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付姨娘哭了起来,顾二娘子跟在付姨娘身后也是拿着帕子擦泪:“娘,你莫说了,我和英哥儿从来都不后悔做娘的儿女,娘给我们的疼爱不比任何人少,我们又怎么忍心……”
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子三人,顾呈满心的懊恼,又是重重叹息一声:“行了,我再想想法子,等明儿我去钟家和鸣鹏谈谈,我和他好好解释一下,指不定这事就能成了。”
只是,顾呈并没有去成钟家,在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人传顾呈进了宫。
顾呈一路上紧张不安,满心的忐忑,等进了万寿宫之后,更是紧张的额上都冒出冷汗来了,他站了许久,屋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儿的声音,顾呈更是怕的腿都软了。
就在顾呈几近要崩溃的时候,听得内门一阵响动,紧接着,德庆帝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内屋走了出来,等德庆帝坐到龙案后,这才看了顾呈一眼:“顾呈啊,坐吧。”
顾呈又哪里敢坐,赶紧弯腰施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微臣站着就好。”
德庆帝点了点头:“你乐意站着就站着吧,今儿朕叫你来是有一事要嘱咐你一声的。”
“陛下请讲。”顾呈额上的汗都掉到地上,他却不敢擦上一下。
德庆帝抬头一笑:“说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姨丈呢!”
这一句姨丈可把顾呈吓坏了,他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的嫡妻是母后的嫡亲妹子,你也当得起朕一声姨丈,不过啊,朕倒是听说你与朕的表妹关系有些不睦,都是亲生父女,哪里闹的那样,朕就想着给你们调解一番,今儿找你来,是想和你说道说道。”德庆帝摆了摆手,早有小太监送上香茗。
“臣与臣女并没有什么,没什么不睦的。”顾呈小心的回答了一句。
“哦?”德庆帝chuī了一口茶水,用杯盖撇去浮沫:“没有不睦就对了,说起来,只表妹是你真正的骨ròu,那两个……叫什么顾英和顾寿的,不过是个玩意生下的,若是放到以前,连入宗祠的资格都没有,又何必在意,你说是也不是?”
顾呈心中发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过了许久才苦着脸道:“陛下说的是。”
“本来就是嘛,妾通买卖,又何必当真,放到唐朝时候,那顾英和顾寿也不过是表妹的奴仆下人。”德庆帝笑着喝了口茶:“顾呈啊,姨母是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也只有她生下的骨血才是真正的顾家人,你明白不明白?”
“臣明白,臣明白。”顾呈吓的只一迭声的顺着德庆帝,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见。
德庆帝这才满意,放下茶杯笑了一声:“朕知你对姨母qíng深意重,自姨母去世之后便不再续弦,朕也极佩服你的痴心,不过嘛,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府里要总是没个人管着也不像样子,朕前儿与母后说起此事来,母后也说你不容易,要朕拉你一把,朕思前想后,便在众多的贵女之中挑了个好的与你做继室,往后啊,你家里也有个正经的女主子管着,也省了许多狗屁倒灶的杂事,你看,朕这事做的好不好,对不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君臣父子之道,顾呈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德庆帝说要了他的命他都不敢有怨言,更何况德庆帝只不过是要他娶妻续弦了,他哪里敢说不好:“臣谢陛下厚爱。”
顾呈跪在地上嗑了头,等他嗑了三个响头之后德庆帝才慢悠悠道:“赶紧起来,你怎么跪下了,你可是朕的姨丈,怎么还与朕这般客气。”
顾呈苦笑一下,万分艰难的起身:“陛下对臣的体恤臣不胜感激,唯有嗑几个头才能表达臣的这番心思。”
“好了,既然这事你同意了,那便出去吧。”德庆帝摆摆手。
顾呈行礼告退,才走到门边,就听德庆帝道:“瞧朕糊涂的,竟忘了与你说要给你续弦的究竟是哪家的贵女,是……”
德庆帝身后一个小太监机灵的回道:“回陛下,是前平虏将军马涛的妹子马氏,马氏今年三十六岁,说起来虽说比顾大人年纪小,可也算是相配。”
顾呈听了这话好悬没有跌倒。
他跌跌撞撞的出了宫,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平虏将军马涛的妹子,马涛的妹子……
☆、第三五三章 眼药
这平虏将军是何许人也?
要说起来,平虏将军马涛在京城也算是顶顶有名的。
马涛出名在于他的残忍,他打仗的时候不要命,对待异族极其的残忍,在他的家中你可见到人皮做的手鼓,人的头盖骨做的灯盏,腿骨做成的手杖……
在他的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他能在前脚还笑时,后脚便能将刀子cha入你的胸膛,在京城,马涛有着小儿止哭的作用,哪家孩子不听话了,啼哭不已,就会被其母吓唬,说是马将军来了,那孩子立马吓的不敢再哭。
据说,马涛之所以会如此,全是因为他家人的不幸造成的。
马涛家住在边关的一个小山村中,马涛是家中长子,被家人无限宠爱长大的,虽然家境不是多好,可是,马家还是集全族之力供养他读书习武,马涛也很上进,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十五岁中举,在中举后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参加chūn闱,而是和几位好友相约出门游学。
他游学几年自认为增长了许多见识,是应该参加chūn闱的时候了,便举冲冲的回家,哪知道,他一回到家中,却见到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他的爷爷、父亲、兄弟……马家所有的男丁全部被叩边的鞑子杀死,爷爷的头滚在地上,父亲被剖开了肚子,他最小的兄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却是……肠穿肚烂。
而马家的女眷则是被那些畜牲给糟踏了。一个个死不瞑目。
马涛带着滔天的恨意含泪埋莽了亲人,在埋莽亲人的过程中,他一个个的检查亲人身上的伤口。一点点全记在心中,在他埋了自己母亲之后,却发现他的妹子不见了。
马涛也顾不上埋莽其余人,先就疯了似的寻找妹子,只是转遍了整个村子都寻不着,他还以为妹子被鞑子给捉去了,便想着埋完亲人之后便想法子救回妹子。
哪知道。他还没埋完人,他的妹子马婷就回来了。马婷见到家中的qíng形,一时接受不了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好几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马涛实在看不下去将马婷拖出来揍了一顿。放了狠话才叫她重新焕发了生机。
原来,马婷这日是去外祖家了,这才免遭于难,马涛有些庆幸,可想起家中十几口子人全都没了,又是气恨又是愧悔。
没了亲人,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马涛也不想在这伤心之地久待,就带着马婷去了京城。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参加chūn闱考中进士,在先帝点他进翰林之时,他却请命去守边关。
马涛从七品官员做起。在边关一守就是十几年,从年华正好的大好青年一直到白发早生的中年,这十几年中,他不知道守住了多少城池,救了多少边关百姓,杀了多少鞑子。他的凶名和善名同样传遍边关。
直到后来,因着马涛越发的疯狂。引起许多的朝臣不满,向先帝爷进言撤了他的官职,先帝爷不忍如此忠臣良将没有好下场,便将他从边关调回京城,将九门jiāo由他守卫。
而马涛的妹子马婷也因着家庭巨变一时变了心xing,跟马涛一样,她恨极了鞑子,在马涛守卫边关这些年,马婷也学了一身的好武艺,每次出征她都跟随其凶奋勇杀敌,将nüè杀鞑子当成了唯一的爱好,以至于就连边关的将士见到她都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马婷的名声就极度不好,不只边关,就是京城的人说起她来也是害怕居多,如此,谁又敢娶她,马婷也全不当一回事,打定了主意要单身到底的,便一直跟着兄嫂过活,耽误到如今已然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
说起来,顾呈原来真的是很瞧不起马婷来,他认为报仇什么的是男人的事qíng,马涛一个人完全就能做到,马婷一个女子不在家好好呆着跟着逞什么能,想到京城流传的马婷最爱逮到鞑子男人将其扒光了然后割掉他们的那个部位,顾呈就是一阵恶寒,在曾经和同僚喝酒谈天时,顾呈也曾经谈起过马婷。
几个人议论着,都说马婷怕是那等五大三粗的母老虎般的人物,说不得貌比无盐呢。
虽然说他们口头上瞧不起马婷,可是,内心里都很惧怕此等人物。
而如今……
官家竟然说要将马婷许配给他,顾呈出了宫门便觉一阵头疼,心肝都在颤动,这……若是那等样的母老虎进了家门,哪里有他的好日子过?不只是他,便是英哥儿和寿姐儿怕也要被那母老虎nüè待的吧。
顾呈只要稍一想,脑子里就出现一副画面。
画面中,马婷长的虎背熊腰,一张大饼子脸,铜铃一般的眼睛,豹头鼻子血盆大口,张嘴一笑,满口的鬼牙,她伸出薄扇似的大掌将自己扒光了,然后狂笑着拿刀在自己身上比划。
光是这么一想,顾呈几乎都要吓尿了,他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还是随从眼尖伸手搀住他:“老爷,老爷……”
顾呈一摆手,哭丧着脸道:“莫叫了,回家,回家……”他真的极需要抱住付姨娘寻求一番安慰。
而此刻寿安宫中,李鸾儿和顾大娘子陪着太后说笑,白姑姑匆匆进来,见到李鸾儿和顾大娘子便端起笑脸:“李太太,严太太,官家已经召见了顾呈,奴叫人去宫门口瞧了瞧,顾呈吓坏了,出了宫门便叫人扶走了。”
李鸾儿勾唇一笑:“我还以为他胆子极大呢,却原来胆子只有针尖般大,我就想不通了,他怎么就敢这般算计嫂子呢。”
顾大娘子瞧了李鸾儿一眼:“妹子莫这般说,他到底还是我的父亲呢。”
顾大娘子虽然这样说,可丝毫没有谴责李鸾儿的意思,李鸾儿也心知她已然真正被顾呈冷了心。
王太后冷哼一声:“哼,他哪里配做你的父亲,哀家可没见过此待样的人,这样糊涂,被一个姨娘拿捏着苛待自己的嫡女,若不是宛你你拦着,哀家定不叫他好过。”
见太后是真生气了,顾大娘子吓的一缩头不敢说话。
倒是李鸾儿一点都不受影响,笑道:“太后娘娘莫气,嫂子并不是多关心顾大人,不过到底顾大人是嫂子的生父,若是嫂子闹的狠了,难免叫人笑话,对嫂子也有影响不是,便是太后出手惩治顾大人,若是弄不好,万一传出什么话来,说娘娘您为了甥女以权压人,这也好说不好听,嫂子也是为了您着想的,嫂子和您亲近,这才不忍叫您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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