就必然考虑清楚了,准备接受一切可能的后果。如果他想瞒下来自己处理,俞宛秋也没意见,即使抛开一切利害关系的考量,皇后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
谁知晚饭没吃完,慈懿宫那边就来了人,说太后突然又吐又泄,吴昭仪不敢隐瞒,派人分头向皇上、皇后和太子报讯。
夫妻俩丢下碗筷匆匆登车而去,在慈安门迎头遇上皇后的鸾轿,皇后一脸仓皇地问守门人:“太后如今怎样了,皇上可有赶来?”
守门人回道:“皇上已经带着太医进去了,至于太后的病qíng如何,奴才实不敢妄言。”
俞宛秋心道:您向守门人问病,他答得出来才怪。
赵佑熙下了车,态度冷淡地跟皇后问安,伸出手正要搀妻子一把,忽听皇后在那边发出痛呼:“哎哟”
做人子女的,遇到这种qíng况,心里再有气,也只得过去探看。皇后拉着儿子的衣袖,皱紧眉头说她崴了脚。
赵佑熙要传太医,皇后却催着他:“你快去看太后吧,别在这里磨蹭了,我就是扭了筋,自己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俞宛秋心知事有蹊跷,皇后好像是故意等在这里拦截自己的,不如暂且顺着她,看她到底弄什么鬼,故而帮着劝:“你先进去,我扶着母后慢慢走。”
待赵佑熙的身影消失在慈懿宫的大门里,皇后又哀叫一声道:“不行了,脚踝那里痛得很,实在走不动道,麻烦太子妃陪我就近找个房间,让曾嬷嬷揉揉再走。”
俞宛秋依言而行,在守门人的值班房里坐定,曾嬷嬷随便揉捏几下就被皇后打发出去,让她找冰来敷。
冰库离此七八里,俞宛秋好笑地看着曾嬷嬷唯唯诺诺地退下。
“秋儿……”
仿佛皇后有瞬移的能力,已经把冰库移置眼前,让俞宛秋打了个寒颤。
天可怜见,人家爹娘去得早,长这么大,还没人叫过她秋儿呢,连赵佑熙都不曾如此恶心。
“秋儿……”
俞宛秋忍无可忍,开口截断她的下文:“您想问秦云路的下落是吧?”
秦云路从演出现场离开就被她的人带走了,现在秘密关押在一个地方。
既然捅破了窗户纸,皇后也懒得装亲热了,沉下脸问:“他一个弹琴的乐伶,不知怎么开罪了咱们尊贵的太子妃?”
俞宛秋微微一笑:“臣媳看他不顺眼,算不算理由?”
皇后差点噎住,半晌才怒道:“你身为储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凡事都要合乎规矩礼仪,谨言慎行,为天下臣民做表率,怎可恣意妄为?”
俞宛秋起身聆训,态度十分恭敬:“母后教训得是。臣媳只是有一点不明,还要请母后赐教,若一国之后,公然卖官鬻爵,算不算‘恣意妄为’,还有没有资格母仪天下?”
见皇后色变,继续问道:“若卖官于敌国jian细,又该当何罪?”
皇后猛地站起,戴着金玉护甲的手颤巍巍地指向儿媳:“你胡说”
“臣媳有没有胡说,等皇上看过证据,自有公断。”
“你敢”
“母后连杀手都敢派,臣媳若还姑息养jian,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些杀手不是母后派的。”
“母后,他们当晚就被太子抓获,一一招供无误,皇上也知道了。”
皇后的眼底这才出现了惊恐之色。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传去喜讯
太后的病没什么大碍。据御医诊断,是因为太后平时吃得清淡,今日喜逢重阳,皇后派人送来的饭菜中略有些荤腥,太后的脾胃不能接受,才出现了吐泄现象。只需喂些清粥,再用健脾开胃的药慢慢调理,就没事了。
大家俱松了一口气,不久粥送上来,赵延昌挽起袖子亲自服侍,喂太后喝下了小半碗。眼看太后安稳睡下,不再呕吐,脉象趋于平稳,便准备各自回宫歇息。
赵延昌走时,皇后直挺挺地跪在门口请罪,赵延昌非但没责怪,态度甚至称得上温柔可亲:“你也不是有意的,起来吧。”
皇后未施脂粉的脸上顿时流下两行热泪,哽咽道:“都是臣妾的疏忽,才让太后病弱之身又受此苦楚,纵皇上仁慈,不加责难,臣妾于心何忍?故恳请皇上,许臣妾迁离中宫,从此在沐萱堂长住,于东次间设一座佛堂,早晚叩拜礼佛,为太后消业积福;于西次间起居,以便时时照料,免得再发生今日这般状况。臣妾一片至诚,伏惟陛下恩准。”说到这里,重重磕下头去,磕得青色大理石地面砰砰作响。
俞宛秋在心里为皇后喝彩,真是妙啊再大的罪愆,一旦以皇后之身舍弃荣华,布衣蔬食入佛堂,谁也不便多加苛责了吧。
赵延昌是越亲切就越可怕的人,如果皇后请罪时他爱搭不理,甚至态度粗bào,那恰恰说明他不会把皇后怎么样,脾气发完就完了。皇后跟他多年夫妻,肯定是了解了这一点,所以发现赵延昌的表现不对劲,立刻想出对策,意图以退为进。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垂首无语,唯有皇后的啜泣声和磕头声不断传来。
过了好一会,赵延昌才开口问:“你要虔心礼佛是好事,这宫中事务却又jiāo给谁打理呢?”
皇后的目光朝俞宛秋这边睃过来,俞宛秋心口一紧,皇后果然建言:“太子妃温良大度,聪慧明理,更兼名望卓著,由她摄理六宫,想必事事妥当,臣妾亦很放心。”
赵延昌脸色渐沉,皇后似没看见,继续补充道:“其实刚刚在宫门外,臣妾已经跟太子妃道明了此意。”
俞宛秋慌忙跪下,皇后这一手太毒了,她是太子妃,是皇上的儿媳,又不是皇上的嫔妃,有什么资格替皇后管理六宫?
照皇后的意思,她已经跟太子妃私下里达成了协议,甚至,这事根本就是太子妃自己提出来的那说明什么呢?
说明太子妃不满储妃身份,不满只在东宫作威作福,想把皇上的后宫统统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再往更深层挖掘,太子妃会如此,是太子授意的,是太子不满储君地位,想早点取父皇而代之,只有这样,太子妃才能成为后宫之主。
俞宛秋气得抓紧裙裾,为了陷害儿媳,皇后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了么?
她这番做作,表面上迁居礼佛,不问俗事,实际上是把太子妃推到风口làng尖上,让赵延昌对太子妃起忌惮之心。如此一来,既能转移赵延昌的视线,又达到了打击太子妃的目的。
皇后的愚蠢狠毒,真让俞宛秋开了眼界。难怪赵佑熙对她那么冷淡,想必早就认清了这位母后的真面目。
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太子妃终于不淡定了,像皇后那样重重磕下头去:“父皇明鉴,臣媳年轻识浅,连东宫事务尚在摸索中,常弄得一团糟,外面又有同济医馆及诸多产业要打理,既无余力兼顾其他,更不敢存有此等荒唐妄想。”
赵佑熙急得问皇后:“母后,您是不是听差了?太子妃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
看低眉顺眼的皇后嘴角隐现一缕讥讽,俞宛秋轻吁了一口气,罢了,本来准备等三个月期满后再向外公布的,如今这形势,也只好提前说了。要不然,皇后立意诬陷,她还真有嘴说不清,谁叫她刚才进慈安门时,跟皇后辟处一室密谈过。
想到这里,俞宛秋再次叩首道:“父皇在上,臣媳有下qíng容禀。臣媳如今的身体状况,实不宜过度cao劳,臣媳……臣媳……”
还是赵佑熙听出了端倪,眼里露出惊喜,一把拉住她的手问:“你怀孕了是不是?”
“是”,回答完相公,继续转向公爹陈qíng:“臣媳已怀有身孕,需要静养,前几日便陆续将名下的医馆和各处铺子jiāo给手下全权处理,臣媳惭愧,不能替母后分忧。可能是臣媳的话没说清楚,惹得母后误会,都是臣媳的错。”
赵延昌yīn云密布的脸霎时笑成了一朵大*斯jú,声音激动地说:“那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宝儿快搀你媳妇起来,去那边铺有绒垫的椅子上坐下。”
俞宛秋暗自好笑,这喜讯大大取悦了皇帝陛下,连太子殿下的rǔ名都在大众广庭之中叫出来了,又一叠声召唤还在外间配药的御医:“老林你进来,给太子妃把把脉。”
俞宛秋被赵佑熙小心翼翼地扶到一旁坐好,亲手罩上丝帕给太医诊脉。
俞宛秋还是有点忐忑的,月信已迟了半月,她一向很准时,出现这种qíng况,怀孕的可能xing极大。惟一担心的是,怀孕的日子短,脉象不够明显,太医暂时诊断不出来,叫人空欢喜一场。
好在林医正经验丰富,按了没多久就笑容满面地宣布,太子妃的确是喜脉一屋yīn霾尽散,皇上和太子喜形于色,连皇后都含笑合掌拜四方:“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赵家又添皇嗣,从此儿孙满堂,国运昌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不管真心假意,这一举止看在赵延昌眼里还是欣慰的。
待她拜完,赵延昌叹息道:“你要搬过来就搬过来吧,既然设佛堂礼佛,就要放下嗔恨心,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如此拜佛才会有福报。”
皇后躬身应诺:“臣妾谨遵陛下恩旨。”
俞宛秋默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看来赵延昌决定放皇后一马了。人在高兴时是比较宽容的,腹中这个孩子来得真及时,不仅替自己解了围,还让皇后得到了一次宽大的机会。
只愿皇后能体会到赵延昌的苦心,以后不再滋生事端,让大家都过些清静日子。
这时,耳朵里听见赵延昌在问皇后:“以后宫中事务到底jiāo给谁主理,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不等皇后回话,俞宛秋起身奏道:“父皇,母后虽然迁居,人依然在宫内,礼佛也不需要每天十二个时辰跪在佛堂,照样可以管理宫务。臣媳以为,母后若能以礼佛所发之菩提心待人接物,乃整个后宫之福,吾国臣民之福。”
皇后是不值得信赖,但换个女人掌权,就值得信赖吗?也许还不如呢。
皇后在位,至少不会主动陷害太子。她一心想拉下台的是儿媳,不是儿子,有时可能难免误伤,但俞宛秋相信,那绝非她的本意。她又不是智障,会不知道唯有太子地位稳固,她的地位才稳固?赵延昌一再容忍她,说穿了,不过是看太子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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